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毒計
謝莞因着有些武功底子在身上,跪一夜也沒什麽,畢竟是自己選的,總歸不能讓自己吃虧。
第二日從祠堂出來的時候,謝莞除了眼底略有些烏青之外,仍與尋常一般無二,還是生龍活虎的。
宋嬛就差多了,慘白的一張臉,下颌都尖了下去,她看着謝莞健步如飛的樣子,不覺氣白了一張臉。她膝蓋痛得厲害,一步也走不動,後來還是她房裏的嬷嬷背了她回去的。
回院子後,謝莞便吩咐顏秀不許人吵她,只徑自躺在床上補眠。
她将手腳攤開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床頂的帷幔發呆。不知怎麽,她竟想到了盈袖。盈袖怎麽會活着?又怎麽會做了蕭映寒的外室?她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其實在三年前謝家出事之前,她就因為惹怒了皇後娘娘,已經被顧遲下令禁足的東宮裏了。謝家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又如何會一步步走到滿門抄斬的地步,她全然不知。
她只隐約聽說,是她父親謝令儀與匈奴人勾結,導致楚軍大敗。陛下震怒,下令謝氏一族滿門抄斬,十四歲以下的女眷流放瓊州,生死未蔔。
陛下親自下令,自是君無戲言,盈袖是她大哥謝旻的侍女,沒道理能夠幸免。除非……
謝莞一個激靈,坐起身來,眉頭也緊緊的擰了起來。除非盈袖在謝家出事之前便已和蕭映寒勾結,蕭家全力護她,自然可以想法子将盈袖換出來。她不是謝家的女兒,不過是個侍女,也許讓她活着并沒有那麽難。又或者,根本就是她指認了謝令儀勾結匈奴,将功贖罪,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她不過是一個侍女,謝家待她不差,她沒必要這麽做。除非,是有人給了她更大的好處,而給她好處的,便是蕭家。
謝莞的背脊有些發涼,冷汗一點點的沁出來,鋪滿了她整個後背。
蕭映寒是蕭瑤光的哥哥,當年他之所以能夠結識謝旻,從而順利的出入謝家,也是因着謝莞把蕭瑤光當朋友,這才給了蕭映寒來謝府找妹妹的機會。
如果當真如此,那麽也許從一開始,蕭瑤光的接近和善意,便是蕭家布好的局。而謝莞,就是這個蠢兮兮上鈎,又把謝家帶到這種境地的罪魁禍首。
那麽,沈憑之的背後會不會也是蕭家呢?
甚至,會不會,連她與顧遲的相識都根本是旁人的算計?顧遲那麽喜歡蕭瑤光,蕭家所做的一切會不會都是為了顧遲?或者根本就是顧遲授意蕭家這麽做的?
她的心底湧起一陣徹骨的寒涼,若當真如此……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查清這些事,讓所有傷害謝家的人血債血償!若顧遲當真身涉其中,那她也絕不會手軟。
她想着,頭劇烈的疼痛起來,痛苦占據了她的思緒,深深的自責與徹骨的痛楚如海浪般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無從掙紮,也無法躲避,只得緊緊的蜷縮起來,宛如一只垂死的蟬。好像只要一層一層的把自己包起來,就可以逃避現實的殘酷。可這樣只能讓她窒息的更快,僅此而已。
她的心劇烈的攪動着,一瞬間比一瞬間更清醒的認識到,也許就是她,害死了所有謝家人。可是現在,他們都死了,茍且偷生的也只有她而已。
她才是最該死的那個,為什麽要讓她活着?沒有她,她父親就不會去打仗,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沒有她,蕭家就不可能找到陷害謝家的機會,那麽,起碼可以保住那些無辜的人們。
謝莞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半晌,她喉頭一甜,噴出一口血來。她只覺眼前一黑,心裏卻漸漸清明了起來。是啊,她要報仇。她是謝家的女兒,是絕對不會認輸的!
