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疼

太子殿中, 二寶和血蓉糕各就其位了,一個洗得香噴噴,一個蒸得香噴噴。

但是和用自己的血蒸出來的糕點面對面,二寶感到很詭異。

說點陰間的, 他還想嘗一口試試鹹淡。

“別以為給我洗澡我就能原諒你們, 你們放我血的時候一點沒留情。”二寶對着正在鋪床的侍女和小太監說道。

小太監們偷着樂, 樂完魚貫而出,只剩下兩名侍女繼續點熏香、剪燈芯。侍女見二寶天真懵懂, 便生出一點恻隐之心,提醒道:“公子小聲些, 不該說的話別說, 容易招來殺身之禍。”

二寶心道好吧,男子漢能屈能伸, 好歹保住了一條命, 等我明早恢複元氣再說。

他此時虛弱得很,又不知道松鼠被怎麽處置了, 一顆心懸吊在半空。但眼下也沒別的出路, 手裏握着的救命稻草已經不好使了——在昆侖大街時尚且沒機會吹響, 在這深宮大院吹就更沒用了, 能聽見哨聲的都是敵人。

二寶閉上眼,說道:“你們出去吧, 我得休息了。”

“休息?”侍女卻詫異道,“太子殿下還沒來, 你怎麽敢擅自休息?”

二寶:“他來幹什麽?這不是給我準備的地方麽?”

“你可真傻, 這裏是太子殿啊!太子現在去陪王妃用晚膳了,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

侍女沒有接着說, 弄得二寶心急火燎,追着問:“到時候怎麽樣?既然是他的寝殿,為什麽要把我留在這裏?”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侍女給她的小姐妹遞了個眼色,那小姐妹便去門外守着了,她放輕聲調接着道,“你是來侍寝的,太子來了之後自然要和你那個啊。看你這樣,是第一次吧?”

哪個?

二寶整個懵了,半晌都緩不過來。

“你們太子竟然也是個斷袖?!”二寶硬撐着坐直了身子,軟弱無力地斜靠在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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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行,我可不是斷袖,我要回家!

“別動,你不能走,走也走不出去的,老實點不受苦!”

“我呸!老實人就是受苦的命!”

二寶瞄到了桌子上的血蓉糕,把心一橫,跌跌撞撞撲了過去。他将糕點包起來全揣進了懷裏,弄得仙氣飄飄的一身新衣裳都是牛油和蜂蜜的香甜味兒。

不管了,與其把好東西留給禽獸吃,還不如自己吃了,補回力氣好逃生。

侍女哪能由着他來,慌忙上前和他搶,搶來搶去便驚動了外頭的守衛。守衛沖進來拉開他們,搡倒了二寶,一包血蓉糕也因此滾到了地上,十分有彈性地蹦跶了幾下。

“怎麽回事?”一個讨厭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衆人都退開,這聲音的主人便邁步到了二寶面前,掐住二寶的下巴,有氣無力說道:“又是你在鬧。”

二寶伸手摸到血蓉糕,也有氣無力地回:“太子殿下,你放我走吧,血可以給你,別的不行。”

太子正覺得渾身骨骼酸疼苦澀,沒處撒氣去,見他倔強便冒出了罕見的征服欲,有氣無力冷笑了一聲,“還有能耐撲騰,不錯啊。但在本殿面前撲騰,就等于飛蛾撲火。本殿就算不吃血蓉糕,也能把現在的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二寶搖頭:“不可能的,別看我現在有氣無力,要反抗現在的你也是易如反掌。”

呦呵,好狂妄,我喜歡。太子殿下較起勁來了,幹脆把手下人都攆了出去,決意要給這說大話的小東西一點顏色看看。

于是在這良辰美景,有氣無力二人組展開了一番驚險絕倫的追逐。至于怎麽個驚險法,可參考九旬老太推磨碾,瘸腿毛驢犁旱地。

終究,還是太子殿下的腿腳稍勝一籌,畢竟他沒丢掉兩碗血。他踩住二寶的衣裳,害得二寶摔得四仰八叉,又把人就地按住,狂亂中撕開薄如蟬翼的白紗,也等不得看清楚,大臉貼上胸口就是一通粗魯但有氣無力的輕薄——呸呸,怎麽還有一層!

