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牛奶的味道
季子歡拿着咖啡坐在桌旁，一直到咖啡都涼了，還是沒喝完一半，他皺了皺眉，有點苦惱似的，手晃了下咖啡杯，他的口味好像變了一點，牛奶的味道比較吸引……
像他這樣無所事事，沒有工作，也沒有娛樂，對很多事情，确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乏味，想不到，連常常喝的咖啡也膩了，可惜整天閑着的他，卻一點都不輕松。
季子歡伸手輕捂着胃部，臉色微微變了變，他擰着眉在心裏想，又來了，這種痛感，總是反反複覆的卷土重來。
仆人走了過去，輕喚了兩聲桌旁的那個人，可是半晌後，還沒看到他有任何的反應，只好把盤子輕放在桌上，有些別扭的喊道，“夫人！”
季子歡聽清女仆的聲音，目光有些遲疑，他看向來到桌旁的仆人，對方松了口氣，臉上卻略帶尴尬的神色。
季子歡看着仆人勉強的笑了笑道，“這裏沒有夫人。”
語氣是一貫的冷冷清清，唇角微揚，帶着點無奈的笑意。
說完，季子歡目光又回到杯子裏，這色澤看起來不怎麽吸引，如果是純白色的牛奶，他覺得，會更賞心悅目一點。
他怎麽會有這種稀奇的想法呢？季子歡不由得嘆氣，他快變得不像原本的自己了，是因為這棟仿佛與世隔絕的白色洋房，還是別的，他實在不清楚。
但顯然對這樣的自己，他感到很不滿意。
放下杯子，同時也放開了摁在胃上的手。
一般的胃痛，會那麽折磨人嗎？
他不知道，胸口裏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這……”仆人一窘，剛剛她明明叫了好幾次季先生，可是季子歡一直就像沒聽見一樣，所以她才試着換了個稱呼，意外的，季子歡聽了後，居然馬上就有了反應。
坦白的話在肚子裏轉了一圈，仆人緩緩說道，“你這些天攝取的營養太少了。”
季子歡看了看她，開口道﹕“回去之後，我會多吃一點的。”他頓了頓，微笑着，“我見了我要見的家人，就會恢複以前的食量，我會很好的。”他的語氣很淡然，也像安慰自己一樣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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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那仆人說的話，季子歡也不生氣，他只是道﹕“我不是你真正的夫人，而且，韓奕很快就玩夠了，過些日子，他可能會結婚，到了那個時候，你真的要好好照顧那位高貴的夫人。”
仆人看着他皺起了漂亮的眉，沒反駁他的話，季子歡看看她就沒再說話了。
韓奕回來後瞧見沙發裏躺着一個人，這時季子歡睡得很沉，他動了動嘴，眼皮卻沒動一下。
韓奕将人抱起來，向卧室走去，聞到季子歡頭發上粘着淡淡的香氣，然後是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牛奶……
他什麽時候，連沐浴露也換了牛奶的味道？
“挺好聞的。”韓奕扯起了唇角。
早上，手機突然作響，睡着的韓奕聞聲醒來，拿過震動着的手機走向窗邊，斂起心緒，便接了電話，裏面傳來禮貌的聲音。
“韓先生，Dr。Tong交代我通知你，他今天有時間可以見你，讓你白等了那麽次他實在是很抱歉。”
“沒關系。”韓奕挂斷後看了窗外一會兒，然後進了浴室，手機就擱在桌子上。
這一連串動作的聲音不大，睡在床上的季子歡卻在聽到韓奕的腳步聲時悠悠醒了過來，他恍惚的睜開眼，現在才七點整，韓奕要去哪裏？
等到韓奕踏入浴室裏面，隔着那一扇門，浴室傳出嘩啦水聲。
季子歡撐起身，看了看浴室的門，眼神略帶狐疑，他直走到書桌旁。
韓奕在洗澡，不會突然從浴室出來，季子歡放心的拿起了韓奕的手機，查看通話紀錄，剛才韓奕接的電話是一所醫院打來的。
