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來這次宴會，卡萊安只為尋求一些急切問題的答案。放眼全球，占命率能達到幾乎百分之百少有失手的占命師只有一位——如今已八十歲高齡的林晴。

林晴早就退出了占命師協會，但活躍在她那個年齡段的人，幾乎都知道這一位站在占命師金字塔頂端的存在，她當時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完全碾壓現在的占命師協會第一名餘绮麗。

林家還有位男性Omega，名叫林速，如今六十餘歲，在帝國大學古文化系任教，堪稱古文化系泰鬥之流。

林家姐弟雖然無財無權，但随手一揮的影響力、人脈不可小觑。

即使是身為帝君的卡萊爾也要親自登門拜訪，邀請他們參加這場宴會。

卡萊安收到通知訊息去見二位長輩時，恰巧碰到了從房間內走出來的兄長，兩人靜立對視一眼，錯身而過。

目送自己的弟弟走進房間，卡萊爾步伐微動幾下，最後還是站在門外，像是等裏面的人商讨完。

作為泰鬥級別的占命師，林晴沒有結婚育子，傾此一生于占命。直到不惑之年，她突然退出協會不再占蔔。

占命多少會洩露天機，古地球術士曾言生于天道循環，常洩露天機的人命犯五弊三缺，即鳏、寡、孤、獨、殘、錢、命、權

藍星的占命師沒有應此道，不惑之年的林晴卻愈加忌諱莫深。

沒人知道其中的原因，感慨幾聲一代大師的堕落後，轉而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追捧新一任泰鬥身上。

于是就更沒多少人知道，五年後，連王室都請不動的林大師忽然上門拜訪，幫助幾近瘋魔的年輕少将尋找戀人。

五年內唯三占蔔，占命核心只有一個名字——江安。

走進房間，如往常般，入眼都是灰暗的光。

卡萊安習以為常地往裏走去，在偌大的房間角落裏，見到阖眸淺眠的老婦人。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老人顫了顫眼睑，緩緩睜開深陷眼窩的雙眼。

自從老了後，她的眼睛都不太好，見不得刺激的光亮。

卡萊安擋住身後已經極暗的光源，輕聲喚道：“奶奶，我是卡萊安。”

林晴笑了笑，牽起滿是皺紋溝壑的眼角，朝他招招手，“過來吧，那點光沒事。”

卡萊安應聲走至林晴身前，端了個小凳子坐下。

“瘦了。”

林晴端詳片刻後說道。

卡萊安無奈一笑：“沒瘦，飯量也比之前多了。”

“多了好，多吃點。”林晴樂呵呵地握住他的手背，拍了拍，叮囑幾句後，和藹道：“阿速說你想占蔔江家的事情，奶奶之前不方便出來，趁着現在一塊兒問吧。”

卡萊安微微點頭，視線在周圍黑暗掃視一圈。

林晴見了笑着說：“放心吧，你哥哥已經切斷了外界監控。”

卡萊安微怔一瞬，垂眸道：“奶奶，您認識餘绮麗嗎？她在調查江家之前連環死亡的那件事 。”

林晴半阖的眸子猛地睜開，片刻後，她緩緩撐起身子慢聲道：“讓她查。江家的事情，我也看不清，如果她真的能查出來……”

老人家久經風霜的面容上，赫然壓抑着殺意。

後面的話沒說完，但卡萊安選擇保持沉默。

當年江家出事，他和江安都一頭霧水，只有眼前這位老人知道近乎百分之九十的真相。

為了剩下的百分之十，她透支了精神力，差點葬送這條性命。也是到那時候，林晴翻遍了古地球所有占蔔方式，最終看到那一句五弊三缺。

很少有人知道，江家中一部分占命師的能力，遠超占命師協會現在所知範圍。

他們能達到近乎百分之百的占命率。

如果将所有的一切歸為五弊三缺，或許可以解釋江家慘案的出現。

這件事情林晴壓在心裏，從未對外人提及。

将怒氣收斂，林晴緩下神色，渾濁的瞳孔望向卡萊安，嘆了聲：“上次是為了江家，這次呢？為了小安？”

卡萊安沉聲道：“是。權從霜在他面前鬧了一場，小安已經知道我我喜歡的人叫江安。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江知深，所以現在在疏遠我，”

“他的情況也很糟糕，之前觸及了餐廳有關記憶後暈倒了，等他醒來後，我把重要的點跟他說了下，他差點又暈了過去。前幾天還看到了之前那場戰……林海說下課他離開的時候臉上一片慘白，我擔心——”

“傻小子。”聽了個開頭後林晴直接打斷他的話，哭笑不得道：“我讓你循環漸進，沒讓你按兵不動啊。”

