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5)

關沛進門的時候路銘已經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要自己走,态度還那麽堅決,關沛怕一直待下去他會更激動,這才離開了一會。

只不過,說是走,關沛又怎麽會真的離開,站在小區門口抽了幾支煙就回來了。

他已經戒煙很久,這幾年待的環境沒有那個條件,根本抽不到煙,關沛看着指尖的香煙只覺得口中的苦澀更甚。

香煙慢慢的燃着,關沛想起來第一次見到路銘的樣子,他那會挺膽小的,還有點怕自己,他說話不過腦子,挺蠢的,有時候突然聰明那麽幾秒鐘倒是會讓人刮目相看,雖然大多數的時間裏他腦子都不大靈光,這樣的人,完全不懂得保護自己,你丢給他的一點善意,一點好,他都能把它放大無數倍,然後加倍的回報于你。

關沛長長的吐了個煙圈,第一次見路銘的時候就覺得這少年招人喜歡,雖然這句話,他從未和別人說過。

他不是想說自己有多麽高尚,自己有多麽忍辱負重,這種感情就算是扳倒了五爺之後也絲毫沒有那種感覺,自己能夠成功是踏着別人的痛苦得到的,沒什麽值得炫耀的,只不過,關沛一直都在後悔一件事,後悔把路銘扯進來。

路銘正沉沉的睡着,大概是睡前吃了藥的緣故,他睡的很安穩,鼻息間很有規律的呼吸着。

關沛看着路銘的臉愣了愣,走進去給他赤裸的上身蓋了件毛毯。

路銘這幾年瘦了不少,毯子蓋上去只稍微有一個凸起,關沛輕輕的嘆了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在意起路銘來,要說時間,大概就是在把他帶走之後,在日常的生活中,這個人逐漸的滲透進了自己的身體裏吧,或許自己應該早些把這些對他的想法和他說,關沛看着路銘的臉突然這麽覺得,是不是說了之後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關沛一直覺得這是對路銘的一種保護,沒成想,倒變成了一把刀。

忍不住撩開路銘額前的碎發,俯身在上面留下輕輕的一個吻。

他不知道現在還是否來得及。

關沛深深的嘆了口氣。

路銘醒來的時候有些發懵,赤裸着上半身坐起來,警覺的環視四周,熟悉的環境,熟悉的家具,這才放心下來。

回頭看了看牆上的鐘表,怪不得覺得睡了好久,都已經到了中午了。

Advertisement

看着自己身上蓋着的毛毯,路銘愣了愣,他好像不記得自己有蓋過這個。

沙發的空間畢竟有限,他睡了一晚,身上也有些酸疼,掀開毛毯準備下去,小腿卻觸碰到旁邊的硬物。

關沛好像是睡着了,頭和脖子幾乎成了九十度,後背靠在沙發上,人卻坐在地板上,雙手自然的垂在身體兩側,腿規規矩矩的盤在一起,他看起來很累,光潔的下巴上冒出些許胡渣。

路銘怔住看着他的側臉發呆。

不是讓你走麽,為什麽還要回來呢。

時過境遷,那時候是我追着你跑,現在反過來,你追着我走,關沛,你累不累?

我都累了。

大概是風吹起窗簾的聲音吵醒了關沛,他睜開眼睛,他似乎真的是十分疲倦,不住的揉着眼睛強迫自己醒過來,而後他轉過頭來,他好像沒有對路銘睡醒表示驚訝,淡淡的對他笑笑。

『你醒了?』

路銘看着他皺眉『我不是讓你走了麽?』

『外面有點熱,我就又回來了。』關沛笑笑,不以為然。

『這是我家。』路銘點醒他。

關沛點點頭『我知道。』

鎮定自若的三個字瞬間讓路銘不知說什麽才好。

路銘皺眉不想再理會他,掀開毛毯走下去,打開浴室的水龍頭看着水嘩啦啦的從裏面流出來,他覺得胸口很堵,卻不知這堵從何而來,接住流水狠狠的抹了把臉。刷牙的時候看着緊挨着自己牙具的另一套嶄新的牙具,還有自己毛巾旁邊的另一條白色的毛巾路銘頓時覺得哭笑不得。

他這是要常住麽?

這裏是我家。

洗漱完畢,路銘沒有擦頭發,濕着頭發搭了條毛巾光着腳丫就這麽走出去,入眼的是餐桌上準備好的早餐,面包和煎蛋,關沛手裏拿着兩杯熱好的牛奶讓他過來趕緊吃飯,路銘看着這一切,并沒有感覺到該有的溫馨,反而一股莫名的火氣從胸口湧上來。

『關沛,你想幹什麽?』

冷冰冰的一句話絲毫沒有澆滅關沛的熱情,他從一邊拿出一雙拖鞋,蹲下身去為路銘穿好。

路銘嫌惡着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我昨天說的還不夠明白麽?你不用做這些事,我說過,我不會原諒你。』

關沛淡定的從桌上拿起剛熱好的牛奶遞給路銘。

『路銘,你千萬別原諒我。』

路銘愕然,他從來沒發現關沛這麽厚顏無恥。

『你到底想幹什麽。』

『路銘……你別趕我走。』

路銘冷笑了一聲,他真是想去看看今天是不是月亮出來了,這種低聲下氣的話語居然是從他的嘴巴裏說出來。

『你別為了你那點良心上的譴責來補償我,關沛你這麽做只會讓我惡心。』路銘不知不覺提高了語調『我從被你利用那天開始就沒想着要什麽回報,你這麽回來和我說這些,你不覺得惡心麽,你是不是覺得我賤的沒邊了還能和以前一樣對你,人的心都是肉長的,你一刀子捅進去我還能有心麽?』