季子歡正專注的低頭看着手機的屏幕，浴室裏不斷響起的水聲沒有停，門卻猛然被裏面的人打開了。
韓奕濕透的頭發滴着水，上身也是滿布水珠的，下身只圍着一條浴巾，露出修長肌肉勻稱的身材，蓮蓬頭灑下的熱水冒出的濕熱水汽在門打開的一剎那蹿了出來。
突然，濕潤了整個卧室裏的空氣。
韓奕擡腳出來，想到衣櫃前找待會兒換上的衣服，卻瞥見了季子歡立在書桌旁，而且表情有點驚愕，最重要的是，他正拿着自已的手機。
一聽到開門聲，季子歡來不及做出反應就發現韓奕走了出來，他剛剛的鎮定轉瞬間全都消失了。
他皺起眉來，臉色微微白了一下，他扭過頭，緩了緩心思。
韓奕走過去，抓着他的胳膊擡起，然後另一手接過他條件反射的松開的手機，面色不變，沉聲道﹕“找什麽？”
如果不熟悉男人的性情，聽那一句的詢問語氣，還真會誤以為韓奕并無惱意，只是關心客套的詢問。
季子歡回視着韓奕那兩道陰冷深沉的目光，韓奕仿佛看穿了人，卻狠辣的要從對方口裏得到一個滿意的解釋。
“你說說看，說不定，我會幫到你，子歡。”
季子歡像被迫到牆角無處可逃的弱者，唯一與面對魔鬼露出一臉膽小怯懦的人不同的是，在韓奕的視線下，他臉上沒有驚恐，卻有那麽一點他不得不承認的不安。
喉嚨滑動了一下，半晌，他開口道，“沒什麽。”
韓奕回到浴室裏後，季子歡身子有些發軟的坐在了沙發上，韓奕剛才是生氣的啊……
“好好看着樓上的人。”臨出門時，韓奕轉過身對仆人吩咐道，沒等仆人怔怔的回話就走出去，坐進車裏，發動了車子，從別墅駛去。
看季子歡下樓走到客廳，仆人雖然不太明白韓奕話裏的意思，卻記住了那吩咐。
縱使韓奕胳膊的傷已經好了，季子歡一直認為他沒必要到外面，也就沒向韓奕提起過，他不想惹麻煩，可是經過早上的事情，季子歡坐了一上午，就坐不住了。
“我要出去。”季子歡穿上鞋子。
仆人急急忙忙的走上去，攔住了人，說道﹕“季先生，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們可以代勞。”
季子歡看了她一眼，“我不拒絕韓奕的保镖，他們跟着我，我會安全，我現在要出去。”
“不……不行！”仆人堅持的拒絕。
季子歡前腳剛來到門口，仆人後腳就追了過來，先是攔住他，卻又說不出不允許他外出的原因來，态度竟然是謹記吩咐的強硬。
季子歡看了看仆人，就有點明白過來了，眼看這房子裏面的仆人臉上露出慌亂。
季子歡雖然急，但以他的個性，他不習慣表露一副氣沖沖的表情，或者是像韓奕，陰着臉狠狠掐住別人做出強迫的事情來。
他俯下身，脫了鞋，走回客廳，平靜的聲音略帶慵懶，“那麽，我不出去了。”
聽季子歡很合作的妥協，仆人不由得有些愣愕起來，然後，機械式的跟了過去，一瞬不瞬的看着沙發裏那人的身影。
季子歡看起來本就不像個執着的人，一雙深黑色的透澈眼眸，裏頭漾着些什麽。
仆人默默站在一旁，季先生他……似乎越來越順從她家少爺。
這時背對着仆人的季子歡，卻不如她想像的那樣，他的內心要是不執着，有些事情，難過的，委屈的，酸澀的，早早就從腦袋裏被抛開了。
季子歡一直放入心坎裏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多麽久遠的回憶，總不是說忘就忘，不過，很久以前，嘗到了無力痛苦的感覺，季子歡早就強迫自己，必須忘了。
即使面對韓奕的出現，許若凡的捕捉，他也是這麽想的，他已經是個成年人，即使有什麽傷害，不會再痛，不痛了。
季子歡不會再讓人那樣殘酷的傷害自己，仿佛是對自己的承諾，也像令他心裏安然鎮定的咒語。
季子歡坐在沙發上，怎麽看都是沉靜順從的模樣，這讓仆人有些松懈了，轉身去打掃，客廳裏面傳來一片安靜，季子歡平時也是那麽靜的，無論韓奕在，還是不在。
正常人一直被關着，難免會悶出病來。
仆人盡管同情，但毫無辦法，誰讓韓奕要這個人，要他陪着休養？
