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色
當晚,我們在山腳的田莊裏歇下。
季明塵全身經脈痛,便換成是我抱着他睡覺。剛入夜,他竟罕見地在我之前睡着了。
我抱着他,像是回到了在使館的那個月。那時他整日昏昏沉沉,我除了看他就是親他。可現在,我看着他蒼白的唇瓣,心裏卻只有心疼,只想把他抱得更緊一點。
今天在馬車上,我問他毒是誰下的。
我本以為會是押送他的官員,鴻胪寺,禁衛,甚至是二哥,為限制他的行動而下的毒。
可竟然不是。
這個問題一問出來,他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垂眸半晌後語氣很淡地說道:“還會是誰。”
我驀然反應過來。是啊,還會是誰。
這是他第一次提到往事,僅僅是這麽一句,我就心痛得快炸裂。我當時緊緊地抱住他,一遍遍地告訴他,我會永遠在他身邊。
我再也不要看他的臉上出現那樣的表情。
我憂心他的身體,第二天一早,便帶着他和太醫去了山腰的宅院。
太醫說過解此毒需忍受劇痛,山腰有天然溫泉藥浴,适合溫養他的經脈,想必能稍微減輕痛苦。
太醫說:“我會先施一套針,刺激你的重要穴位。你需要運功,讓真氣在體內運行一個周天。你經脈受損萎縮,這會非常痛苦,但一定要沖破滞澀,才有可能恢複。”
季明塵當即道:“有勞。請吧。”
太醫猶豫了一下說:“修複經脈之痛非常人能忍受。我這裏有麻羽草,可以麻痹感官,減輕疼痛。”
季明塵說:“多謝,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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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又看看太醫,問道:“真的會很痛嗎。”
季明塵對我一笑:“放心,不痛。”
老太醫捋須呵呵一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我都不知該相信誰。
我左看右看,拉住季明塵的手:“我在這陪你。”
他搖頭:“你去外間等我。”
我怎麽能讓他一個人默默忍痛。可我剛想開口,就聽他放低了聲音說:“阿翊,去外屋等我。嗯?”
等、等等……他、他叫我什麽?
我整個人被炸成了蘑菇雲,張着嘴合不攏,癡傻地盯着他。
季明塵伸手在我下颌一擡,我的嘴合攏了。眼睛卻還直愣愣地黏在他身上。
他又對我笑了一下。
我便像受了蠱惑一般,腳不沾地飄去了外間。路過門檻時被絆了一下,小厮忙扶住我。
接下來幾個時辰裏,我的魂魄飛上了九重天,只留了一具笨軀殼在房中。
笨軀殼一直嘿嘿傻笑,端茶喝打翻了杯子,拿糕點又全灑身上,同手同腳地四處亂轉,嘴裏念念有詞說着不成句的話。小厮一直心驚膽戰地跟着。
嘎吱一聲。
門被推開的聲音喚回了我的魂魄,我聞聲看去,太醫正從裏屋出來。
我忙走進屋。季明塵只着裏衣躺在床上,衣服像是匆忙間穿上的,領口還淩亂着。墨發随意地披散着,幾绺汗濕的發貼在頰邊。
我拿出手帕給他擦汗,他擡眼看我,看得出他雖然身體虛弱,但心情很好。
我說:“太醫說再施針六次,毒就可以解了。”
他眼睛很亮,始終帶着笑:“嗯。”
他一笑,我也跟着他笑了起來,把心疼壓了下去。
祛毒需要針灸和藥浴配合,到了夜晚,太醫配好了藥浴所需的藥材,裏屋便彌漫着中藥材的清苦和淡香。
季明塵正要脫衣服,轉身看見我,解衣服的手便頓住了,眸中略有詫異。
我知道自己該離開,可我盯着他領口露出的一小塊皮膚,兩條腿像是紮在地上一般,怎麽也動不了。
房中水霧彌漫。
他突然懶懶地笑了笑,手指一勾,腰帶落地,本就松垮垮罩在身上的裏衣也跟着墜了地。
露出一具無比健美的……身體。
腦中嗡的一聲,我腿軟地扶住了牆。
太……
他太……
在使館時我見過他的上半身,看着大大小小的傷痕,只顧着心疼了。也幫他擦過身子,只顧着憂慮,想着他什麽時候能醒來。
本以為已經見過,不會再有多驚訝。
可我錯了,完完全全的錯了。
錯得離譜。