關沛看着路銘的眼睛沒有說話。

路銘無奈的笑笑『當初是我求着你把我帶走的,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後悔……,我寧願在拘留室裏待一輩子都不想把心擱在地上讓你踩,好聚好散,你離我遠一點。』

說完這些話路銘覺得痛快,好像堵在心裏的不快都被這幾句話帶走了。

他不想去看關沛臉上的表情,他花在在意那個人的時間上已經夠多了,得到的教訓也夠狠了,要是現在還不知道悔改,那才是真的無可救藥了。

在卧室裏随便抓了件衣服套在身上,顧不得頭上的水珠狠狠的摔上門走了出去。

我又開始無處可去了。

路銘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點燃了一支香煙,看着時間還早,他想再去店裏一次,雖說是不打算做了,但有些事還是要交待一聲。

大腦有時候非常的讨人厭,你越是不想想起來某個人,它越是要記起來,路銘煩躁的在車上一支接着一支的吸煙。

出租車就是比公交車要快,路銘懶得理司機臉上的表情,甩了一張紅色的鈔票直接下了車。

『喲,路銘,你好久沒來了。』門口站着的服務員笑道。

『才幾天而已,你想我了?』

路銘打趣着。

『哎對,你來的正好。』

『怎麽?』路銘皺眉。

『……又是內個韓樂,他那天被灌酒灌多了,腦子迷糊了,一晚上一個時間接了兩個人的單,這會兩人都來了,他不知道怎麽辦了,在裏面發愁呢,你和他關系好,你進去給他出個主意吧……』

服務生把話說完,路銘叼着煙冷笑道『你這是要讓我頂上去的意思啊?』

『喲,路銘你真聰明。』服務生臉一紅『不過我可沒這麽說,你也知道韓樂他和店裏別人的關系都不大好……,這種事哪有人願意幫他啊。』

路銘翻了個白眼。

『你不知道我不做了?』

服務生略顯尴尬,搖搖頭。

『那你現在知道了?』

路銘啧了聲,沒再搭理他。

他可不想當什麽助人為樂的形象大使,誰做的事誰去了,沒人給他擦屁股。

但人吶有時候就是這麽賤,路銘看着韓樂那雙酷似從前自己的眼睛瞬間就心軟了。

『不行路銘你別去。』韓樂走得快,上前一步攔住路銘的胳膊『你打算都不做了幹這個幹嘛,再者說,出了這樣的事他們火氣說不準更大呢,你別碰這釘子。』

路銘無奈的笑笑看着他『我不幫你誰幫你?』

『不行,你不能去……』

他的眼睛裏全是堅持,路銘被他逗笑了。

『上次我把于莫推給你我心裏一直過意不起,這次就當我還你的了……』

語畢路銘再也沒說什麽,甩開韓樂的手徑自走了出去。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變了,但現在看來,大概根本就沒變,還是很蠢,路銘忍不住在走廊裏點了支香煙含在嘴裏。

要是自己當年被人傷害的時候也有這樣的一個人挺身而出,是不是現在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暗自神傷,路銘冷嘲了自己一句。

和門口的人解釋了幾句,雖說他們臉色是不大好,但好在沒有怎麽為難。

上上下下打量了路銘一番,笑道。

『瘸的?』

路銘應了兩聲『不妨礙辦事……』

兩個人不懷好意的笑笑,沒再說什麽,直接打開了裏面的門。

包廂裏面的人正在唱歌,一個破鑼嗓子一直拿着麥克在那裏吼,路銘掃視了一圈,大概裏面做了五六個人,還有店裏的人,看樣子是早就被叫進來了,幾個人喝的有些微醉,靠在沙發上不知道和旁邊的男人耳語些什麽。

路銘單單站在那裏沒覺得什麽,走起路來就知道和常人有些不同。

唱歌的聲音戛然而止。

『怎麽是個瘸的?』

破鑼嗓子抱怨了一聲。

『但他長得不錯。』

路銘覺得這聲音耳熟,眼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猛然一愣,他從沒想過會在這裏遇見顧遠。

顧遠發現路銘認出了自己,饒有深意的對他擺擺手,示意他過來。

路銘不明所以,想要拒絕,顧遠站起身反手把他拉進自己的懷裏,對周圍的人笑笑。

『別說,換的這個人我還挺中意的。』

很顯然顧遠在裝作不認識自己,路銘錯愕的看着他,一時間不知該問些什麽。

摟着路銘的腰,顧遠挑了一間走廊最裏面的包間,進屋之後立刻反手鎖上門,靠在門鎖聽了好一會才離開。

路銘正坐在沙發上看着他,指尖夾了一支香煙,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你們當卧底都上瘾的啊?』

『別亂說。』顧遠似乎是渴急了,拿起桌上的水咕嘟嘟的喝了半瓶。

擦了擦嘴角的水珠,他對路銘笑笑『你要是被他們聽見了,我出門就會被槍打死。』

路銘愕然,閉上了嘴不再說這件事。

『五爺的事了了,還會有新的事。』顧遠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條路是要一直走到黑的。』

顧遠平躺在床上,把手掌壓在自己的腦後看着天花板上的燈發呆。

他有點累了。

『說起來關沛做的那幾年牢還倒是成全了他,不用再幹這行……』

『牢裏面他送進去的人可不少,還真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我聽說他那會判的可是無期,怎麽出來的?路銘你知道不知道是怎麽回……』

屋裏一點聲音都沒有,顧遠坐起來看着路銘突然一愣。

路銘的煙夾在指尖,張着嘴巴僵在那裏。

『……他坐牢了?』

顧遠愕然『你不知道?』

是啊,他那麽驕傲的人怎麽會讓你知道這些事,顧遠看着路銘淡淡的嘆了口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