第27章 (26)
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隐瞞的,咳嗽,貧窮還有愛。
你想隐瞞卻欲蓋彌彰。
『他一直在坐牢,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麽不來找你?』
顧遠早就猜到關沛出來一定會去找路銘,并且路銘也一定不會原諒他,他們兩個之間的糾葛太深,連他這個旁觀者都有點看不下去。
顧遠平淡無奇的說完這句話,路銘卻無法做到像他一樣的平靜。
他曾經在心裏幾萬次的提醒過自己不要再在意那個人的一言一行,不要再去關心那個人做了什麽,但當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路銘卻對自己失望透頂。
他終于明白了一件事,即使自己說過有多後悔當初和關沛走,但,假如再給他一次機會,路銘覺得,他還是會做出和當初一樣的選擇,他苦笑着不知所措。
『他為什麽坐牢?』
顧遠聽見這句話咧開嘴角笑笑『你覺得是為什麽。』
路銘沒有說話,顧遠走下床,雙手支在兩邊的扶手上面,靠近他的臉。
『他明明辦成了一件大案卻會去坐牢,路銘,你覺得是因為什麽?』
路銘隐隐發覺這其中的答案,但卻仍舊保持着淡定的面容,雙眼迎上顧遠的質問。
『我不知道。』
大概是早就知道路銘會說什麽,顧遠離開沙發咯咯的笑了兩聲。
『當初我能把你從馬叔那裏帶走,是因為關沛他用自己把你換出來。』
路銘啧了聲笑道『他設計我,難道我還要感謝他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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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搖搖頭『我不是想說這個。』
他的臉上難得不再露出玩味的表情,嘆了口氣,顧遠接着說了下去。
『那會他逼着馬叔把他手頭上所有的生意全都簽給了他,但是這件事他沒有上報,馬叔在裏面交待了這件事,局裏來查關沛,他沒承認,說壓根沒有這回事。』
顧遠苦笑了一聲。
『這種事如果不上交而自己擅自留下,雖說關沛簽過來的生意都是馬叔合法的那些,但是,路銘,你知道我們這種人,如果知法犯法會是什麽結局?』
『關沛在乎這些錢?』
顧遠搖搖頭笑道『他當然不在乎,那些狗屁生意關沛後來轉手就賣給別人了,然後他把這筆錢全部都存給了一個人。』
路銘愣住。
『那個人,是你。』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路銘只覺得腦子瞬間就炸開了。
『關沛早就知道他的結局,幹我們這行的能有幾個完整的走出去的,他給不了你想要的,他也沒辦法回應你什麽。』一支香煙燃盡,顧遠重新點燃一支夾在指尖『我猜,留一筆錢給你,多半是想彌補你,那會他但凡能有第二個選擇,他絕對不會想要犧牲你,利用你,你明白麽?』
『……彌補我?他覺得我需要錢來彌補麽?我想要什麽難道他不知道麽?』
路銘低着頭,看不見他的臉,聲音越來越小,顧遠聽得出他的聲音裏的顫抖。
『關沛啊……,他這個人可能不大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他都沒法保證自己安然無恙,怎麽給你承諾?不過他一直挺在意你的,他沒法說,也不敢說,你要是真想知道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顧遠狡猾的眨眨眼睛『我也說不清,你得親自去問他。』
看着路銘的頭比剛剛的更低,顧遠笑笑。
『我們說點別的吧,路銘,你怎麽做了這行,我剛開始還以為我看錯了,你的腿又是怎麽……』
『怪你們屁股沒擦幹淨……』
含義頗深的一句話,路銘打斷顧遠,後者擡起頭看着他,一張冷靜自若的臉,顧遠愕然。
沒再多說什麽,路銘推門走了出去。
為了我坐牢?
給我一筆錢?
我要錢做什麽?
你自己倒是冠冕堂皇,我呢?我算什麽?
關沛你不覺得你很卑鄙麽?
馬路上燈火通明,車來車往,路銘沿着街邊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卻不知道該停在哪裏。
說顧遠的話沒有一點觸動那是假的,自己當初有多喜歡關沛,現在就有多在意那些話。
一條路如果一直走到盡頭,走到黑,會是什麽樣,那會路銘喜歡關沛的心情就像那樣,知道那個人在利用,另有所圖,路銘還是選擇一路走下去,他明白自己有時候太過執着,執着的現在看來特別傻氣。
有些走累了,路銘點燃一支香煙靠在站牌旁邊。
要不是顧遠說出來,路銘可能不會相信關沛會做那些事,或者說,他無法相信那些事是關沛做的。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才是一直付出的那一個人,卻沒有想到另一個,另一個他覺得永遠無法得到回應的人,他竟也在這條路上緩慢的行進,應該高興麽,他也是在意自己的,路銘卻高興不起來。
若說這種回應對于以前的自己來說一種難以名狀的喜悅,那現在就是一塊帶着鐵鏽的枷鎖。
我應該去接受這種回應麽,路銘苦笑,那我現在遭受的這一切又算什麽呢。
夜深人靜的時候路銘也會想起自己的這将近三十年的時光,想起來就會覺得這是一個笑話般的人生。
年近三十,一事無成,一直到現在仍在漫無目的的活着。
這樣的人還有什麽資格再去談愛,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呢,還要再嘗試一次一條路走到盡頭的感覺麽,痛恨自己的人生,卻無法改變,那種感覺還要再試一次麽。
路銘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車輛,口中的苦澀更甚。
他有點怕了。
我可能這輩子所有的勇氣全給那一年的自己了,現在已經沒什麽精力再去奢求了。
從店裏一直走回到家,對于殘疾的路銘來說已經是極限。
進了小區的門口,他再也走不動了,坐在小區裏面的涼亭裏歇息。
腿部腫脹難忍,路銘皺着眉頭把小腿搭在另一快空地。
那年剛被那兩個人帶進店的時候,路銘想過要跑,要逃,然後就被他們打斷了腿,再也跑不掉,好在他們打得不深,沒有讓自己坐輪椅,路銘這樣嘲笑着自己。
坐在這裏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自己十層的房子,家裏大概現在沒有人,整扇窗戶都是黑色的。
那個人多半已經走了吧。
路銘不敢說多了解關沛,但以他的個性來說,應該不會再留在這裏等着給自己罵。
走了好。
靠在後面的柱子上,路銘突然覺得疲憊異常,困意襲來,忍不住閉上眼睛。
晚風輕輕的吹過來,帶着些許清淡的花香,我要是死了,也要葬在這樣能吹到風,聞到花香的地方,意識到自己想了這些,路銘猛然睜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腦子太混沌了,居然想了這些不吉利的。
睜開眼睛,入眼的一雙黑色皮鞋,路銘一愣,順着皮鞋向上看去。
筆直的褲子,高檔的大衣,手上是裝的滿滿的購物袋,背上還背着印有超市logo塞得滿當當雙肩包,想來是買東西的贈品,路銘從未見過這樣的關沛,睜着大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麽。
『困了麽?我們回家……』
他聽見那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