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今這種局勢, 只有讓她去和親,也許,才是最好的選擇吧……

不說別的, 從長遠來看,這樣起碼,能換昭國三十五年的一個太平。

如此想着,遲遲擠出了一個笑容,試着寬慰帝後,“萬一, 是良婿呢?”

皇後十分不忍心的別開了臉, 不想叫女兒瞧見自己眼角的淚,“怎麽可能是, 怎麽可能會是……”

那北狄,同他們昭國的關系,本就緊張, 她若嫁過去,怎麽可能不吃苦?

“母後, 你同父皇年紀也大了,不能盡孝膝下, 兒臣心中也難受,但我若不去, 再叫父皇派兵,去同他們拼命嗎?”遲遲頓了頓, 又低聲道, “今年收成本就不好,國庫虧空許久,若咱們再繼續打下去, 恐民不聊生……”

這些道理不用她說,帝後心中自然也明白,他們只是一時,舍不得愛女罷了。

畢竟也是從小疼到大的明珠,就連她的婚事,帝後一直也是想挑個她心中如意的,倒不求權貴,只求能待她好就是了。

如今卻要将她送到一個,注定不會愛惜她的人手中,他們這做父母的,心中如何能不痛?

也就是這一刻,帝後忽然發現,他們一直護在掌心的小女兒,似乎真的已經長大了。

安慰完帝後,從帝後寝宮出來之後,遲遲松開一直緊攥着的手,她低頭瞧了一眼,才發現自己手中的帕子已經濕了。

她也怕,如何能不怕,但她自小沒什麽特別的本事,只是比別人稍顯通透罷了,因而,她一直明白一個道理,她如今所享受的一切,逢雪公主的榮譽,稱號,受到的尊敬,都不是白得來的,這不,如今就該有所付出了。

“公主,您真的要……?”大宮女瞧見她出來了,憂心忡忡地迎了上來。

遲遲勉強勾唇笑了笑,“你別怕,屆時我尋個借口,放你出宮,你們都不必跟着我去北狄……”

遲遲早上剛勸好了帝後,到了黃昏時候,便又傳來了一個消息:邊疆駐守的五殿下,寧死也不肯降,更不肯下嫁逢雪公主,北狄王自覺被他拂了面子,已經點兵全力攻城,準備踏平昭國。

遲遲驚得手中的茶盞落到了地上,她下意識伸手要去撿,“哎,公主,您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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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宮女忙掏出帕子給她包住了被劃破的指頭,只雀撲棱着翅膀飛了過來,遲遲瞧着這只鳥,忽然道,“國師何時回來?”

聽到她這樣問,大宮女有些意外,但還是仔細想了想道,“國師大人他,好像還得過幾日才能回來。”

還要過幾日,可如今已經來不及了。

“你去準備一輛馬車,停在最偏僻……就雁臺那個宮門口,我要出宮……”

那天雪夜,她設宴途中外出散心,這國師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宮中,又在她眨眼的片刻,忽然消失。

還能知曉她晨起會頭痛,又養了這只能言人語的鳥兒,雖不願深想,但遲遲知曉,他定非常人。

既然非常人,他能夠幫她嗎?

他好像對她頗感興趣的樣子,他會願意幫她嗎?

往常都嫌國師去祭拜的日子太短了些,這是第一次,遲遲打心底裏覺得好長。

無論如何,自己都是要走這一趟的,萬一,他真的能幫呢?

是夜,一輛馬車悄無聲息地自皇宮雁門駛了出去。

因着怕消息洩露,遲遲沒敢帶什麽随從,就連她最信任的大宮女也沒帶——她要留在宮中,替她打掩護。

遲遲只帶了一個自幼便伴她長大的暗衛,這暗衛武功身法很好,他一言不發地駕着馬車,一路向北。

遲遲将只雀也帶上了,雖知曉若真有危機時刻,這一只鳥兒并不能幫她什麽,可終歸多一個活物在,遲遲就覺得好像多了一分的底氣在。

只雀窩在她的臂彎裏,只覺得她摟着它的手都有些抖。

遲遲她,這是在害怕嗎?

