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發
程銘禮被解鳴謙一句話弄得面紅耳赤,口幹舌燥。
他舔舔唇,感覺周圍熱意持續上升,如置身蒸籠,翻個身就會熟。
他磕磕巴巴地開口,“走,走,該回家了。”
他趕緊走向副駕駛方向,拉開車門。
經過這一番走動,又遠離了解鳴謙,程銘禮熱得成為一團漿糊的腦子重啓運轉,他扭頭,故作淡然地開口,“鳴謙,上車。”
解鳴謙沒多餘心思,為自己圓了夢,他心情很好。
他大大方方地上了車,給自己系上安全帶。
程銘禮關車門,繞到駕駛室上車,系安全帶。
解鳴謙身子一偏,停車場路燈從前側方車窗投下,光束打亮程銘禮半邊側臉,眉骨分明,冷隽若玉。
解鳴謙不得不再次贊嘆,程銘禮這張臉長得好,是越老越吃香的那種。
他鄭重道:“謝謝。”
程銘禮系安全帶的手一頓,惶然。
謝他什麽?謝他抱他?
那他之後要不要再抱抱他?
程銘禮苦惱地瞧了解鳴謙一眼,暗道,真是個狡猾的家夥,明明是他追他,卻用言語眼神勾他主動,倒像是他先追人一樣。
算了算了,他年長,大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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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銘禮啓動車子,離開停車場。
商務車剛離開停車場,山語從樹後走出,想起剛才那一幕,糾結得頭疼。
道家不禁止結婚生子,但不提倡陽陽交融呀。
孤陽不長,師叔祖那般透徹的人,怎麽忽然犯傻了?
這事可不能讓師父知道了,得瞞着點。
車子剛駛入大道,解鳴謙問:“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
程銘禮沉默。
他确實還沒吃,一直在等解鳴謙。
“你吃了嗎?”程銘禮反問。
解鳴謙嘆了口氣。
就知道他将如果二字忽略了。
他本該提醒的,只是之後一直忙事,以為自己提醒了,結果,變成現在這樣。
“去吃個夜宵吧。”解鳴謙建議道。
“好,你想去哪吃?”程銘禮問。
“南城我不熟,你作主。”
程銘禮道:“好,那去劉家灣。”
劉家灣食府是大型美食坊,一進去亮如白晝,金碧輝光,施華洛水晶燈懸挂在頭頂,璀璨晶瑩,如夏日星辰成海,拉來鑲嵌在上邊。
地上鋪着地毯,踩上在上猶踩雲端,牆壁上的白瓷明晃晃的,幹淨平整,能映照人影。
比人還高的青花瓷大花瓶擺在金柱旁,亭亭的若古典美人。
程銘禮熟門熟路地帶着解鳴謙前往電梯,路上問道:“你要吃什麽?二樓是小吃,三四樓是各大菜系,五樓是洋餐廳。”
“現在已經十點,不好再吃更多東西,吃面,喝粥,或者馄饨,是不是在二樓?”
“對,二樓。”
恰好電梯到了,程銘禮擁着解鳴謙走進去,按下二樓按鈕。
二樓仿的是夜市,一家家小吃用小房子裝着,外邊擺放着桌椅,除了食材桌椅地面較之小吃街更幹淨,建築風格、氛圍和小吃街是一樣的。
當然,人沒小吃街那般人滿為患,吵鬧喧嘩,畢竟,這兒消費不便宜,不過幹淨,食材來源都有據可考。
解鳴謙本來沒什麽食欲,看到了這熟悉的小吃街,尋找美食的DNA動了,他去了一家燒烤館,點了兩份小龍蝦,一份麻辣一份十三香,一份生蚝,兩份烤土豆,十份烤鱿魚,又去旁邊奶茶店買了一杯奶茶。
當然,給程銘禮點了一碗艇仔粥。
程銘禮望着擺在自己面前的粥,再望望解鳴謙面前紅彤彤的小龍蝦,提起嘴角露出個假笑,“鳴謙,你是不是将咱倆的食物放錯了?”
他對小龍蝦沒執念,只是不太開心解鳴謙這般區別對待。
給他點一份清淡寡味的粥,給自己卻點了這麽多重口美味的食物,這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解鳴謙帶起一次性手套,拿着小龍蝦熟練得擰頭去殼,拎着龍蝦肉沾點汁放進嘴裏,聞言擡頭,見程銘禮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隐隐帶出一絲委屈,不由得笑道:“沒放錯,我吃過晚飯,所以這是夜宵,你沒吃晚飯,只能喝粥養胃。”
“下次,下次咱倆再來吃夜宵。”
“也不用下次了。”程銘禮也套上一次性手套,去拿龍蝦。
解鳴謙攔住,“龍蝦真不能吃。”
胃餓久了,吃小龍蝦這般重鹽重辣重調料的,回去估計得拉肚子。
程銘禮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拿生蚝。
見生蚝上的蒜蓉,他忽然想起一事,“你不是不食葷辛?這生蚝上,有大蒜。”
之前影影綽綽聽說,解家這個剛回來的大兒子是道士,昨晚吃飯時聽到解鳴謙說不吃羊,他去查了查,發現道士有三厭五葷。
他刻意記住了這個,知道大蒜屬于五葷。
解鳴謙拿過生蚝,毫不在意地将蒜蓉連同生蚝一并吃下,“蒜蓉生蚝的靈魂,就在于這蒜蓉,我當然要尊重美食。”
“平常吃飯我會遵守,但偶爾打個牙簽,我就不遵守了。坐牢還有放風的,我偶爾外出尋食,吃下蒜蔥韭怎麽了?”