于是再次施展禽獸行徑,嗤啦撕開——又是一層。

再次撕開——還有一層。

最後撕開——呵,我鱗甲族的紗衣果然輕盈飄逸,素錦五重不過掌中一握爾爾。

“所以你他娘的到底穿了多少層?!”太子殿下怒極反笑,加之身下之人氣喘籲籲弱不勝衣的模樣和白天大不相同,心情有所緩解,便也不再發火了。

漂亮的丫頭嘗了不少,來來去去也就差不多的滋味,早膩了。像這樣漂亮的少年還真是頭一次,兔子一樣白白軟軟的,想必滋味不差。

思及此,禽獸太子吞了一波口水,掐住二寶的胳膊,纖夫拉船一樣把人給給拉拽起來,壓在床上,迫不及待就要揉弄。

只可惜身體狀況實在不容樂觀,一陣頭暈目眩不得不暫停片刻,便給了二寶反抗的機會。

二寶用手肘抵着他,腦子裏昏昏沉沉淨是為安瑟開刀的場面,恨不能從中搶來手術刀,給眼前的太子爺也整一個切除手術。

“你就不能先吃血蓉糕?瞧瞧你都虛成什麽樣了!”二寶企圖拖延時間,哪怕能趁狗太子吃血蓉糕的時候抄個茶壺敲暈他呢。

太子卻說:“我不吃也很強。美人兒,給本殿香一個,香過瘾了,以後榮華富貴都是你的。”

他聲音急不可耐,叫二寶怕得直發抖。為什麽自打火頭軍開始研究斷袖,他就總能碰上斷袖?

這便又是嗤啦一聲響。

素錦五重全軍覆沒了!

太子殿中幾樽冰鑒大敞着口,使得殿內溫度比外頭涼爽很多。這麽一來就有絲絲涼意撲上了二寶的皮膚,虛熱之下感觸更清晰,白晃晃的肩頭便瞬間炸起了雞皮疙瘩。

“啊!!把你臭嘴拿開!別碰我,別碰——嘔——嘔!!!”由于太過緊張,加上一天一夜的車馬勞頓還沒緩過來,在太子的嘴湊到跟前時二寶吐了,吐了個昏天黑地。

太子殿下漲紅的臉色霎時翻白,轉而又換成了一種蘿蔔青:“……”

他悄悄朝掌心呵了口氣,一聞,臉色更難看了。

本殿堂堂一族太子,竟然被人嫌嘴臭?嫌棄到吐?

“豈有此理!”太子殿下受辱,興致全無,對着緊閉的殿門大喊,“來人!把他拖出去,放幹血,送給禦林軍玩去!”

殿門被打開,一個小太監弓着身子問:“殿下,不留活口嗎?”

“不用留!”太子說完又想了一下,改口道,“等等,留一口氣吧。弄根老山參給他含着,玩的時候盡量小心點,好叫他多伺候幾個,能弄多髒就弄多髒!”

完了。二寶心想,現在騙他這只是孕吐還來得及嗎?

哀大莫如心死,二寶不想被弄髒,滑坐在地上嗚哇一聲嚎了起來。将軍送他的哨子都還沒派上用場,這就要死了。

死後會有人幫忙收屍嗎?

能給他穿件衣裳再埋嗎?

