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紛亂
雲雀恭彌清醒時，看到的就是各路牛鬼蛇神齊齊注視他的畫面，驚悚不必說，他整個腿都是抖的。“哇”的驚叫一聲以着堪稱火箭的速度直奔沢田綱吉身後，“綱吉，救我！”
面對着突如其來的各式目光，綱吉抖抖嘴唇，“那個，大家不要理會他，他就是個中二病，真的！”
“kufu，中二病，那可真是……”發出了不可思議的口癖後，六道骸揚着邪魅的笑容，剛準備惡意嘲諷，可很快頓住了嘴角，不止庫洛姆，連并盛的這些人，都用看神經病的眼光看他。于是，他，第一個，跑走了。
嬌小的女孩緊随其後，輕易使用幻術沖破包圍圈，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
綱吉撓着頭發，最近怎麽好多人都出現了戰鬥後遺症嗎？這第二人格切換得有些吓人。
“哈哈，阿綱，沒事吧。”一邊說一邊抽出刀來，綱吉哪會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正準備後退，雲雀又大腦抽筋沖出去和山本武打成一團，旁邊笹川了平還在瞎叫喚：“這就是極限的青春啊，男人就要為了心愛的女人戰鬥！”
沢田綱吉飛速跑遠。
回到黑曜中學時，六道骸那一顆狂跳的心才恢複正常，他想到了剛才那個完全不像自己的自己，在看到她被那兩個男的包圍時，情不自禁地有火氣從下而上，直蹿到天靈蓋，他從未這樣憤怒過，在看到她身上如此多的傷疤，在看到她的身邊只有敵人時，好像渾身的血都沸騰起來。
可是，那個女人，是誰。自己明明不認識她！
還有那些站在那的人，自己明明也不認識，可就是令人讨厭的熟悉。
并盛果然是迄今為止最讓人惡心的地方，下次絕不會再去。
“六道骸！”追到他所在的樹下，同樣留着三色鳳梨頭的女生叉腰狂吼：“誰讓你攪和我的好事的！你真是讨厭，我們跟你這種優等生八竿子打不着，知道嗎！下次哪涼快哪呆着去！”罵完便跑遠，庫洛姆咬着指甲蓋，為今天計劃的夭折深刻檢讨自己。
明明差一步就可以取了笹川京子的性命，到那時并盛的格局必定大亂，自己就可以趁虛而入，如此美好的計劃，怎麽會……
是了，是那個少女，庫洛姆拍向額頭，那個不被自己幻術所擾的女人，只要有她在，并盛就如虎添翼。自己必須搶先殺掉對方，才能保證以後的計劃萬無一失。
漏算了一個人的代價确實很大，今天差點都回不來了，要不是攪局的人有些多……
對啊，并盛何時多了那麽些奇怪的家夥。
恐怕庫洛姆永遠也思考不出答案，現在她正從自己的大本營內挖出藏起來的各色有效□□，以讓那女生最快死去。
并不知道自己被惦記的沢田綱吉，又一次完美錯過上學時間後，默默地坐在公園滑梯下的陰影裏，看着黑色的垃圾堆發呆。這座公園完全不是其他城市用來形容玩樂場所的名詞，在并盛，公園就是垃圾填埋場，這裏的滑梯，跷跷板，秋千，都被數不清的垃圾埋住，沒有人會想來這裏尋找樂趣。
而她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她的母親奈奈，在家中第一次親切拉了她的手，然後把她帶到這裏，并讓她等着。于是，她就等着。
早該不抱希望的，不是嗎？
那個女人又一次騙了她，即便被騙了十四年，卻還是想要去相信，她果然活該過得坎坷。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又忽然想起要來整治她？她什麽都沒做啊！
遠處，一輛垃圾車緩緩開過來，啊，果然啊，她想要看到自己被垃圾活埋的畫面嗎？一點都不驚訝，小時候已經發生過幾次了，所以她才會對垃圾桶，那麽深惡痛絕。
“喂。”一個男人站在樹後叫她，奈奈挎着包從旁走出，滿臉不相信，“你竟然要阻止我，你不是說想看她的笑話嗎！怎麽，到這時候你又不滿意了！”
沢田奈奈是因為這段時間家光對待沢田綱吉的異常，而把所有憤怒都傾瀉到她一個人身上。
綱吉沉默着看他們一眼，向另一邊走去，身上都髒了，她不禁懷疑自己的判斷到底有沒有錯，以為神把好運給了她，其實是厄運吧。每一個近來靠近她的人不是想殺她就是想殺她，她還自以為是地周旋在裏面，何其可悲。
“滴答”，手機響了幾聲，她空洞地看了幾眼，咦，是神威發來視頻邀請，視頻？綱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髒污，算了，誰又比誰過得好。
