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近水山莊的總管臉色發白:“筵席到一半時馮墨來說戲班子出了點事,問具體的又語焉不詳,我本來想去看看的,少莊主不放心,讓我暫時招呼客人自己去了,沒想到……”

江點紅死在小花園裏,連同他身邊兩個小厮一道。傷口在喉嚨上,很小很深;這樣的傷令死者即使不能被一招斃命,也無法出聲驚動他人。而事實上現場反抗的痕跡也很少,江點紅作為一個小有名氣的劍客,他的劍只從劍鞘裏抽出了一半。

這個兇手的手法很熟悉,之前橫死的兵丁身上也是一樣的痕跡;但不同的是,這次兇案現場附近比以往要熱鬧得多。

“去戲班子要從這裏過?”白璐已經拿出了官威轉了一圈。

“不,戲班子安置在左偏院裏,這個小花園是往內宅去的。”總管解釋說,“我也不清楚少莊主怎麽會來這裏,可是馮墨也已經……”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一個小厮。

獨子被害,江橋強撐着主持大局:“白大人跟戚捕頭都在這裏,你們莫要慌張,發現什麽全都說出來。”他轉向白璐道:“我近水山莊雖說一向立身江湖,但很少與人結怨,沒想到這幾日風波不斷,連點紅也……”

話裏話外這事都被推到官府這邊了。白璐看了一眼江點紅的沒能□□的劍,心道:“如果還是那個人,那他的武功恐怕比之前推測的還要高得多,至少江點紅在他面前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赴宴之前白璐與戚少商和顧惜朝都分別就這場鴻門宴作過假設,都覺得最大的可能是想設計白璐捉住他什麽把柄來要挾他就範,或者用藥物來控制他;如今白璐身邊一切如常,近水山莊卻折了一個少莊主,這個犧牲就有點大了。

戚少商跟顧惜朝也已到現場;他們兩人一個懷疑着之前見到的那個武功了得的“侍從”,一個擔憂着這事情不合邏輯會不會與顧惜朝有關,臉色都不好看。

顧惜朝混入人群裏,悄悄接近江橋,暗中審視陪在他身邊的幾個近侍。戚少商想拉他回來,又苦于身份限制不好大動,只能一面查看屍身上的傷口,一面注意着顧惜朝。

但他對仵作方面一竅不通,僅僅是憑着殺人的經驗能判定傷口與此前軍中兇案一致,多的事情也講不出來,拖着時間罷了。

果然,不消片刻就有人按捺不住,一個護衛忽然指認顧惜朝:“這人不是我們近水山莊的!”

戚少商先是松一口氣:果然是打算栽贓;再就是奇怪得緊:不往白璐頭上栽,卻栽給顧惜朝,是個什麽道理?

夜色漸深,按說應到了酒筵正酣的時候,近水山莊裏卻主人客人混作一團,圍着少莊主的屍身作着口舌之争。

顧惜朝本就是趁着來客多生人多才混了進來,被叫破也不算驚訝,自辯道:“我的确不算近水山莊的人,此次應江大俠之邀前來暗中助拳罷了——如果是我動的手,什麽緣故成事了不走還留在此間?”

江橋盯着他:“犬子從未提起此事,他人已不在,我也不認得你,你究竟是來做什麽的?”

顧惜朝毫不露怯:“莊主有自信認得江大俠在江湖上的每一個朋友?”他眼見江橋眼神一閃,心知他們父子關系的确平平:“那就請莊主拿個主意,江大俠叫我來助拳的那件事,方不方便當着這麽多人說清楚。”

既然要栽贓,幾位來赴宴的商賈自然是不相幹的見證人了;近水山莊涉足的事情不小,如果江橋不能确定顧惜朝究竟是不是江點紅尋來相助的,定不肯逼他在人前落實了一切。

然而異變突生,一個侍衛突然出手,不管不顧直接攻向顧惜朝:“就是你殺了少莊主,我要給少莊主報仇!”

戚少商立時去攔,卻不想這個侍衛身手詭異,一個沒捉住他竟然掀了顧惜朝的頭巾;衆目睽睽,就看着顧惜朝那頭獨特的卷發飄飄揚揚,落了他一肩膀。

那侍衛被戚少商抓着也不掙紮,反而回頭沖戚少商說:“戚捕頭,你大可以去抹了這人的易容看看他究竟是誰——正是那個害了你半生基業的惡人顧惜朝!我們少莊主如何會與這種人結交!”