越想越害怕,越怕越收不住鼻涕眼淚,從來沒見識過這等場面的小二寶心碎地摸出哨子,濕漉漉地吹響了——權當告別吧,将軍,以後也要繼續做個人。

第五軍的銅制腰牌與哨聲發生共鳴時,藏弓正提着礦主在宮牆上飛檐走壁。

礦主已經昏了醒醒了昏好幾輪,再醒時大地母親離他又是好幾丈遠,便哼唧一聲徹底昏了。

藏弓心急如焚,聽見哨聲便确定了侍女們口中的“妖怪”就是二寶,于是撒手,把礦主扔在了屋脊上,自己則順琉璃紅瓦滑下,飄飄然落在了太子殿前。

這番動靜不可能不驚動禦林軍,他本人倒也不甚在意,只想着要盡快找到二寶。

侍女的話在他腦海中一遍遍過篩,卻不知怎麽的越捋越不清晰,原先還氣豹旗軍沒能保護好二寶,後面就只剩下了五內俱焚之感,思維也不大敏銳了。

他猜測是心髒的緣故,因為有一段時間沒補充能量了,這心髒便要從他身體內部搜刮汲取,現下已然供不應求。

但二寶有危險,他顧不得自己。一想到二寶會被那些渣滓觸碰,放掉兩碗血,還有可能被欺辱,殺光這裏所有人的念頭就怎麽都壓不下去。

鱗甲族王宮安詳和平了許久,今夜真是史無前例的熱鬧。禦林軍在宮牆之間川流集結,宮女太監們到處奔走通報,敲鑼打鼓喊着“抓刺客”。

這“刺客”根本不理他們,鬼影一般掀翻了太子殿前守夜的幾個人,而後一腳飛踹,正中殿前答話的小太監的後心。

小太監就如一只紙糊的麻雀,吱哇一聲砸在了太子身上,于是太子也只來得及倒吸一口涼氣,白眼一翻就不省人事了。

就是這畜生想欺負二寶。

藏弓心裏冒出這麽一句。

接下來的場面就有些慘不忍睹,堂堂鱗甲族太子殿下在昏厥中被人揍醒,醒了又被揍昏,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實現了和礦主同樣的遭遇。

禦林軍來了一波又一波,卻都不無例外地被打了出去,富麗堂皇一座寝殿也被沖撞破壞得如同災後現場。

但肉身之軀總有消耗殆盡的時候,藏弓震開一輪真氣,将寝殿大門關上之後就吐了一口血。

他拇指擦去血跡,擡頭瞧見了桌子後方,攤在地面上的一小堆素錦白紗。

“二寶!”

藏弓一眼就認出,那雪白白一小堆裏埋藏的就是他放在心尖兒上的人。

飛身掠過時,人已經落進他的懷抱裏了,而後手臂收緊,心疼得無以複加。

才兩天沒見,就虛弱成這樣了。

這群狗娘養的,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誰。

“二寶,乖二寶,醒醒。”藏弓輕輕喚着。

睜開眼時,二寶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不應該啊,山高水遠,這哨子竟然真能把将軍吹來?難道自己已經死了,眼前所見只是幻覺?

可能真是幻覺,因為這人晃來晃去看不真切,臉上似乎還有一叢毛烘烘的大胡子。

他暈頭轉向,右手耷拉在地上,剛好摸着一只小湯勺。舉起小湯勺,在眼前人腦門上敲出了“嘣”的一聲。

呀,不是幻覺,是個人。

于是又把哨子咬在嘴裏,吹了一下,帶着噓噓聲濕漉漉地問:“你是我家火頭軍嗎?”

這一聲問,可叫火頭軍的心碎成八瓣了。他捧着二寶的後背,抱在懷裏,像哄小孩睡覺一樣溫柔地搖晃,說道:“是你家火頭軍,是二寶家的。火頭軍救你來了,不怕了啊。”

二寶認出聲音來了,是易了容的火頭軍。眼淚瞬間斷了線,可憐的小老板窩在火頭軍胸前嚎啕。然而他太虛了,緊繃的精神一旦放松,渾身的力氣就如洩洪一般盡數流失,嚎都沒能多嚎幾聲。

見他又要睡過去,藏弓不再勉強他清醒,單手把人抱起來,拾起地上的一把長矛,挑開了太子殿的門闩。

此時禦林軍已經在殿外布下了天羅地網,喝令“刺客”繳械投降。藏弓手裏哪有“械”,只有他家寶貝疙瘩小老板。他把小老板的腦袋瓜按進自己的肩窩,二話不說迎上了天羅地網。

槍影飛快如梭,火花四下迸濺。

鐵繩織就的密網本不該被槍頭挑破,因而衆人在看見那密網還沒罩下來就接連出現了幾道豁口時,表情都是凝滞的。

禦林軍的矛什麽時候這麽鋒利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矛贏了。但沒人懷疑,如果使盾的也是這“刺客”,贏的應該就是盾了。

