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謝遲遲踮腳擦拭着大殿的柱子,只雀嘴裏銜着抹布去擦窗子。
“好端端的,他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謝遲遲将抹布扔進水盆中,替自己和只雀憤懑不平。
只雀将嘴巴裏的抹布放到了窗臺上,騰出嘴巴,“百年前,仙上獨自曾去極北的苦海,找了七日有餘,才尋得靈草的種子,遂帶回一十三天養着,如今恰逢靈草即将長成……”
“倒确實辛苦,不知仙君養的這靈草,可有何奇效?”
“沒人知道,靈草被人拔了……”
謝遲遲有些驚愕,“誰竟如此可惡,如此有能耐,能在仙君眼皮子底下将他守了百年的靈草盜走,可知靈草被誰拿走,做了何用?”
只雀抖了抖身上的灰,“靈草在咱們倆中午喝的湯裏……”
拔靈草的“罪魁禍首”是誰,自然不言而喻,空氣中默了一陣子,謝遲遲幹笑兩聲,“竟是這樣,仙君如此處罰我倆,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只雀抓起抹布一同丢到水盆裏,謝遲遲幫它一并洗着,只聽只雀又道,“似乎仙君曾說,靈草大補,讓你和我來擦柱子,約莫是怕咱們吃了靈草,氣血旺,到了夜裏睡不着。”
專心洗抹布的謝遲遲并未将只雀的話聽進去多少。
一人一鳥兢兢業業地擦到了黃昏,才堪堪将大殿的柱子和窗子擦完,謝遲遲扔下抹布,伸了個懶腰,奇怪,做了一下午的活計,似乎并沒覺得多累。
謝遲遲琢磨着,不是她飛升之後身強力壯了,就是這一十三天的清氣能緩解疲憊。
這種亢奮的狀态一直持續到了夜裏,謝遲遲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幹蹬腿睡不着,瞧着外頭的黑夜,逐漸興奮。
自己這是咋了……
謝遲遲痛苦地起了身,決定還是出去走走。
月黑風高,謝遲遲溜達着溜達着,便溜達到了她白日裏來過的清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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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內依舊十分躁動,謝遲遲心道不如洗個冷水澡,我看你還躁不躁。
她來到了清潭旁,正欲寬衣解帶,驀然聽見響動,謝遲遲擡手瞧去,卻發現清潭裏的大石頭旁似乎有東西動了動。
謝遲遲想瞧個清楚,下意識往前頭走去,潭邊的泥土因着常年受水,稍稍一踩便松軟了下來,謝遲遲驚呼一聲,整個人栽到了潭中,與透心涼的潭水來了個親密接觸。
潭水湍急,謝遲遲一下子便被沖出三步遠,一時之間,她什麽術法訣竅也想不出來,雙手在空中亂撲,企圖能抓到一棵救命稻草。
老天眷顧,謝遲遲還真摸到了個東西,她忙手腳并用地抓住,将整個人貼了過去。
謝遲遲在心頭松了口氣,望了一眼被自己抱住的救命稻草。
稻草咋還穿着褲子?
再往上,仙君略微冰冷的容顏映入視線,一顆水珠自他下颌欲墜不墜,終于“吧嗒”一聲砸到了謝遲遲的眉心。
謝遲遲的心也跟着“吧嗒”一聲,沉了下去。
完了完了,她竟然冒犯了仙君……
謝遲遲慌忙松了手,水流湍急,謝遲遲差點被沖了出去,她只得再抓住,再放開,再抓住……
以顧清讓的視角,懷中女孩整個人伏在他身上,杏子般的眼,有些驚慌;花瓣般的唇,微微張着;露珠一樣的眼神,濕漉漉地擡頭望着他。
似乎終于意識到了氣氛詭谲,謝遲遲抱穩了之後,尴尬地開了口,“仙君,好巧,你也來泡澡?”
仙君未搭理她,似乎終于忍無可忍一般,将她從他身上扯了下來,兩人調轉了個兒,他将她壓到了大石頭前。
謝遲遲心中松了一口氣,心知仙君以這樣的姿勢将她堵在這裏,約莫是怕她被沖跑,仙君他,人真好。
就是,似乎,沒必要貼這麽近。
背後是冰涼的石頭,身前仙君熱乎得有些厲害的身體。
謝遲遲下意識縮了縮,顧清讓忽然按住她的肩膀。
“別亂動。”他的嗓音竟染了些啞。
仙君素日裏少言寡語的,怎麽嗓子就啞了?