“天地有正氣,神靈有大氣,想來神靈是不會介意我偶爾的冒犯的。”
至于五葷傷五髒,不利于道心,啧,道法自然,他愛吃,專注吃,哪裏不利于道心了?
望着對面犯了葷戒吃得噴香的解鳴謙,程銘禮暗道完了。
解鳴謙找借口理直氣壯不守戒律,他不僅不覺得他虛僞,陽奉陰違,心性不定,反覺得特別可愛。
明明他最讨厭不守規矩的人。
若旁的道士這般,他會認定對方向道之心不成,心生厭惡,但同樣的事解鳴謙做來,他卻覺得對方真誠不做作,可可愛愛。
他的原則遇見他,變成了沒有原則。
這并不是個好現象。
程銘禮今晚不知第幾次意識到這點,眸光沉了沉。
他父親曾說過,面對危險且不可掌控的人或物,最好敬而遠之。
程銘禮不再試着和解鳴謙搶食,默默喝粥。
吃完夜宵,程銘禮送解鳴謙回解家,解鳴謙下車,對程銘禮道:“你先等等。”
程銘禮遲疑。
就這麽遲疑功夫,解鳴謙已經跑回解家,将他的拒絕全堵在嘴裏。
過了幾分鐘,解鳴謙來到車邊,敲敲車窗。
程銘禮打開車窗,和窗外的解鳴謙對上視線。
解鳴謙朝程銘禮笑了笑,朝他生出右手。
程銘禮以為他有什麽東西要送給自己,攤開右手。
解鳴謙右手忽而收回,左手變戲法似的,持着一朵紅玫瑰。
他将紅玫瑰遞到程銘禮面前,笑道:“送你。”
上次解鳴謙送程銘禮玫瑰,心底毫無波瀾,和送街上那些女孩子時的心情一樣;此時再送他玫瑰,解鳴謙微微害羞。
雖然程銘禮不知道,但他今天是将程銘禮當長輩了的,這對只二十二歲的程銘禮來說是一種冒犯。
程銘禮對年齡很是介意,若知道他怎麽想他,估計會惱。
想到這兒,解鳴謙沒忍住,又揚起個笑。
程銘禮盯着解鳴謙的笑,呆呆地接過玫瑰。
解鳴謙站直身,朝程銘禮揮手,“晚安。”
說完,腳步輕快地回到解家大宅。
程銘禮捏緊玫瑰花枝,目送解鳴謙身影一點點遠離,變淡,消失不見,才收回視線。
他懷裏,花瓣層層疊疊的紅玫瑰散發着迷人的清香,一點點地強勢而霸道地侵入他的鼻尖,肺腑,猶如它的主人,不容人拒絕。
程銘禮放軟身子,靠在椅背上,怔怔地望着前方,良久,才将玫瑰花插入襯衫胸袋,揉揉臉,駛車離開。
相較程銘禮的心腸百轉,解鳴謙心情很不錯,晚上還睡了個很好的覺,做了個美夢。
夢裏,他又回到十六歲那年,又看見走讀生被家長接送,不過這次他也有人接,并被人擁在懷裏。
溫暖而眷戀。
醒來後,解鳴謙噙着笑洗漱,又去晨跑。
在跑道上瞧見程銘禮,有些驚訝,“你昨晚鬧肚子了,一-夜沒睡?”
不至于啊。
程銘禮眼底青灰,恹恹地沒多少精神,聞言道:“失眠了。”
他昨晚輾轉到天亮,一直沒睡,在保持距離和要談戀愛間反複搖擺,到現在都沒糾結出頭緒。
解鳴謙心情微妙,望着程銘禮滿懷憐憫,“我這有個方子,能治失眠。”
他暗自唏噓,社會壓力真的大,讓人小小年紀,就有失眠痛苦。
他視線飛快掠過程銘禮頭頂,壓力這麽大,不會還有禿頂危機吧?
他又道:“我還有個法子,可生發。”
“生發?”
程銘禮大驚失色,什麽遠離什麽談戀愛全抛到腦後,他摸摸發頂,顫聲問:“我發際線上移了?能看到頭皮了?”
他頭發掉得這麽厲害了?
不至于吧,他晨起看鏡子,頭發還很濃密啊。
可是,鳴謙不至于無的放矢,肯定是他一雙眼自動美顏了。
他握着解鳴謙的手,誠懇地開口:“生發方子是什麽,請務必告訴我。”
解鳴謙面色頓時詭異,眼神一個勁地往程銘禮頭頂飄。
真可憐,小小年紀,就頭發稀疏,發際上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