一時之間,來抓刺客的人全都被刺客的功法折服,不約而同發出了喟嘆聲。好在他們還謹守本職,回過神來又是一輪布兵列陣,同時齊刷刷翻出了藏在皮下的鱗片,以作雙層防範。

在六國統一之前,鱗甲人日常都是這種帶鱗狀态,堅硬的鱗片可以抵擋硬物傷害,也能防雨防曬。

但與外界的互通日益頻繁,他們增長了見識,對慧人那種裸露的皮膚也有了審美,“白皮”文化便如春風過境,一下流行開了。

現在看來,帶鱗還是好的,這是種族優勢,就像慧人出門都會帶腦子一樣。

哦,除了被抱在懷裏昏沉睡着的那位。

即便如此,禦林軍還是低估了“刺客”的本事。凡槍頭掠過之處,他們引以為傲的鱗片唰啦啦全部碎裂,皮肉迸血,血珠四濺。

太強了,一把普通的長矛在他手裏變成了堅不可摧的絕世寶器。就像紙能斷竹,水能斷劍,全以速度化解力量,同時也化為力量。有這等能耐不去考武狀元,卻做個刺客,真是可惜療的。

短短一盞茶的工夫,禦林軍損失大半。剩下還站着的因這“刺客”的逼近而緩慢後退,包圍圈越來越大,越來越松散,威壓之下誰也不敢當出頭鳥,都快支撐不住了。

迷迷糊糊中,二寶聽見有人在喊增援,還要去禀告陛下。

另有人嘀咕,說先且以退為進,以守為攻,不可硬碰硬。還說如此強悍的功法他只見過一個人有,就是昔年帶頭剿滅異妖族的慧人先帝。

立即便有反駁聲,說自己曾見過他兒子淵武帝,撇開殘暴德行,于武學上的造詣卻是比他老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二寶只能瞧見火頭軍的側臉,堅毅冷硬的輪廓被夜色鍍上了一層柔和,倒也不像平常那樣讨人厭了。

但要說他有多厲害,二寶還是不大願意承認的。武功嘛有一點,只能是火頭軍水平的那一點,怎麽可能跟暴君相比。

一群鱗甲土著,沒見過世面。

終于,援兵來了,一同來到的還有太子殿下的心腹,那個被稱為“四眉怪客”的布陣高手,也是替太子殿下抓來起死回生小老板的人。

藏弓将手裏長矛戳在地面,對上了這個“怪客”。

他一派漫不經心,“我完全不把你們放在眼裏”

的姿态,但若有人敢靠近,則會發現他其實不似表面那樣輕松。

握槍的手指骨節泛白,因為虛脫而微微發着顫,精神已經游走在昏潰的邊緣,但因懷裏有個極為重要的人,他堅持了下來。

“四眉”和禦林軍不大一樣,他能嗅出強者的氣息,便謹慎地問道:“你是什麽人?”

藏弓說道:“你沒資格同我講話,叫你們王來。”

“四眉”大怒:“好狂妄的口氣,想見我王,先過我這關!”

雙方就這麽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高手過招,勝負往往只在一息之間,這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沒人願意打岔,更不想錯過觀戰的機會。

都以為“刺客”抱着一個成年人,功力和速度都該受到重大影響,可由于他的招式實在太潇灑漂亮了,禦林軍們又覺得那不是影響,而是他有意放慢速度,要陪“四眉”好好切磋。

周圍刮起旋風,柳葉如刀,割得人臉皮生疼。沒人知道那是自然風還是真氣流,置身其中都覺心潮激蕩,不由忘了“刺客”的刺客身份,暗自為他喝彩。

“亂套了呀,亂套了呀!”伺候太子的大太監聽到消息趕來,已經瞧見了躺在殿內口鼻竄血的太子,又見大家都在觀戰,沒人照顧太子,氣得一口老血直噴九霄。

他擠進人圈裏就要開罵,卻被一陣氣流灌進肺腔,半個字兒還沒出口,人就昏厥了。

由此可見,不是自然風,是真氣流,捂着口鼻觀戰是正确選擇。

忽然轟地一聲炸響,太子殿的一方承重立柱倒了,專屬于霹靂彈的特殊氣味飄了過來。

“刺客”從煙霧中走出,身上蒙了一層灰塵,懷裏捂着的小老板卻安然無恙。

這高手過招,竟然甩霹靂彈?

衆人的視線都移到了“四眉”身上。

“四眉”冷哼,“這是捉拿刺客,不是江湖搏鬥,你們搞清楚狀況!”

