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孤墳(修)
“殿下,娘娘不肯吃藥,這藥喂進去,很快便吐出來了。太醫說,這樣下去可不成啊。”宮女雲娘說着,瞥了謝莞一眼,她正緊緊的閉着眼睛,一張小臉蠟黃蠟黃的,讓人看着揪心。
“孤來罷。”顧遲接過藥,坐了下來。
他剛要喂她,便見謝莞的眼睛緩緩的睜開了,她狐疑的看着他,很認真的皺着眉頭,像是分不清是夢還是醒。但很快,她的眼睛就清明了起來,她很警惕的看着他,道:“你來做什麽?”
顧遲抿了抿唇,還未開口,便聽得謝莞冷冽的不像話的聲音:“這是什麽?避子湯?”
顧遲一怔,手上微微顫了顫,道:“你打哪聽的這些?”
謝莞沒說話,只是眯着眼睛,視死如歸的望着他,道:“是也不是?”
顧遲有些無奈,他沒回答她,只是輕輕攪動着手中的藥,道:“那你喝不喝?”
“喝!”謝莞強自坐了起來,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藥碗,道:“鬼才稀罕給你生孩子。”她說着,将碗中的藥一飲而盡,像是帶了必死的決心。
顧遲沒說話,只是唇角抿成了一道冷峻的弧線,眼裏有些寒涼。他看着她喝下去,便起身大步走了出去,一眼都沒多看她。
雲娘走上前來,眼裏滿是心疼,她蹲下來,張了張口,像是有很多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可謝莞一句都不想聽,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她阖上了眼睛,心裏卻苦澀至極,清醒得讓人心悸。
她聽見宮女和雲娘的低語,道:“側妃娘娘來了,正在廳裏呢。”
雲娘瞥了床上的謝莞一眼,秀眉微蹙,紅撲撲的臉頰登時便有些發白:“她來做什麽?”
宮女回道:“說是來給娘娘奉茶請安。本是前些日子就該來的,只是娘娘病着便耽擱了。”
再後面,她便聽不真切了,似乎是雲娘拉着那宮女離開了。
謝莞掙紮着爬起來,強撐着朝着正廳走去。
廳裏,蕭瑤光正低着眉,看着眼前的青玉茶盞出神。她本就生得極美,膚白勝雪,螓首蛾眉,今日又着了一身鵝黃繡蔥綠柿蒂紋的羅裙,配了點翠花枝的鳳尾簪子,當真是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她一擡頭,便露出盈盈的一雙眼,即便纏繞在有着細微塵埃的陽光之中,也絲毫掩不住她的絕色。
謝莞扶着窗棂,還沒進來,便聽得蕭瑤光身邊的宮女道:“還好娘娘早與謝家退了親。要不然,謝家出了這麽大的事,陛下親自下令滿門抄斬,就連十四歲以下的女眷都要流放瓊州,只怕娘娘也要受牽連的。”
蕭瑤光語調婉轉,輕笑道:“怕什麽?殿下總會護着我的。”
那宮女點點頭,賠笑着道:“可不是?依着奴婢看,當初殿下娶太子妃進門就是因着謝家的權勢,如今謝家倒了,只怕過些日子殿下就會廢了她,扶娘娘做正妃的。奴婢還聽聞,此次謝家的事殿下出了不少力,還親自做了監斬官,想來殿下是恨毒了謝家的。”
蕭瑤光抿唇笑着,幽幽看向窗外,“是麽?”
