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演戲
二寶還未見藏弓這樣生氣過。
以前他也時常兇巴巴的, 但大都是故意吓唬人的。而在鱗甲王宮那次,他雖然生氣卻是對外的,氣得很純粹。
不像此時,叫人看不懂。
二寶的熱情低迷下去, 問道:“你為什麽這麽生氣?我有哪裏考慮得不周全嗎?”
“當然不周全, 完全不周全!”藏弓冷着臉, 幾乎在瞬間脫口,說完發覺太過嚴厲了, 又軟和了些,“別瞎打岔, 回房睡覺去, 這件事我明日再跟你細講。”
二寶被他往外推,便急忙拉住了承銘的衣袖, “哎呀你別推搡我, 這裏哪個不比你官大,人家都還沒吭聲你就急着反對, 好歹先聽聽別人的意見吧!承銘大哥幫我說說話!”
藏弓看着那只抓住承銘衣袖的倔強小手, 又順勢看向了衣袖的主人。承銘登時一個激靈, 自覺地後撤半步, 腹诽這也怪我?
當然怪你。誰讓你站這兒。
二寶眼巴巴看了一圈,然而那幾人面面相觑, 都不吭聲,最後只有承銘猶猶豫豫地開口:“小老板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不過此事關系重大, 還需再商量商量,今夜先休息吧。”
其餘兩人也附和着,無論如何都不肯再繼續讨論下去。二寶沒轍, 只能先行作罷。
承銘臨時過來,不好叫二寶給他準備鋪褥,就說去昆侖大街找家客棧歇一夜。
二寶哪能這樣怠慢客人,就提出讓承銘和喬林一起睡豪華大床,他和藏弓打地鋪。
郞馭一聽,那可不行,主君哪能睡地鋪?便叫承銘和喬林睡堂屋去,自己去客棧歇一夜。
承銘和喬林卻都沒那個膽子,一齊說天太熱,睡地鋪涼快,争先恐後要睡地鋪。
二寶都不知道他們到底為什麽這般謙讓,折騰半天之後還是藏弓一錘子定音了,毫不客氣地叫承銘和喬林打地鋪。
躺在宣軟的大床上,二寶實在惶惶不安,湊在藏弓耳邊,蚊子一般嘤嘤:“這樣不太好吧,一個是極目族富豪,一個是你頂頭上司,叫他們打地鋪你怎麽有那麽肥的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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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弓翻個身,也把二寶翻了個身,以方便自己從背後抱着他,說道:“噓,不用管他們。早點睡吧。”
二寶哪知道,這其實是為他們好。如果真讓天下共主打地鋪了,那三人今夜一個都別想睡着了。
藏弓也睡不着。無關乎床和地鋪,而是二寶的一席話。小傻子平時迷迷糊糊的,這次竟然這麽敏銳。
承銘嘆的那句,“要是能有一個人,可以光明正大進入煉藥坊,又十分可靠絕不叛變就好了。”差不多就是比對着二寶說的。
承銘覺得二寶合适,喬林和郞馭說不定也覺得二寶很合适,只不過當着他的面不敢直說罷了。
二寶的想法當然有道理,但凡知道他有寶血的人都不會舍得要他的命,但要想讓他受點苦卻有千百種方法。
之前鱗甲族的那個狗太子,沒弄死他真是便宜他了,至今還後悔着呢,又怎麽忍心再把二寶送往蛇潭蟻穴。
傻二寶,不該站出來毛遂自薦。
地鋪上,承銘已經快入夢鄉了,喬林卻睡不習慣地鋪,醞釀半天還大睜着雙眼。
他見承銘躺得自在,氣不過,推了一把,“欸,你怎麽睡得着?你家主子都沒睡呢。看看,看看,他在幹嘛呢?”