謝遲遲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睡不着,不知道怎麽就走到了這兒,打擾了仙君你的清淨,我這就走。”
“不必。”顧清讓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你白日裏食了過多的靈草,在此泡一泡也好。”仙君說完,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
謝遲遲受意,立刻道歉,“仙君對不起,仙君我有罪。”
仙君似乎很受用,他雖面上雖沒什麽變化,但謝遲遲覺得氣氛似乎變得有些愉悅。
于是兩人就這麽對着月亮,靠着大石頭,互不幹擾地泡了三個時辰的澡。
翌日,只雀在屋檐下叫了兩三遭之後,才瞧見一臉菜色的謝遲遲推開了房門,她無精打采的,似是沒睡好。
隔壁房門也被推開,只雀望了過去,瞧見了同樣眼下微微泛着烏青的仙上。
只雀,“???”
總覺得他們倆昨晚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謝遲遲原以為今日顧清讓就要閉關了,等着等着,仙君他進了書房。
仙君他又去了煉丹室,去了藏書閣,去了飛雪閣……
就是沒去閉關。
謝遲遲瞧着肩頭十分黏人的只雀,第一次開始琢磨,仙君他是不是在因公徇私,叫自己上來被只雀黏糊着,他好去偷閑?
酉時,謝遲遲喂飽了自己和只雀之後,看着鍋中剩下的粥,有些犯了難。
自己真吃不下了,丢了實在未免有些浪費,可又沒有別人能……哎,還真有。
仙君他應當沒吃飯呢,雖然只雀說他辟了谷,不用每頓飯都吃,但謝遲遲覺得為表尊敬,還是得給仙君送飯去,關懷一下仙君,刷刷存在感,争取能将仙君口頭承諾的三倍俸祿拿到手裏。
謝遲遲将羹裝進竹籃子中,提着籃子去尋顧清讓,瞧見他懶懶地靠在池子邊兒喂鯉魚。
此刻正快要鄰着赤烏仙君下值,金烏的光輝遍布了大半個一十三天,仙君曳地的長袍素來纖塵不染,此刻灑上了幾縷金色的光芒,他長身鶴立,姿态使然,整個人神聖非常,缥缈非常。
仙君他當了這麽多年的神仙,神聖那是自然的,可她為何會覺得他缥缈呢?
好像怎樣都沒辦法叫人抓住一樣。
也許是當神仙當得久了罷。這個念頭一出,謝遲遲随即想起了拍着大腿囑咐她好好幹的閣長,想起了教她收取仙息的同僚仙君,想起了衆仙宴上的一衆神仙,想起了所有,她見過的,當了好一陣子神仙的神仙們,都給不了她這樣的感覺。
狐貍仙君果真是這仙界,最像神仙的神仙了。
最像神仙的神仙側目望了過來,瞧見呆愣站着的謝遲遲,眸中劃過一絲淺笑,“可有何事?”
呆愣的謝遲遲并未給他回應,顧清讓無奈搖頭,将掌中所剩不多的魚食盡數灑到了池子裏,引得更多紅鯉躍了過來。
他走到謝遲遲的面前,伸手輕輕敲了敲她的眉心,謝遲遲驀然驚醒。
“仙,仙君……”
顧清讓好笑地低頭望着她,瞧她伸手揉方才被自己敲過的地方,又耐心開口,“可有何事?”
謝遲遲忙将籃子遞了過去,“仙君還未吃飯吧?我給您帶了粥……啊仙君放心,這次小仙沒動一十三天任何一根兒草。”
顧清讓将籃子接過打開,只聽她又道,“這次的粥是用仙差送來的谷子做的。”
顧清讓手一頓,謝遲遲說完這句話,自己也覺察出了不對,仙君他不用吃東西啊,那怎麽會有仙差來送谷物?
顧清讓的話印證了謝遲遲的揣測,“仙差送來的那些谷子,是用來給只雀吃的。”
給只雀吃的,那不就是鳥食?
她,謝遲遲,方才鳥食吃了兩大碗?
“嗝……”
謝遲遲慌忙捂住嘴巴,完了,絕不能叫仙君知曉自己吃了兩大碗的事情。
“哦竟是這樣啊……”
謝遲遲驚詫着,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還沒來得及吃,就先給仙君您送來了。”
顧清讓瞧着她唇畔沾着的米粒,一言不發,伸手遞了一張疊得方正的帕子過去。
謝遲遲不明所以地接了過來,繼續自己方才來時想問的事情。
“仙君。”
“嗯。”
“您是不是明日便要去閉關了?”
“明日不會。”
“那是後日?”
“後日也不會。”
“那是大後日?”
謝遲遲瞧見這清冷仙君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柔和,“天機不可洩露。”
他高深莫測道,忽而伸手拿過她攥在手中的帕子,輕輕沾了她的唇角,謝遲遲眼見地瞧見那一粒飯黏子,嘴角抽了抽。
“這谷子,你我也是能吃的。”
他說着,端起碗抿了一口,似是寬慰謝遲遲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提問:(遞話筒)你有什麽奇特的經歷?
謝遲遲:(接話筒)比如,鳥食吃了兩大碗?還被喜歡的人發現。
提問:什麽感受?
謝遲遲:唔,味道竟然還不錯。
提問:……
我是問你被喜歡的人發現什麽感受-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