當這具身體站在我的面前,隔着朦胧的水霧,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沖動湧上心頭。
上半身的傷痕絲毫無損他的美,反倒增添了野性和遒勁。他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像是一支古老的贊歌,在我的心頭律動。
他臉上出現了驚訝和擔憂,向我走了過來。
我木然地伸手,摸到了溫熱的血。
“你……”他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拿過手帕給我擦着。
我搶過手帕捂住鼻子,蹬蹬蹬地後退。目之所及盡是他完美的身體,視覺沖擊太大,我的眼睛簡直不知往哪裏放。
“天、天冷,你快,進去,泡泡。我先,先、走了。”
我倉皇而逃。
夏風幫我處理幹淨鼻血,用冷帕子敷在後頸和鼻梁。帕子冰冷,夏風怕我冷,生了爐子讓我坐着烤火。
可我哪裏會冷,我只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熱。
一股熱流順着小腹往下,我察覺到身體産生了變化。這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讓我心慌,我的身體是壞掉了嗎?心裏隐隐知道這是不體面的事情,便也不敢問小厮,難耐地抱住了膝蓋。
裏屋隐有水聲,每響一下,我的心就劇烈顫抖。
我用臉在膝蓋上胡亂蹭着,那具健美的身體卻始終占據着腦海,揮散不去。每想一次,身體的渴望就多一分。
渴望……
我感受到了某種隐約的陌生渴望,說不清是什麽,只想和他貼近一點,再近一點。
“啊……”我難耐地嘤咛出聲,抱緊了膝蓋,“嗯……”
夏風跑過來問我:“殿下怎麽了?”
我說:“我要喝涼茶。”
夏風說:“夜裏天涼,又是冬天,殿下……”
“趕緊去!”
灌了好幾杯涼茶,體內的灼熱才慢慢熄滅。身體好像恢複了正常,我緩緩呼出一口氣。
嘎吱一聲,裏屋的門開了。
我裹緊披風,攤開手放在炭火上方,裝作正在烤火。
他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帶着清苦氣息的水汽便撲面而來。
我偷偷用餘光瞥了一眼,看見了純白的裏衣,這才敢擡起頭看他。
“你……”
剩下的話被堵在喉嚨裏,我又不能呼吸了。
許是泡了藥浴的緣故,他臉上帶着薄紅,裏衣仍是松松垮垮地穿着,露出胸口一小片皮膚,能看到一道結了痂的傷痕。
他身上帶着未散的水汽,濕潤又溫暖。
我慌亂地轉開眼:“你怎麽……怎麽不好好穿衣服!”
“抱歉。”他理了理衣服,那片皮膚便被遮住了。
我卻又莫名失落起來。
我突然很想碰碰他,挨着他。
傻子是很難掩飾內心渴望的,于是我移了移椅子,這樣我們的腿便挨在一起了。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問他:“手臂還疼嗎,經脈受損能不能恢複。”
他說:“肯定恢複不到從前的水平,但若是勤加鍛煉,能恢複個七八成,也就足夠了。”
他心情很好,語氣輕快,話也比平時要多。我第一次見他這麽開心。
我只能聽出他的語氣,卻完全聽不清他具體說了些什麽。因為我這樣近地靠着他,聞着他的氣息,感受着他的體溫,我的大腦已經完全炸掉了。
我擡頭看他,他的眸裏帶着顯而易見的笑意,那麽的明亮生動,宛如冬雪中傲然屹立的紅梅。像掙脫了封印的仙人。
他好看的薄唇被水汽氤氲成了淡粉色,略微濕潤,形狀漂亮極了。
“仙人。”我喃喃地說,癡癡地盯着他的唇,費力地回想着,上回親他是什麽時候。
我的心在胸腔狂跳,可一股羞怯和害怕卻讓我滞住,沒有湊上去的勇氣。
又一次的近鄉情怯。
我艱難地想從他臉上移開目光,卻失敗了。
就在這時,他的唇角突然彎起,露出一個戲谑的笑容。
他眼中是疑惑過後的恍然大悟,他看着我,笑得邪邪的,痞壞痞壞。
他說:“你是不是……想親我?”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從拉薩自駕回四川,路途兩三天,可能就随緣更了,先請個假,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