卡萊安擡頭望她，臉上寫滿了不解。

林晴微嗔道：“小安的記憶就像是一根彈簧，必須要拉扯到合适的長度固定住才能讓記憶永遠保留。用力太大會讓彈簧失去彈性，用力太小又根本拉不動。既然所有和你有關的事情都會産生刺激，那你們之間美好的回憶就是最好的拉扯力。”

“想到餐廳，他會痛到昏迷，因為那些事情他現在還想不起來，只會繃着一根筋往死裏拉扯。你說了之後，他痛暈了嗎？”

卡萊安怔愣道：“沒有……”

“那不就行了！”她無奈道：“既然提到了那一場，張海肯定不會幾句話概括，小安聽完後只是面色蒼白，有痛暈嗎？”

沒——

卡萊安雙瞳一縮，忽然反應過來林晴的意思。

“自己無意識用力，肯定會讓彈簧受力不均而崩潰，但外力有度且适宜，引導記憶往合适方向使勁，雖然達不到完美的效果，但也不至于讓他胡思亂想後把自己痛到昏迷。”

“而且已經痛暈一次後，小安會下意識避開讓自己疼痛的記憶，不會再反複思索，這樣到明年他都記不起什麽。”

林晴說完，搖搖頭，嘆道：“你啊，真的是關心則亂。”

卡萊安垂眸沉思，久久不語。

老人家慢吞吞地合上眼，等他思考得差不多後，笑道：“對了，你大哥讓我幫忙轉告幾句話。”

“對面韬光養晦了六年，該準備的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聞言，卡萊安眉頭一皺。

林晴半阖着眸，笑道：“六年前你發一場瘋，讓對面高興了整整六年，現在瘋病好了，你也該回來了。好歹是自己的家，總不能說扔就扔吧。”

卡萊安沉默，卻生不起什麽反駁的心思。

等了足有一分鐘，昏暗的房間內才響起一聲輕嗯，不重，但用盡了他的所有力氣。

林晴長嘆一聲，搖搖頭，擡手撫上眼前這位年輕少将糙手的胡茬，聲音裏盡是疼惜。

“掩了這張臉也掩不住過去，就算荒唐了六年時間，你也是在機甲裏長大的卡萊安。這是你的責任，丢不得。”

“奶奶挂念小安，也擔心你。你現在的這副否定自己的頹廢模樣，哪怕是小安恢複記憶後想起來，他也會心疼的。”

卡萊安眨眨眼，淺淺笑着覆上那只滿是褶皺的手，“奶奶說的是。不能讓你們心疼，安兒回去就清掉。”

“好——”林晴笑呵呵地應下：“下次帶着小安一起來吧，奶奶家随時歡迎你們。”

“嗯。”卡萊安輕點頭。

該問的事情問得差不多，卡萊安扶着林晴，兩人慢慢走出房間。

在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小到像是錯覺的聲音落到他耳中。

“不要讓其他人看到小安的那本書。”

卡萊安壓下騰升的詫異，平靜地望向前方，房門已經打開，扶手而立的帝君早早便等在了門口處。

林晴笑眯起渾濁的眼睛，笑呵呵道：“幸不辱命。”

卡萊爾伸手攙扶住她，淺笑道：“謝謝奶奶，就知道這小子只聽您的話。”

林晴笑了幾聲，輕嗔道：“行了，我跟阿速先走了。你們兄弟倆仔細聊聊，安兒，你可別再犯渾了。”

她說着，伸手拍拍攙扶着自己的卡萊安的手，叮囑道：“記住了。”

卡萊安有些無奈，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目送着老人家在警衛軍的護送下離開。

卡萊爾心情不錯，微微側身瞥向卡萊安，輕笑出聲。

卡萊安卻撇開視線，給無良兄長一個後腦勺。

無良兄長心情愉快地調侃道：“卡萊少将，準備歸位吧，機甲給你備好了。”

他說着，伸出右手，手心上靜靜躺着一枚白色橢圓金屬。

？！

卡萊安猛地轉頭，雙眸一沉，盯着那枚金屬不敢置信：開什麽玩笑？！”

“還沒看出今天這場宴會的目的？”卡萊爾微微一笑，“一場盛大的宴會，一場擁有帝國幾乎全部頂層勢力的宴會，一場卡萊家族齊聚的宴會。”

“多麽好的誘餌。”

一句話，砸得卡萊安立在原地。

他緩了又緩，經不住苦笑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瘋狂了。”

卡萊爾瞥他一眼，淡淡道：“你瘋的時候。”

說完，他幹脆利落地轉身，随手一抛，金屬開始自由落體運動。他卻看也不看，往宴會大廳走去。

及時接住金屬的卡萊安扶額。

真是好算計，也不怕他直接甩手不管嗎？！

卡萊安邊吐槽邊往護衛隊方向走，手握金屬，心裏的熱血漸漸奔湧沸騰。

或許他天生便屬于戰場，為機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