謝莞猛地驚醒,好像蕭瑤光的目光穿透了時空,直直的看到了她臉上來。她粗粗的喘着氣,才發現只是一場夢,可背脊卻已經濕透了。
謝莞坐起來,看向窗外,已是黃昏時候了。她這一覺,的确是睡了太久太久了。而顧遲和蕭瑤光,也逍遙快活了太久太久了。
黃昏,汴京城郊。
顧遲蹲在一座孤墳前,神情凝肅,他細細的撫摸着墓碑上的字,眼底赤紅一片。風吹皺了他的衣角,連帶着他的聲音,都有些啞然:“阿莞,我來看你了。”
“我知道,你素來喜歡熱鬧,定是不願在這裏的。你再等些時候,等……我就讓你和你父兄們葬在一起。”
顧遲輕聲說着,像是戀人間的絮語,可她活着的時候,他竟從沒這樣好言好語的和她說過話,更沒有像現在這樣,溫柔的看過她。
愧疚鋪天蓋地的襲來,像是卷着火舌的火焰,幾乎将他吞沒。
他緊蹙着眉,用力閉了閉眼睛,半晌,他望着墓碑上“吾妻謝莞之墓”六個字,久久沉默。那是他親手刻上去的字,字字泣血。
他知道,她定是不願與他葬在一處的。種種的不得已和重重的誤會,讓她恨毒了他,所以她才會用那樣決絕的方式離開,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施舍給他。
他的眼底染上了一抹苦澀,帶着幾近絕望的語氣,自嘲道:“你恨我,是不是?沒想到,我費盡心機,不過是把你推的更遠……真是可笑至極。”
“殿下。”侍衛三九輕聲喚他,打斷了他的思緒,“燕世子來了。”
顧遲“唔”了一聲,下意識握了握腰間,細細看去,他的腰間挂了一把匕首,也許是日子太久,刀鞘上的紅色寶石的棱角都被磨平了許多。
他擡起頭來,目光又恢複了一貫的清冷,淡淡道:“走罷。”
顧遲大步走到馬車前,遠遠的就看見燕離站在那裏。他身姿挺拔,相貌清俊,腰上常年挂着一把玄鐵寶劍,只靜靜站着,便自有一身練武之人的銳氣和磊落之感。
燕離是忠勇侯府的世子,也是顧遲的伴讀,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半是知己,半是兄弟,情分倒比旁人家的親兄弟還好些。
燕離見顧遲走來,恭敬的稱了一聲“殿下”,眼裏卻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顧遲輕瞥了他一眼,淡漠道:“上車說罷。”
燕離點點頭,緊跟着顧遲上了馬車。
他甫一坐下來,便笑着道:“臣聽說今日殿下被我那四表妹調戲了?殿下覺得她怎麽樣?”
顧遲本在倒茶的手微頓了頓,擡眸看向他,眼裏一片肅殺之氣,道:“下去!”
燕離身子沒動,只小心翼翼的接過他遞過來的茶盞,打量着顧遲的神色,幽幽道:“其實臣那四表妹……”
顧遲面色如常,斜睨着他,神色之中辨不出喜怒,只淡淡道:“的确是不錯,不若孤去和宋大人說,将宋四姑娘許配給你,想來宋家自是滿心歡喜的。”
他說着,眸子裏的嘲弄之意更深,道:“親上加親,也算是我朝的一樁美談。”
燕離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當即便漲紅了臉,急急擺手道:“不不不,此等佳人,臣無福消受。”
顧遲也不看他,只垂了眸光,悠然道:“孤說你有這個福氣,你便有這個福氣。”
燕離見他帶了三分嘲弄,卻又帶了三分認真,知道他是動了氣,忙道:“臣錯了,臣再不敢戲弄殿下了。”
“哦?“顧遲擡起頭來,審視的看着他,半晌才滿意的點點頭,道:”知錯就改,不錯。”
燕離一顆心這才落下來,騰出功夫來吃了口茶,道:“殿下,臣今日來是有正經事要說。”
他見顧遲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忙賭天發誓,道:“真的是正經事。”
他說着,斂了笑意,認真道:“宋辭此次假托游學,去了不少地方,連西京也去過了。他暗地裏尋訪,找到了不少謝氏的舊部。明日他便可以抵達汴京,還請殿下抽空去宋府一敘。”
顧遲的眉眼微微向上揚起,臉上卻仍是淡淡的,道:“知道了。”
兩人又敘了會子話,顧遲見天色不早了,便要驅車回汴京城裏去。
燕離笑着道:“殿下先行回去,臣給太子妃帶了些小玩意,給她瞧瞧去。”言罷,他見顧遲首肯,便利落的跳下了馬車。
顧遲掀開馬車的簾子,直看着燕離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才輕輕放下簾子,閉目道:“走罷。”
他記得,阿莞是很喜歡燕離帶來的這些小玩意的。有燕離和她說說話,她在地下大約也不會太寂寞。
馬車緩緩移動起來,不知走了許久,顧遲睜開眼睛,無意間瞥見案幾上放着的燕離用過的那只茶盞,才想起他方才問自己話。
宋婉?呵,不過是一個懦弱無能,又貪圖富貴、不自愛的女人罷了。
顧遲想着,随手将茶盞裏剩餘的茶水潑了出去。
“阿嚏!”謝莞重重的打了個噴嚏,她搓了搓自己的鼻子,咬牙切齒道:“定是顧遲那個狗男人在罵我!”
那廂,坐在馬車中的顧遲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癢,他只皺了皺眉,又閉上了眼睛養起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提出do的時候喊別人名字這件事,都有原因!後面會解釋清楚噠!堅決不給寶寶們喂屎!寶寶們放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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