朦胧中,她想起她臨死前的場景。那時,顧遲好像也是一身的血,沾染了如雪白衣。
不知睡了多久,迷蒙之中,聽得門外有女子低低的嘆息聲和壓抑着的童稚的男聲。
謝莞下意識的便滾了滾身子,沖着門外道:“你們幾個又偷着議論我!就算是娘來了我也不起來……”
話音未落,她便驚出了一身的汗,連忙住了口。
她想起了自己的處境,是了,她不再是謝家的大姑娘了,在宋家,她沒有娘來喚她起身,自然也就沒有躲懶撒嬌的底氣。
謝莞見外面天色已有些暗下去,想來夜裏是要起風的,她剛剛睡醒,若是冷風撲了熱身子,怕是要着涼。她便從架子上取了件薄衫披着,輕輕推開了房門。
只見宋媪和宋昭正坐在她房門前的石階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自謝莞穿到宋婉的身子裏,便鮮少見他們兩個在一處說話,如今見了,方才覺得他們姐弟兩個感情還是很好的。
宋媪目光柔和溫暖,見謝莞醒了,嘴角便漾出一抹笑來,連帶着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宋昭則猛地站起身來,湊到謝莞身邊去,仔細打量着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四姐姐,你可好些了?”
謝莞刮了刮他的鼻子,也順勢坐下來,笑着道:“不礙事,不過是跪一夜,便是跪上三五天,我也不成問題。”
宋媪苦笑着搖搖頭,道:“又說胡話了。我算着時辰,想來你已睡了不少時候了,便拉着阿昭在這裏說話,想着把你吵醒了就好了。這樣你晚上還能多睡些,不至于睡不着。”
謝莞笑着滾到宋媪肩頭去,撒嬌道:“二姐姐思慮的是。”
宋昭見她們湊到了一處,唇角微不可聞的勾了起來。他們姐弟三人,好像好久沒有這樣毫無心事的聚在一起了。
他們明明是整個宋府裏血緣最近的人,卻因為李氏告訴他宋媪憨笨、宋婉懦弱,而把兩個姐姐越推越遠。可當他真正遇到危險,挺身而出的也只有這兩個姐姐。宋姝的端莊賢惠在事情面前,不過是一個笑話。
謝莞見他怔在那裏,心底不覺感慨着宋昭小小年紀卻沉悶的不像樣子,果然是書讀得太多了。
她眼裏閃過一絲狡黠,一把拽住宋昭的衣袖,将他拉了下來。宋昭腳下不穩,幾乎撞到宋媪和謝莞懷裏,他紅着一張臉,急忙掙紮着坐直了身子,結巴道:“四姐姐,這不……不合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的。”
謝莞啧啧的感嘆着,道:“年紀輕輕就這麽迂腐,長大了是想去國子監裏做老夫子嗎?”
宋昭抿了抿唇,像是思索了許久似的,目光堅定的望着她,道:“不,我想做将軍。”
謝莞望着他清澈幹淨的眼睛,一時有些怔忪。曾經有太多人和她說過同樣的話了,他們和宋昭一樣,一樣的年輕,一樣的富有朝氣,一樣的以為自己的一腔熱血能夠換來尊嚴和榮耀。
宋昭見她眼眶有些泛紅,以為是自己吓到她了,他不知道怎樣安慰她,舌頭便有些打結,磕磕巴巴的說道:“四姐姐你別擔心,父親希望我走仕途,我還是會用功讀書的。”
謝莞回過神來,見他眉頭微蹙,一臉的關切藏都藏不住,不覺心頭一暖。她用力的擁抱了他,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道:“做将軍很好,我最知道怎樣才能做将軍了。”
宋昭狐疑的看着她,道:“四姐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如何知道怎樣做将軍?”
謝莞輕笑一聲,很驕傲的看着他,道:“什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見過的将軍比你在書裏見過的都多。”
謝莞話音未落,後腦勺便被輕輕拍了一下,宋媪無奈又嫌棄的聲音應聲響起:“又犯魔怔了,我讓你胡說,讓你胡說……”
宋昭從沒見過宋媪這樣,驚得一張嘴合都合不上,最後還是謝莞看不過去,趁着亂騰出手來,幫他按上了。
宋媪看着宋昭吃驚的樣子,解釋道:“你四姐姐慣常喜歡胡說的,你別當回事,她定是書裏看到了,在這唬你呢。”
謝莞撅着嘴,滿臉的不服氣,還沒開口,便被宋媪拉着滾到了她懷裏去,謝莞嬉笑着,将宋昭也拽了過來。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是繃不住,都咯咯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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