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回到府邸,白璐原本打算跟戚少商和顧惜朝一道讨論一下接下來的行動;江橋這一步走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心中盡管有了猜測,但還是要聽別人說說才覺得有底。然而戚少商卻一點都不理會他的暗示,拿鎖鏈拽着顧惜朝就拖去了自己房間,好像放在外面再叫人多看一會兒顧惜朝就會被偷走一樣。
白璐不死心,綴在後面想一道進屋;這次是顧惜朝不願意了,回身把他擋在門外:“白大人好好休息。”
眼睜睜看着門板在鼻子前面合上,白璐心中暗道,恐怕戚少商跟顧惜朝為了之前逆水寒的事情仍有芥蒂,即使都投了老師這邊還是面和心不和,說不好兩個人又拿他江寧府的事情約好了争什麽勝負,這可是要影響大局的。
這點事情他也不想鬧到王安石那裏去,看了一會兒緊閉的房門,心裏就轉出幾個念頭,離開去連夜布置,打算盡快解決戚顧二人之間這些個龃龉。
戚少商跟顧惜朝自然不知道白璐正一門心思要說和他們兩個,此時閉緊了房門,都有個好好就此局面談一談的心思。可惜江橋給他們兩個綁的鏈子拉直了也就勉勉強強到一尺,兩人要隔着桌子擺出兩軍對陣旗整馬肅殺氣凜然的架勢實在不容易,最後只能并排坐在床沿,一人拉着鎖鏈的一端,各自打着腹稿待會兒要如何交鋒。
戚少商心裏憋了千百個問題要去問顧惜朝,率先搖了搖鏈子:“近水山莊的事你涉足了多少,不是江點紅找你去的,對不對?”
他心裏七上八下,去赴宴之前他曾試探白璐,确定了顧惜朝确确實實同白璐有往來,當時他還心存希望能把顧惜朝拉到一條船上。可是當夜混在人群中的可疑之人卻不止顧惜朝一個,他實在不能對顧惜朝放心,時刻關注,一有異動就追了出去,誰知出手的卻不是顧惜朝。但要說顧惜朝是特意來引開他的,事後近水山莊又撇開白璐使勁把此事往顧惜朝身上安,最後還祭出一個鎖鏈來,這個事情就耐人尋味了。
戚少商能夠往最好的地方想,也能夠往最壞的地方想,但顧惜朝不給出一點表示,他什麽都不敢想。他盯住了顧惜朝,心想這人此刻已被鎖得牢牢的,再沒地方逃跑,今夜必定要從他嘴裏挖出幾句實話來。
“……不是。”顧惜朝照實說了,心裏有些郁悶。他原本想得挺好,戚少商去查殺人兇手,他去查幕後主使,雖然免不了有交集,但仔細一點還是能避開的。他并不願意與戚少商對陣,雖然那種感覺讓他心魂悸動血氣翻湧,但也正是這種悸動與震顫讓他心生怯意。
他恐懼于戚少商對自己的影響居然如此深重。
然而事與願違,江橋顯然不知從哪裏得到了顧惜朝前來相助白璐的消息,設計讓戚少商牽絆他。這樣一來,不僅顧惜朝原先的安排施展不開,他更是不得不選擇跟戚少商交一部分底,共結此案了。
戚少商繼續搖鏈子:“也不是江橋?軍中的兇案究竟跟你有沒有關系,你如何會在此處,到底想要些什麽?”
“我說這些都與我無關,你信不信?”顧惜朝拉直了鏈子省得它被戚少商搖得作響,“如今我們既然綁在了一條繩子上,我跟你一起查這個殺人案子的兇手,但是相對的,你要幫我保住白璐,有人想動他。”
“白璐是江寧知府,世家子弟,動他有什麽好處?”戚少商以為他的意思是白璐性命堪憂,自然不信,“我不信有人大費周章把你從牢裏撈出來就是要你來做個暗衛,況且諸葛先生找過你,你都沒有答應。”
顧惜朝心道你諸葛先生未必在這事情裏參一腳,卻不妨礙他有所保留不讓你幫着白璐,也不肯仔細分說,只看着眼下形式講:“誰叫你丢了逆水寒,如今連個小鎖鏈都劈不開了,你要是不願意我幫你查,那我也不管,你自己想辦法去問江橋讨鑰匙吧;要不然來日息紅淚來跟你重修舊好,你卻還要帶着我一起,那場面就不好看了。”
戚少商聽他陰陽怪氣提息紅淚更是不快,壓着怒氣問他:“跟紅淚有什麽關系,她現在歸小妖管。你不要東拉西扯,我就問你是哪怕又要賠命進去也不打算說實話了?”