突然，幾步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是一聲砰！的門聲，幾個仆人都回不過神，互相對視了一眼，跑到了房子中央，沙發裏的人不見蹤影，卧室、浴室、窗臺，哪裏都看不見人，“天啊……”
早上韓奕帶了兩名保镖出門，季子歡踏出洋房後，沒看到任何人的阻攔，車鑰匙在他的手上，他走向車子，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快速系好了安全帶。
擡起頭，望住前方，季子歡淺淺的呼了口氣，他必須争取時間，掏出手機，啓用GPS導航，開車往目的地急速狂飙！
季子歡心裏有些慶興，這裏是洛杉矶，韓奕帶來的保镖不多。
沒有保镖圍在身邊讓他感覺很輕松，他不自覺一笑，很久，沒感到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
到了醫院，将車子停在停車場後，季子歡目光落在玻璃大門上。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找到韓奕，微皺起眉，四周是陌生的環境，這次他只能盡力的去找那個男人。他堅定的踏進去醫院。
季子歡沒走幾步，摸上了胃，輕輕抿了下唇，他是不是該讓自己先去做個全身檢查，才去找韓奕呢？
他的手稍微加大了一點力度，不行，錯過了這次，他哪裏還有機會來這所醫院？趁這次出來，他要搞清楚，韓奕到這裏來幹什麽——
咬咬牙，忍下胃裏的一陣痛，季子歡走到詢問的櫃臺前，向護士問﹕“我想找唐醫生……心髒外科的，請問我可以看看他嗎？“
“先生，如果你想見他，你需要預約。”護士回答道。
聽了，季子歡不由得有些猶豫了，他想要找韓奕，在男人身後看個清楚，韓奕與那位唐醫生有什麽交流和勾當，而不是來預約看病的。
他淡淡的道謝，轉身走開了，無意中，竟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突然停下腳步，他眼光不安的閃動。
這裏怎麽……會讓他看見這個人？
玻璃門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說了些什麽，季子歡完全沒聽進去，心頭微微一震，他最不想見的人，在他感到自己稍微有了一點自由的時候，就赫然出現了。
那一張令他談不上厭惡，卻迫使他心頭一緊的臉孔直直收入眼底裏。
由于膝蓋受了嚴重難愈的傷，即使身邊有最好的醫療團隊照料，許若凡暫時需要依靠輪椅行動，卻依然擁有張揚輕狂的氣勢，正滿臉悠然閑适的對那個尾随輪椅的人說着話。
季子歡的視線從許若凡的身軀移開，看向那個跟着他朝電梯口慢慢走去的人。
季子歡一向少管閑事，可是，許若凡是韓奕商場上要打擊的對象，而且半個多月前，韓奕對拿qiang指着他、傷了自己胳膊的人，自然是帶着極度惱怒厭惡的情緒，韓奕恨不得将人狠狠踩在腳底……
那個人居然出現在這裏，季子歡垂下眼。
他想想許若凡能看準時機，韓奕一離開，便帶領手下堵在自己面前，一場劫奪很順利，他的手下幾乎是暢通無阻的扛走自己，送進許若凡那偏僻的房子，也許，韓奕身邊的人，或者是家裏的下人有份摻和的。
挂着譏諷笑意的許若凡，在等着電梯時，随便對身旁的助手冷道﹕“我知道他有個弟弟。聽說是個鋼琴家，溫室裏長大的可愛家夥，讓人真感興趣。”
弟弟——
在醫院大樓裏等了半天，看不見韓奕，季子歡改變了來醫院的目的，他跟護士來到普通科的門診部門。
他至少要在返回別墅之前，看一看他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季子歡摁在胃上的手移開了，又放回去，坐在長椅上等了會兒，接着護士來了，通知他可以進去值班醫生的辦公室。
季子歡看了看表，匆匆走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