“嘤嘤嘤，綱吉，我又被妹妹打了，她還帶我去看恐怖片，我要吓死了！嘤嘤嘤，我的零食全部被搶走了啊，每天只能吃三碗，妹妹媽媽爸爸每頓都要吃五碗！他們都欺負我啊啊啊啊！”視頻裏的嚎叫聲太過凄慘，綱吉找了處垃圾桶後蹲着。
“神威你竟然害怕恐怖片？”
“嘤嘤嘤，打不過的東西當然要害怕啊，難道綱吉你不怕嗎？你們女人都是魔鬼！”畫面中的男人露出翹着呆毛的粉色腦袋瓜，身後的長辮子一甩一甩，落到了右肩。臉蛋清秀，不過現在欲哭無淚的模樣，格外吸引女人們憐惜。不得不說，綱吉交的這幫網友，顏值都夠夠的。
“喂喂，不要把我扯進去啊，我還不夠你妹妹打的，我這麽弱。”
“我不管！喂，你幹脆嫁給我好啦，然後你保護我，這樣不就行了嗎！啊，這個主意真不錯，我果然是天才！”
“得了吧，嫁給你我有什麽好處。”沢田綱吉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沐浴在夏日的臭氣中，真是讓人昏昏欲睡。
是被熏暈的吧。
“有什麽好處？我不就是好處麽？”
“你有哪點稱得上好處呦。”
“我……天啊，我妹妹回來了，我挂啦，可不能讓她發現你！”
視頻挂斷，綱吉聳聳鼻子，那邊是女尊世界嗎？不然他幹嘛那麽怕他妹妹和媽媽？聽說他爸爸也是受欺負一族啊，挺可憐的。
忽的，臭氣被隔絕，沢田綱吉心中警鈴大震，瘋狂向着有風的那一側跑去，路的盡頭卻忽地裂開巨大的地縫，只要前進一步，就會跌入懸崖深處粉身碎骨，綱吉看都沒看，擡腿跑過，路面恢複正常。
趴在牆頭的庫洛姆狠狠咬牙，或許是她幻術不精通，但能看透她的初級幻術，也确實很厲害。庫洛姆決定勉強承認那個女孩的能力，但在死亡面前，這種能力可有可無，她不用幻術，不就可以了嘛。
毒刀，毒針，九種不同的□□，就藏在她褲子內側的九個口袋內，這次讓你插翅也難飛。庫洛姆惡狠狠地想着，從屋頂超近道向着沢田綱吉追去。
跟随者內心的示警，綱吉一路不敢回頭，使勁往前跑，每每便能躲過空中撒下的毒煙，或者從後方激射而來，瞄準了心髒卻插到牆壁上去的毒針。
庫洛姆詫異極了，這女人難道開了挂了！既然遠的不成，那就真刀真槍地上吧。
混混出身的自然比良民出身的體力高些，綱吉已經喘到肺葉都要停止功效了，庫洛姆還在不斷逼近。沒有辦法，她猛地回頭，同時左手亮出極其微小的靈魂之火。“我奉勸你想明白，我可也是幻術師，你跟我作對沒有好處，最好還是想清楚比較好。”
庫洛姆沒見到哪個幻術師可以在身體部位點火，但自己沒見過，不代表世間真的沒有。
難怪她能看破自己的幻術。
這麽說論幻術能力自己在她之下。
如果自己跟她在并盛開戰，一個不好，自己的地盤反而會讓笹川京子和山本武瓜分開去，簡直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節奏。
“我可以保證，不會站在笹川京子和山本武的任何一方，我是良民！”沢田綱吉舉手投降，火焰在空中悠然打着轉，像是一只靈巧的蝴蝶，又或者某種軟體動物。
庫洛姆漸漸地停止了思緒，只看着那團火焰發呆，瞳孔中閃現出各種奇特的場景，扭曲着深深刻在記憶深處的畫面，而她本來的容貌，又有些模糊不清。
她記不起自己是誰，她是庫洛姆嗎？可是庫洛姆又是誰呢？到底怎樣的人，才是庫洛姆，庫洛姆是一個人還是個稱號？什麽樣的人才可以稱之為“庫洛姆”？
她有些搞不懂了，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搞懂，自己在這裏的意義，身上為什麽花花綠綠的，褲兜裏帶着的都是什麽，她一件都不認識。
她記得誰呢？
誰呢？
遠遠跟随着庫洛姆而來的六道骸潛藏在上風口，任着垃圾的臭味向遠處飄散，眼神在那處火焰中巋然不動。好奇怪的場景，他感到眼前一片眩暈，身子似乎有些站不穩，頭重腳輕，他匍匐在屋頂上良久，久到那女人已經收起了火焰，帶了局促不安和小心謹慎，以及一絲絲的慶幸。
稍微熟悉的面貌，稍微熟悉的表情，稍微熟悉的性格，組合成了一個并不陌生卻又極其陌生的人，這個女人，是誰，在他的一生中，不曾認識過。
正确來說，他不曾認識過如此肮髒的一個女人，外套上沾滿奇異的粘稠物，不知名液體彙聚在袖口，讓人惡心。
也無奈。
她到底是誰，自己又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