承銘不滿地擡頭看了一眼,敷衍道:“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在玩小老板的頭發麽。”
喬林說:“一個大男人玩頭發不奇怪嗎?他還撿了幾根擱在鼻子下聞,還從自己的辮子上扯了幾根,跟小老板的系在一塊兒了。我才算看出來,他是不是對小老板有那種意思?我打賭,那幾根頭發絲,他一定系成了蝴蝶結。”
承銘打了個呵欠,“才看出來?也不怎麽聰明啊。有本事你到近處看去,再把意見說給主君聽。我打賭他會重賞你。”
喬林想了想,甩了甩頭,不寒而栗。他嘆道:“這麽美好的夜晚,我卻浪費在你身上。哎,時光一去不複返兮,往事再難追憶兮……”
“怎麽還唱上了?別怪我沒提醒你,主君的耳力非常人能及,說不準他已經把你的話一字不漏地聽去了。”
“你怎麽不早說!”
“去哪兒,不睡了?”
“不睡了!長夜漫漫孤燈寂,我得抓緊時間勸郞馭嫁給我!”
門被打開又被關上,喬林逃也似地奔赴了他的前線。承銘想提一句孤男寡女不合适,想想郞馭的手段,喬林就算想幹點什麽也幹不了,倒是用不着瞎操心。
第二天早上,喬林頂着一蓬白白的亂發狂奔出門。
承銘正在洗臉,急忙攔住他,“怎麽了,也不收拾一下自己就出門了?這臉上,怎麽還有個五指印,挨打了?”
喬林絲毫不在意這個,急吼吼道:“我就迷瞪了一會兒,醒來阿馭就不見了,她一定是被我氣跑了,跑回軍部了!不行,她一個女人單槍匹馬上路多危險,我得去找她。”
承銘嗤笑一聲,“怎麽不先看看你的臉呢?據我觀測,這一巴掌她只用了一成不到的力氣。真不用擔心她,你能對付的角色,她能對付一千個。”
喬林掙紮片刻,默認了這個道理。
早飯桌上,看着白面馍馍,喬林就嘆那好像阿馭的臉頰;看見白嫩彈軟的水煮蛋,喬林就嘆那好像阿馭的皮膚;二寶洗了一盤水晶葡萄,喬林又嘆那好像阿馭的眼睛。
藏弓由是用竹簽紮了一個,丢進嘴裏噗突噗突嚼個稀碎碎。
喬林:“!!!!”
阿馭的眼睛!!!
都道他此番要無功而返了,誰知一個時辰之後,全人雜貨鋪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密信。署名是一個奇怪的符號,要送達的對象不是二寶或藏弓,卻是喬林。
喬林展信,登時大驚失色,“不好,阿馭果然遇險了!”
二寶也跟着着急,接了信讀完,方知郞馭竟在半道上被山匪劫了。劫她的人要求喬林于午時獨自去往烏臺崖換人,要是敢耍花招,當即撕票不留情。
二寶拉着藏弓,急道:“我們趕緊籌錢吧!烏臺崖我知道,在烏孜斷崖不遠處,距離咱們這兒還有七八十裏路呢,耽擱不得。”
藏弓卻說:“對方沒叫籌錢,說明籌錢沒用。既然點名了,怕是和喬家有舊怨,知道喬林來了才搞這套的。”
承銘蹙眉思索,總覺得哪裏不對,想說話卻被藏弓阻止了,聽見他說:“能擒住郞馭的人可不多,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先試試報官,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誰知喬林當機立斷,“不能報官,阿馭的安危最要緊。如果真跟我喬家有仇,我去了,阿馭就沒事了。我此番也帶了些人,這便将他們召來,安排好上山之後的事。”
承銘隐約懂了些什麽,說道:“來不及了,你先把人叫出來,自己上山去,後續由我們安排。”
“好。”喬林點點頭,剛要出發,承銘又拉住他,往他手裏塞了自己的重刀,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傍個身,說不定能震懾到敵人。”
那重刀在承銘手裏不覺得怎樣,到了喬林手裏就仿佛有百斤重,墜得他拿刀的那邊肩膀都低了一寸,看得人揪心。
等他上了蒸汽車,二寶憂慮地道:“能行麽,我怕喬林大哥救不出郞馭姐姐,自己反倒被人扣住。你們兩個武功高強,真的不去幫幫忙?暗中保護一下也好呀。”
藏弓笑了一聲,摟着二寶說:“看到信封上的符號了麽?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九宮孔雀王’,我倆去了也沒用,打不過。”
二寶瞪大了眼,“那郞馭姐姐怎麽辦?!”