衆人:哦,是的,沒炸着,真可惜療呢。

雖沒炸着,藏弓還是受了重創,胸口堵上了淤血,稍一動作便幾欲作嘔。縱然如此他還是不願意放下二寶,怕這番放下就會被人偷走,再找不回來了。

“将軍……”二寶恰巧在這時候醒轉,見他頭發肩膀都蓋了一層灰塵,心便揪了起來,難受地說,“你放我下來吧,我不能給你拖後腿。”

藏弓卻幫他理了理鬓邊一絲亂發,心道你不是拖後腿的人,你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先前在六翼族遇險,我說的那些混賬話都是騙你的。

可他剛要開口,淤血便湧了上來,終究還是沒憋住,叫嘴邊的腥紅吓着了懷裏人。

“啊!”二寶吓傻了,連忙用盡力氣去摸矛尖,想要劃破自己的手,給他喂血。

只是手還沒夠着,就被藏弓抓住了,又聽見藏弓說:“不打緊,別亂動。”

說這兩句話的工夫,又是幾枚霹靂彈甩來。在二寶的驚呼聲裏,藏弓抱着他躲開了。無奈落地的瞬間膝蓋發軟,就這麽單膝跪了下去,膝蓋骨敲在石磚上的咚聲震得二寶心髒生疼。

那個“四眉”發出得逞的邪笑,從禦林軍手裏抽了長矛,瞄着藏弓面門襲擊而來。

藏弓沒有躲閃,也以長矛對上。

看他虛脫,出招卻依然又穩又準,矛頭先是擦着對方的棱脊滑過,又微微一側翻,紮進矛頭與長柄的接口處,再以巧勁擰折,直接把長矛從對方手裏挑飛了。

緊接着被挑飛的就是“四眉”。他沒料到眼前人還有潛藏的餘力,被那矛尖一挑,整個人便身不由己像肉沙包一樣摔了出去。

轟隆落地,不偏不倚砸進了承重柱的廢墟裏,又被坍塌屋頂上滑下來的琉璃磚瓦叮鈴咣啷埋了一通。

這下可好,更沒人敢上前了。

禦林軍畏懼這種力量,只能裝模作樣跑去扒拉“四眉”。

這給藏弓留了喘息的機會。

二寶比別人更清楚藏弓的狀況,知道他打了這麽久肯定會虛脫,忽然想起懷裏揣着的東西,便拉着藏弓的手摸進了自己懷裏。

一片柔軟有彈性的溫熱觸感抵達掌心,藏弓眼睛微睜,說道:“不是時候吧。”

二寶:“正是時候啊,你快吃了這個,吃完就有力氣了。”

藏弓抽出手來,赫然瞧見了一包不明物體。

他有些複雜:原來這觸感不是來自于小二寶的皮膚。白高興一場。另外,孩子在這鱗甲族的王宮裏待了一整天,難道一直餓着?差不多是這樣,否則為何連這等沒品味的東西也揣着。

一想之下更心疼,把人抱得更緊了。

二寶不明所以,掙紮着把他推開兩寸,催促道:“快趁熱吃,涼了肯定有腥味兒。”

藏弓接了糕點,眼底柔光晃蕩,問道:“你特地留給我的?”

二寶心想,也算是吧,反正我自己吃了之後轉化成新鮮的,再把新鮮的投喂給你,就是加了一道工序而已。

于是坦然答道:“對啊,特地擱懷裏保溫的,你一定要乖乖吃完,最好連渣渣都別剩。”

藏弓:“……”

老天,何不剔我骨,勝過剜我心!

向來冷血冷情的火頭軍這下被感動得夠嗆,眼睛直勾勾凝望着自家小老板,三口兩口便把豬血色的糕點吃了個幹淨。

不得不說,回味真有點豬血腥氣,牛油和蜂蜜都蓋不住。

撿完最後一粒渣渣時,“四眉”被人從廢墟裏扒拉出來了。他被砸得頭破血流,但看起來還有戰鬥力,便搡開了衆人,指着藏弓道:“無恥刺客,再來!”

藏弓抱着二寶起身,眼底又蒙上了一層暗紅,不知怎的忽覺血氣沖腦,所見人事全都變成了暗紅色浮影。

“二寶,你給我吃的是什麽?”火頭軍氣息轉急,熱烘烘地問了一句。

二寶說:“是用我的血做成的糕點,他們給取名叫血蓉糕。你感覺怎麽樣?”