衆人畏懼顧惜朝兇名,不由退開,只留顧惜朝站在原地,順一把自己的頭發,直直看向戚少商。

戚少商果然依那侍衛所言,走過去捏着袖子蹭顧惜朝臉上的易容;不一會兒就搞得手上黑黑黃黃,倒露出顧惜朝白生生一張俊顏來。

江橋急問道:“戚大俠,這可是那惡徒顧惜朝?”

戚少商拍拍顧惜朝的臉,被他嫌手髒避開了:“如假包換,顧惜朝。”

方才那侍衛立刻道:“我就說,是這惡人殺了少莊主,還來信口雌黃,颠倒是非!”

戚少商擋在顧惜朝前面:“他把臉塗成那個樣子,你怎麽知道他是顧惜朝的?”

那侍衛一時被問住,瞪着眼睛說不出話。

江橋卻已支使山莊守衛團團圍住顧惜朝:“我不管他是怎麽認出來了,既然這就是那個顧惜朝,那他方才的說辭定然是一派胡言,殺我兒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顧惜朝閑閑地問:“怎麽我是顧惜朝,方才說的就變成假的了呢?偏偏正是因為我是那個顧惜朝,江大俠這樁不太方便公開說的事情才要暗地裏請我來助拳。”

他話音一落,幾個商賈都有些變色,看江橋的眼神也有些恐懼。

江橋試圖控制局面:“顧惜朝,你殺我兒在先,又诋毀他的名聲,居心何在!”

戚少商誠懇道:“莊主,我倒覺得顧惜朝所言非虛,畢竟少莊主這一案恐怕與近來軍中兇案有牽連,不是顧惜朝能做成的;況且少莊主出事的時候,顧惜朝正與我在一起,恐怕□□乏術了。”

江橋大怒:“戚少商,你難道忘了與顧惜朝的血海深仇,竟然跟他在一起!”

戚少商依舊站在顧惜朝身前寸步不移:“正是因為我與顧惜朝有血海深仇,今日晚宴,我一早就認出了他。事發時,我正抓了顧惜朝,問他為何在近水山莊。莊主要是不信,大可以向楊老爺求證,我跟顧惜朝一起來到此處時晚了衆人一步,是楊老爺的親随給我們兩個讓了路走過來的。”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顧惜朝笑道:“方才戚捕頭百般逼問,我因着與江大俠交情咬着牙沒說,看來是白熬了。不知如今我老實交代,戚捕頭可能從莊主手裏保我一命?”

江橋見鼓動戚少商不成,轉向白璐:“白大人,我近水山莊在江寧多年,相較其他江湖門派甚少惹事,如今我獨子被害,你也坐視此人興風作浪?”

白璐原先一直興致勃勃看着戚少商跟顧惜朝兩個人,不想話扯到了自己身上,只能開口:“既然兇案時候戚捕頭跟顧惜朝在一起,那少莊主的死就與他無關了,至于顧惜朝說的隐情,我們自會好好查證。”

江橋年紀大,腦子轉得卻不慢:“查證過程中,可會收押顧惜朝?此人惡惡名昭彰,詭計多端,就算我兒不是他親自下的手,難保他有幫兇,此事不水落石出,我等難以安心。”

戚少商說:“莊主放心,我會親自盯着他。”

江橋看了他一會兒:“我敬重戚大俠在江湖上的俠名,不過,還請戚大俠給我一個安心。”

他低語了幾句,不多時一個近侍就呈上一個精致的盒子,裏面裝了一條精細的鎖鏈:“只要抓到殺害我兒的真兇,我即解開此鎖,并親自向顧惜朝躬身賠罪。”

顧惜朝看着扣在他手腕上那截冷冰冰的鎖鏈,冷笑一聲。

戚少商正七繞八繞地把鎖鏈另一頭鎖在自己左臂,聽見他這個不滿的動靜,只能搖搖鏈子,悄悄安撫他。

帶得顧惜朝的胳膊也一晃一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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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白璐一行人離開近水山莊的時候遇到了麻煩。

因為戚少商跟顧惜朝難以就騎馬的姿勢達成一致。

顧惜朝表示戚少商太壯,坐在前面害他拉不到缰繩;戚少商表示顧惜朝頭發太長,風一吹糊臉上看不清路。

白璐:你們為什麽不坐前面的趕馬,坐後面的只管抱腰?

……………………

最後好心的楊老爺用馬車送了他們一程。

戚少商:其實這個鏈子還挺好看的,亮閃閃,還有花紋……好像是鴨子?做得真精致。

白璐:那是鴛鴦,江橋跟我講,這個叫鴛鴦扣。

顧惜朝:我們還是來分析分析這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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