藏弓說:“聽天由命呗。人活一世,誰都不知道愛人和意外哪個先來,既然意外先來了,臨走前認清自己的真心,豈非也足意?”
這意思就是,要放棄郞馭和喬林了?二寶實在無法接受,“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眼淚已然在眼眶裏打轉。
承銘看不下去了,說道:“主……咳,能不能別再欺負小老板了,瞧人家難受,你開心麽……沒事的小老板,不是什麽‘九宮孔雀王’,郞馭和喬林都會平安歸來的。”
二寶抽抽鼻子,“真的?承銘大哥,你怎麽能确定他們會平安無事?難道,難道是你……”
“噓,”承銘笑了笑,“佛曰,不可說。”
話已至此,二寶多少放了心。
今日到現在都還沒什麽生意,待會兒熱起來就更沒人了,算是清閑的一天。
他有些焦躁不安,去收拾手術室,發現東哥兒已經收拾妥當,想去打掃後院,後院也被東哥兒拾掇完,“能量彈”還有好多,近期也都不用制作新的,一時竟無事好忙了。
藏弓說:“不如松柏園看看,那邊大樓建好了,裏頭的廢料可以往外拾一拾。”
一聽松柏園,承銘當即腳底抹油要跑,藏弓卻薅住他後領,問他要往哪裏去。
承銘笑呵呵說去買點藿香水,藏弓就說鋪子裏還有。承銘又說要去買兩把陽傘,藏弓就說鋪子裏也有。承銘自知逃不掉了,刀也不在身邊,只能硬着頭皮跟去了松柏園。
一路上二寶都在忐忑。身為下屬,火頭軍指使主帥幹活已經很不像話了,這番往松柏園趕,竟然還讓主帥扛傘。
那把大傘平日裏是用來搭在外頭設遮陽桌的,幅面很大,走三個人綽綽有餘。但在外人眼裏這該有多奇怪,無法想象,只瞧見各家店鋪的老板夥計都探頭探腦地往這邊張望。
到得松柏園,三人分工幹活,二寶就跑到了火頭軍這裏。火頭軍總喜歡胡扯,說道:“怎麽,舍不得跟我分開?”
二寶說:“別打岔,我有話要問你。那個,将軍啊,你……你真的只是個火頭軍嗎?”
火頭軍動作一滞,手底下捏的半塊磚卻咔吧一下掉了一個角,“當然了,不信你就去問承銘,問郞馭也行。”
二寶錯過了他眼裏的一瞬慌張,想了想,可能真是自己疑心病,就算他不是火頭軍,又能是什麽副将參謀小兵長?這些都沒必要隐瞞,因為在主帥面前,跟火頭軍沒差別。
于是二寶換了個話題:“我剛才去冰窖裏拿藿香水,發現鎮定劑少了兩瓶,是不是你拿了?”
本以為火頭軍要否認,他卻點頭了,“我拿的,從我工錢裏扣吧。”
二寶說:“不是錢的問題,我想知道你拿那個幹什麽用了。”
火頭軍說:“拿給承銘用了,他安排手下人劫了郞馭的道。郞馭的武功比承銘都不弱幾分,一般人制服不了她,只能用鎮定劑。”
二寶已經猜到了這茬,但不敢肯定,聽他一講才算徹底放了心,但又覺得用這種方式撮合喬林和郞馭有點過分,尤其郞馭有意避開喬林。
“這是什麽馊主意,承銘大哥也太邪乎了,拉郎配啊。等郞馭姐姐回來,我一定跟她告狀去。”二寶忿忿道。
在大樓那頭的承銘:阿嚏!