怎麽樣?

這小傻瓜,這種關頭還在意他的口感。

眼眶微熱,火頭軍便答道:“好吃。”

好吃?

二寶腹诽,問的是他力氣回來了沒有,他卻在意口感。

這火頭軍,不愧是火頭軍。

一縷晚風吹過,藏弓的碎發拂過面龐,有幾絲便停留在了高挺的鼻峰上。二寶怕他視線受阻影響發揮,擡手幫他拾開了,卻不知這一動作又撩動了別人的心弦。

藏弓深深吸氣,把二寶按進了懷裏。

“待會兒閉上眼,安心睡一覺,明天醒來就回家了。”

他的動作很溫柔,卻比脫力時顫抖得更厲害些,因為他必須将力道收斂,就像火山腔裏的岩漿,只能用窄窄一道口封存。

這麽好的一個人,他放在心尖上的一個人,被別人擄來當藥袋子,當采陽補陽的工具。這群畜生,真敢用二寶的血來做糕點……

血管裏流淌的熱意盡數化作滔天怒火,藏弓不再多說,一躍騰空而起,俨然已不再是方才那個表面風光,暗地裏卻要大喘氣的虛弱火頭軍了。

此時他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是嗜殺成瘾的暴君。爾等以為自己有多了解殘虐行徑?今夜才叫你們見識。

片刻之後,鱗甲王親自帶人趕來了。

他在得到消息時尚且以為是誇大其詞,親眼目睹才知道太子殿裏正刮着什麽樣的腥風血雨。

太快了,刺客的動作太快了!

身法變幻莫測,飄忽詭谲,肉眼根本跟不上他,就連他晃身閃過的殘影都是動态的圖畫,俨然不知哪裏是他真身停留處,又要怎麽進攻才能正中靶心。

這能是刺客?

不可能,能擁有這等破壞力的人,他此生只見過一個。

異妖王。

而在藏弓眼裏,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太慢了,他只覺得對手太慢了。所有動作和招法都在他預設之內,就連箭矢破空都溫溫吞吞,徒勞耽擱他的時間。

突如其來的幾滴腥血甩在臉上,鱗甲王回過神來,匆忙抹掉,才意識到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他舉起寶劍,高聲命令道:“都停手!禦林軍聽令,後退三十尺,不得延誤!”

戰圈中的禦林軍其實已經不剩幾個還能動的了,接到命令簡直喜出望外,連滾帶爬直接後撤了三百尺。

鱗甲王将寶劍交給大太監,寶劍卻咣當落了地,轉身一看,大太監竟然跟着自己帶來的隊伍共同後退了三十尺。

“孤是在叫你們退嗎?混賬!”

“是!”禦林軍團只好又圍了上來。

“你是何人?”鱗甲王問道。

“來同你做生意的人。”藏弓答道。

他和鱗甲王打過的交道比其餘幾王更多,因此鱗甲王對他也算了解,喬裝易容好蒙混,聲音和語态卻容易暴露,故而他在說話時有意拿捏着強調,聽起來比平時更喑啞低沉些。

鱗甲王果然不疑有他,只說道:“好大的膽子,從沒有人敢跑到孤的王宮裏來做生意,還傷了孤的禦林軍。”

藏弓道:“我要做的不是一般生意,想必你會感興趣。另外,除了禦林軍,我還傷了你的兒子,如果你想報仇大可現在動手,但我不妨多提醒你一句,動手之後別後悔。”

鱗甲王摸不透他的意圖,老謀深算慣了,也不立即動怒,便先差人去收拾太子殿,檢查太子傷勢,問道:“你做什麽生意?”

還沒等來回答,不遠處的屋頂上忽然傳來了幾聲曠遠持久的鬼哭狼嚎:“咿呀!!救命啊!!我王救我!!”

鱗甲王眉頭一凜,聽出了這個聲音。

藏弓冷笑,答道:“黑火油礦的生意。”

作者有話要說:注:藏弓之所以這麽厲害,是因為有男主光環哦,一個打百個是不存在的,小可愛們不要輕易嘗試。(該作者求生欲極強)

感謝收藏和評論!感謝關注專欄和預收!給小可愛們投喂血蓉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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