顧惜朝道:“我就是又賠了命也不要你管,正好晚晴剛去,我辦完這事如果能跟她重聚,也是美事一樁。”
他說到後來,臉上居然浮出惬意與舒心的神情,仿佛談論的真真切切是與愛妻的聚首,而不是陰司地府。戚少商手上一使勁就把他拽得撲在床上,不等他直起身就抽出佩劍壓在他頸間,咬牙道:“你真想死,我就給你個痛快,可惜你要下地獄,你夫人卻不會在地獄等你!”
顧惜朝變色:“只管動手,可惜就是殺了我砍了我的手,這鎖鏈依舊還有一頭在你戚少商身上綁着!”
戚少商的身體跟他的劍鋒一道顫抖:“我砍你的手做什麽,鎖着就鎖着,我不怕帶着你去給別人看,叫他們知道顧惜朝最終還是死在我手上;等你化成了白骨散開了,我正好拿來墊枕頭!”
“戚少商,你說的什麽瘋話!”顧惜朝心中一片混亂,不由掙紮起來;他去推按着自己的戚少商,手上鎖鏈一陣亂響,無意間脖頸就在劍鋒上拉出一道血線。
他不在乎這點疼,戚少商卻不由丢開了劍;可就算如此,顧惜朝也走不開、逃不掉,他紅着眼睛,尖銳地說:“戚少商,你說得好聽,怎麽皇城上不殺我,晚晴靈堂上不殺我?你既然給了我喘息的空隙,我就要繼續,要東山再起,可你又要擋在我的路上,你到底為什麽?”
戚少商一字一句說:“我要你走正道!”
顧惜朝狂笑一聲,忽然全身失了力氣一樣,攤在床上,自語一樣說:“哪裏還有正道可以供我走?”
就算有王半山的賞識又如何呢,他在江寧這裏,一樣是個躲在黑暗裏的影子,要做的也是掩飾是非、謀求權柄的事情,他一輩子也不可能像戚少商那樣走在光亮坦誠的大道上,只憑着心頭熱血正氣而行。
顧惜朝閉上眼睛,心裏壓滿了清晰的絕望,睫毛有一點濕。
戚少商滿腔力氣打了空不肯罷休,幾次抓了他起來,可顧惜朝一意裝死,都從他手裏滑了下去,戚少商也只好放棄,側卧在顧惜朝身邊,硬邦邦擠出一句:“給你機會你不肯要,以後被我發覺你再作亂,別怪我不說一聲就要你的命!”
顧惜朝一點動靜沒有,呼吸聲都幾乎聽不見。
戚少商強自不管他,躺了半響,心裏越來越發慌;直到晨光都要從窗子裏透進來,他才悄悄去抓了顧惜朝的手,摸到他的脈搏才算安心,漸漸睡熟了。
兩個人的手被那條鎖鏈鎖鏈糾纏在一起,叫霞光一映,都是血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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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赫連:大家注意了,這是一次教科書式的情侶吵架,明明說了很多話,彼此情緒都很激動,但是仔細研究,會發現80%的言語都用來互相攻擊,并且與吵架的誘因完全沒有關系,最後問題完全沒有解決,雙方都很不高興,但還是不得不睡在一起。
白璐:他們能和好嗎,我這邊的事情很要緊啊,有關國運的。
赫連:不用擔心,你看戚少商已經服軟了,一般這種沒有內容的争吵,只要有一方服軟不繼續針鋒相對,馬上就能化解了。
白璐:但是總這樣吵架真的很耽誤事情,本來今天晚上就可以好好分析用不着多寫一章的。
赫連:我給你出個主意,你讓他們回憶回憶甜蜜時光,就算關系再冷淡的夫妻慶祝完結婚紀念日也能緩和幾天。
白璐:好的哦,謝謝你啊。
息紅淚:小妖你要炮打燈做什麽?我這裏只有兩壇現成的。
赫連:我一個發小有急用,事關國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