當然了,這事跟承銘無關,是藏弓自己安排人幹的。自古都是患難見真情,只要郞馭看見喬林不顧生死跑去救她,會不會武功也就不重要了。薄薄一層窗戶紙,都不用戳,東風一吹自己就掉了。
可惜二寶只能看到表面。郞馭躲着喬林,嘴上不給喬林留好言語,晚上還不知何故抽了喬林一巴掌,種種跡象都向他表明郞馭不喜歡喬林。所以他連帶着覺得自家火頭軍也邪乎,是個幫兇。
他指使火頭軍拾掇這裏又拾掇那裏,拾完一層也不叫歇一會兒,緊接着又攆去拾第二層。
火頭軍忙活熱了,衣衫都汗濕,便把上衣直接脫了,光着膀子繼續拾掇。他身材有多好可能自己不太清楚,看在別人眼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二寶做這個生意,前後見過不少男人的膀子,但沒有一個能比得上火頭軍十之一二的,因此看得呆住了。
看那寬肩窄臀瘦腰,完美的比例,看那肌肉線條随着動作起伏,若隐若現,看那汗珠一顆顆滑落,順着胸膛滑進腹肌的線溝裏,又悄悄隐沒在更深處,莫名覺得口幹舌燥,小腹又騰起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流。
二寶不懂。為了舒緩這股焦躁,他只得猛灌藿香水,然後吐出幾口熱氣作罷。他想起了什麽,噔噔噔跑去打了些涼水來,沾濕布巾,磨蹭了一會兒,伸手遞到了火頭軍面前。
“你……”藏弓禁不住笑出聲,“小二寶,你到底是想折磨我還是心疼我?還是折磨完再心疼,好叫自己心疼得更甚?”
二寶唰地臉紅,“我沒有!我不是!誰心疼你了,就是稍微有點感動而已。以前你都不願意給我幹活的,現在勤快多了。”
藏弓說:“就只有感動?”
二寶嗫嚅:“我要是說主仆情深,怕你跳起來打我……将軍,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藏弓沒有接布巾,而是把臉湊過去,叫二寶幫他擦,“問吧,你我之間不必吞吞吐吐的。喔,說得不對,這個可以有,但要留到以後。”
“什麽??”二寶沒明白,看他一臉壞笑也不打算講清楚的樣子,便又磨蹭着幫他擦起額頭的汗來,說道,“将軍啊,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我?”
咔吧,又是一塊磚慘遭厄運。
藏弓怔住,“二寶,你……看出來了?”
二寶點頭,認真地說道:“郞馭姐姐告訴我,要是有人不顧自身安危為你犯險,那說明他特別特別喜歡你。現在喬林大哥就去犯險了,印證了郞馭姐姐的話。可跟喬林大哥比起來,将軍為了救我孤身夜闖鱗甲王宮,這份恩情更難得,所以我覺得,将軍一定也很喜歡我,雖然跟喬林大哥的喜歡不是同一種。”
藏弓喉結滑動:不,二寶,我的喜歡跟他的是一樣,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嘴唇微動,下一瞬就要把表白的話說出口,誰知二寶又道:“可我也沒為将軍做過什麽,心裏很慚愧。将軍,我該怎麽報答你呢?去百肢族的煉藥坊,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了。”
一句話,又順着喉管滑進了肺腑。
藏弓算是涼透了。二寶不喜歡他,只是感激他。因為喜歡只能用喜歡來報答,用別的都不行,都不夠。
“不用報答,談報答就見外了。”藏弓說着,又彎腰拾廢料去了。他覺得自己也該被拾掇走,就挺廢的。
二寶看他的情緒似乎沉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說錯了什麽,幹脆不再深入探讨這個問題了。
畢竟卧底的事不單單是自己的事,它成功與否還關乎着無數人的命運,不放心是應該的。
“那你就和承銘大哥他們再商量商量吧,如果覺得可以,我随時準備出發。”二寶說着,又把布巾濕了一次水,磨蹭到藏弓身後幫他擦背上的汗珠。
藏弓的肌肉明顯繃緊,卻竭力使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我知道你不是鬧着玩,但這事太危險了。即使在這昆侖大街,保護你也非易事,你就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吧。另外,如果我告訴你……”
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你嘴裏心裏齊齊厭棄的那個暴君,我所謀之事名為平叛實為奪位,你還會願意幫我麽?
是時候說了,可藏弓就是說不出口。
他當然不是怕二寶知道以後不再願意幫他,而是怕二寶再也不肯理他,還要把他趕走。到時候又該由誰來保護二寶?
“你要告訴我什麽?”二寶問道。
“沒什麽,”藏弓說,“那晚的夜行者現在為我們辦事,他應當可以在煉藥坊自由進出,但他也沒厲害到哪裏去,就算叫他暗中保護你我也不放心。”
二寶有了印象,問道:“他打得過你嗎?”
藏弓說:“當然打不過。”
“那他打得過承銘大哥或者郞馭姐姐嗎?”
“也打不過。”
“那承銘大哥和郞馭姐姐打得過你嗎?”
“打不過。”
二寶訝異,“這麽算的話,你是最厲害的一個?”
“嗯。”
“可你只是個火頭軍啊!這麽厲害為什麽還是個火頭軍?你不上進的嗎?”
不會是在吹牛吧……
藏弓一眼将他看透,說道:“沒有吹牛,打不過就是打不過,不信就叫他們來,當場打給你看。”
二寶還挺期待的,又問:“夜行者是江湖人吧,聽說江湖人學的功法都很詭谲,為什麽打不過你?”
藏弓說:“我的武功也是跟江湖師父學的。我師父很年輕的時候就退隐了,到了五十多歲還是青年人模樣。他只參與過一次江湖十大高手的比試,但之後的每一次排名,榜上都會留出頭兩位,其中之一就是留給我師父的。”
二寶問:“為什麽要留出兩名,另一名是給誰的?他和你師父相比到底誰更厲害呢?”
藏弓說:“那人在六國混戰時也退隐了,就是今日提過的那個劫道人,‘九宮孔雀王’。他原是六翼族和百肢族的混血,有兩翼四臂和三條腿,因此被稱為九宮。”
二寶昂着脖子想,三條腿???
藏弓說:“不是你以為的第三條腿。本來是四條,有一條腿先天殘疾,後來退化萎縮得只有胳膊粗細,自己發狠給切掉了。”
二寶心想,真狠。
其實也可以叫九肢。
藏弓說:“狠的還在後頭。他的體質本來不适合練武,他不服氣,就每天用毒藥水浸浴,硬生生扭轉了自己的氣血經脈,不但練成了乾元毒焰掌,還把自己練得百毒不侵了。”
二寶翻着眼白:為什麽越聽越覺得和外科醫學背道而馳?而且一般把招式名字取得這麽牛皮的,真本事都不大。反過來,我名叫二寶,簡簡單單,也能化解百毒。
啊,大道至簡!
藏弓又把他看透了,笑了一聲,“可別小瞧此人。此人奸險狡詐,壞事做盡,是我師父的死敵。兩人交手過數次,次次戰平,他想殺我師父,我師父也想殺他,誰都不能如願。”
可惜在六國混戰期間,一場大戰結束之後九宮找來了。師父幾乎精疲力竭,終被他毒掌所傷,吐血而亡。藏弓去尋仇時他已隐匿了行蹤,宣稱再不參與江湖事,因此藏弓還未真正和他交過手。
“那他到底有多厲害?”二寶好奇。
“這不好說。打個比方,以魯閻王的實力可以拿到一個江湖令,那九宮差不多就能拿到一千個。”
“吼,也就是說,要一千個魯閻王才有可能打得過他啊。”
“一千個也未必打得過。據說此人從五髒六腑到骨血發膚全是毒,打他一掌,自己也受反噬。”
“好可怕,希望咱們永遠不要碰上他。”
但永遠是不可能的,若有機會,藏弓還是會找他尋仇。
“咳,那個,我可以過去嗎?”大樓那頭,承銘這般問道。他本來也熱得脫去了上衣,一見當前狀況又給濕噠噠地穿上了,雖然身體難受,但心裏好受。
畢竟誰也不想跟那誰比身材。
“過來就是了。”
“你先別過來!”
一句是主君說的,一句是小老板說的,承銘一下竟不知到底要不要過去。只見小老板着急忙慌把衣裳丢到了主君肩膀,然後擺出“大”字擋在了主君前面。快穿上!
“……”有這必要嗎?
是哦,都是男人怕啥。
二寶耳根一熱,趕緊又扒下了藏弓的衣裳。
藏弓本來喜滋滋,心想他家二寶雖然懵懂,潛意識裏卻是不希望他被別人看去的,結果又被扒了,不由産生一種“我還是保護好自己吧”的沖動,默默抱住了膀子。
承銘尴尴尬尬地走了過來,說道:“三層已經拾掇完了,是去外面看看還是回家?”
二寶瞅了眼日頭,說道:“這個時間點,說不準郞馭姐姐和喬林大哥已經折返了,不如回鋪子看看吧。”
三人于是回了鋪子,果然見那兩人已經回來了,只是郞馭的臉上寫滿了“你們幹的好事啊”,喬林則躺在休息室裏,病歪歪的,額頭上還敷了一條冷布巾。
“說!”仍是那麽氣壯山河。
二寶一下揪住了自己的耳垂:郞馭姐姐不關我的事都是他們倆幹的我早就打定主意回來跟你告狀了!
郞馭立時軟聲,摸摸二寶的腦袋,恢複了初見時的溫柔語氣,“小老板不怕,不是沖你啊,姐姐這是在問承銘呢。”
二寶激動地點頭,放下耳垂,把承銘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姐你問吧,他一清二楚。”
承銘:“……”為什麽是我??
見這人嘴硬,郞馭便一五一十重複了當時的狀況。
早上起床後,她趁喬林打盹就跨馬踏上了山道,卻沒想到山道上出現了幾個蒙面人,要劫她的道。
這可是她當了将軍之後的頭一次啊,于是拔劍奮戰,還有點小興奮。誰知那幾人是有備而來,竟然搞背後偷襲,往她面上潑藥水。
她幾乎要避開了,其中一人像是知道她肩膀有傷,招招都往肩膀上攻擊,之後中了一招,便又是一瓶藥水潑了上來。
醒來以後發現已經是午時了,身在一個小土地廟裏,手腳都被捆着,嘴也被堵着,掙紮不開。
那幾人也不跟她提條件,也不動她,就守在廟門口等着什麽人。
之後人來了,銀線交織的白衣裳閃着細碎的光,腦袋上的銀發也閃着細碎的光,手裏拖着的大刀也閃着細碎的光。
不是喬林又是誰。
她當時就嘆氣了。
她唔唔暗示喬林快走,喬林那厮非但不走還提出要用自己來換她,之後有什麽條件都可以跟喬家提。
為了說服綁匪,他把喬家的各種威武雄壯厲害棒細數了一遍,還說自己是獨子,家裏一定什麽條件都能答應。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好商量的人質。
出乎意料,那幾人沒有答應喬林,也不說要什麽,就是不肯放人。當時她就覺得不對勁了,但鎮定劑的藥效還有一點沒散完,思維不是那麽敏捷,也沒想出所以然來。
喬林見她被捆着也沉不住氣了,左右不肯放人,就拖着大刀要硬搶。看他那架勢,搶個屁,除了讓人嘆氣還是嘆氣。
綁匪動也沒動,手裏的狗繩一松,兩條大狗就朝喬林撲上去了。喬林從小怕狗,當場吓得腿軟,摔了一跤,頭發都沾了泥。然而他沒有退縮,臉色雖然慘白如紙,卻還是沖上前去。
郞馭看得清楚,他真是吓懵了,眼淚一串串,可能覺得那樣哭太丢人,就幹脆閉着眼睛亂砍一氣。自然誰也沒砍中,還把自己甩得轉了幾個囫囵大圈,最後被綁匪一腳踹翻。
郞馭怒極,心道他是什麽身份,爾等流寇山匪竟然敢踹他?呸!當即暴起,一個翻轉滾到了刀邊,三兩下割開繩扣,然後……
修羅女将可不是吹噓出來的。
最後山匪被揍急了,跪地求饒說主帥饒命,我等是第五軍的士兵,奉命劫人演一場戲而已。
聽完這些,二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現下喬林被吓出病來了,郞馭又這麽生氣,恐怕不給個交代是不行的。
他拉着藏弓去往休息室,說道:“我們還是看看喬林大哥去吧,也給承銘大哥和郞馭姐姐一點獨處的時間。”
承銘:不要!不要丢下我!
然而休息室的門關上了,外面傳來了叮當咣啷砰砰砰各種聲響。二寶的心跟着七上八下,又見門被打開,東哥兒也躲進來了。
二寶嘆氣,“喬林大哥,你沒事吧?我給你一粒‘能量彈’,吃完就好了。”
喬林卻說:“不不,別給我,我就這樣病着挺好的,阿馭難得溫柔待我,還替我出氣呢。臭王八承銘,活該挨打,辦的這是什麽事,上烏臺崖的時候我可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去的。叫阿馭多打一會兒。”
正在挨打的承銘:阿嚏!
屋裏的罪魁禍首:嗯呢。
二寶說:“那你們的婚事有譜了嗎?”
喬林笑得甜蜜蜜,忙不疊點頭,“有譜了,阿馭答應我了。”
二寶眼睛一亮,“怎麽答應的?”
喬林說:“小老板不如去問問阿馭,順便幫我打探一下,看她喜歡我有幾分。”
二寶于是噔噔噔跑去了外間,拉住郞馭,“姐姐別打了!承銘大哥也是為你們好,真的,我作證!”
郞馭手持承銘的重刀,“你把貔貅給我放下,我今天打不着你誓不罷休。”
承銘說:“不成,這事真不是我幹的,你怎麽就不信我?”
郞馭說:“刀都是你給的,綁匪也是你部下的人,不是你幹的是誰幹的?”
承銘擠眉弄眼,嘴角瞥向休息室,“他幹的,我完全不知情。”
郞馭愣了一下,問二寶:“是你家夥計幹的?”
二寶:啥!雖然我不清楚,但承銘大哥這樣說了,差不多就是了,這像是火頭軍的作風!但是現在能承認嗎?郞馭姐姐會不會把我家夥計打一頓?
小老板憂心自家夥計的安危,掙紮再三,還是包庇了,緊抿唇線瘋狂搖頭。見郞馭又要撸袖子,他忙把人拉到了門外,轉移話題:“郞馭姐姐,我聽喬林大哥說你答應成親了,真的嗎?”
“呃,是啊,”郞馭不愧是當将軍的人,平複情緒很快,對待二寶又是一派春風和煦,“小老板記得要來喝我的喜酒哦,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安排在中秋節。”
二寶由衷感到高興,但又有些擔心,問道:“姐姐之前不肯答應,難道不是因為不喜歡喬林大哥嗎?”
郞馭哈哈笑起來,“小老板,這個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不是非愛即恨。我不是不喜歡他,只是之前一直卻不過心裏的那道坎而已。等你再長大些就會明白了。”
郞馭說完邁進了屋內,留二寶一個人費力地思考這個問題。
她越過承銘,狠狠剜了一眼,推門進了休息室,“喬林,我第七軍要和你大祭司一門聯姻,便算是慧人族和極目族的聯姻,主君在這兒,你表個态吧。”
喬林當即坐直了身子,“明白,明白!主君辛苦了,介紹費給雙倍,直接送來交給小老板就行了對吧。還有,回去之後我會對我王禀明此事,從今往後兩族友好更近一層,但其中真相還不宜和盤托出,等時機成熟以後再說。”
篤篤篤,休息室的門被敲響。
郞馭進來時是有意關緊的,這便打開了門,瞧見小老板立在門口。“什麽真相啊?”小老板問了這句。
作者有話要說:什麽吞吞吐吐?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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