只雀想了想,伸出翅膀輕輕地拍了拍遲遲的手,做安撫狀,“遲遲,你別怕。”

遲遲抖着手捋了捋它的毛,“嗯,我不怕。”

不知行了多久,遲遲甚至不敵困意的睡着了,終于,馬車一頓,遲遲睡得本就不熟,被驚醒了。

暗衛在馬車外道,“公主,到了。”

遲遲下了馬車,暗衛恭敬且沉默地站在車邊,見這公主下不好車,伸手扶了她一把,在她站穩後很快便收回了手。

遲遲對他道了謝,轉身探進車內将只雀抱了出來,暗衛瞥了那鳥一眼,沒有說話。

只雀可瞧懂他這眼神了:這明明是只鳥,怎麽卻還要公主抱來抱去的,它的翅膀是擺設嗎?

它的翅膀當然不是擺設,這雙翅膀連一十三天的雲彩都挨過,只是遲遲抱得太舒服了,它不想自己努力飛了。

這麽想着,只雀又在遲遲懷中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着。

遲遲走了幾步,忽而如同想起來什麽似的轉過了身,“你回去吧。”

她對送她過來的暗衛說道。

暗衛明顯愣了一下,“屬下的職責,就是護佑公主的安全,公主在哪,屬下就在哪兒。”

遲遲來這裏時,其實已經做好了打算,如果國師不幫她的話,她便自己去城外,北狄王似乎是親征過來,她屆時能碰上他,如果能平息他的怒火,就更好了,那城中的百姓,便不必遭殃了。

所以這暗衛跟着她,也許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天下之大,他有一身的好功夫,何愁立不了足?

思及此,遲遲又想了想,“我是真心為你好,你再跟着我,是沒有前途的。”

暗衛明顯比遲遲還執拗,“屬下的職責是護佑公主。”

榆木腦袋。

遲遲知道勸不動,索性便也不勸了,此時天還未亮,但寺中有守山門的人。

此時正值小僧彌困頓的時候,只雀伸出翅膀拍了拍他,小僧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卻猛然發現面前站着一個披着黑色鬥篷的少女。

即使穿着這樣低調的一身衣裳,她卻還是美得十分驚心動魄,映着身後無邊的夜色,小僧彌甚至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山中的妖精了。

收起這些不切實際的遐想,小僧彌還是很專業的一個守門人,他站直了身子,朝遲遲行了個僧們禮,“不知施主深夜過來,可是要……?”

小僧彌沒敢将上香這幾個字問出口,畢竟這大半夜的……

遲遲搖了搖頭,十分平和道,“我找人,找……國師大人。”

小僧彌一怔,“這……”

夜深人靜的,這姑娘說要找國師大人,小僧彌不禁有些猶豫。

遲遲見他猶豫,遂又道,“小師父,我是國師大人的義妹,來找他真的是有急事。”

遲遲的焦急是做不了假的,小僧彌想了想,最終給她指了條路。

遲遲道了謝之後,便急匆匆地走了。

顧清讓沒睡覺,确切來說,自從她……他就整日也睡不着覺。

即便是如今找回了她,他還是害怕。

忽然一陣細微的聲響,緊接着便傳來一陣敲門聲。

這個時節通常為了避開國師祭拜,尋常百姓都不會上山來拜佛的,故這一片廂房,只住了他一個人。

顧清讓從院子中的石凳子上慢慢起身,走到院門前,伸手打開了門。

瞧見遲遲的那一刻,顧清讓還以為是自己因為思念她,而産生了幻覺。

下一刻,這幻覺便撲進了他的懷裏,帶着真實而溫軟的觸感。

顧清讓怔了一瞬,終于慢慢伸手回抱住了她,“你怎麽來了?”

遲遲知曉自己有些失态了,她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游走了那麽久,乍然瞧見一個自己熟悉的人,情緒有些激動了。

反應過來的遲遲輕輕松開了他,可顧清讓卻沒有松手,依舊緊緊地摟住她,好像他此刻懷裏抱着的,是他此生最珍貴的東西。

遲遲輕輕掙紮了一下,也知曉是自己先動的手,自己理虧,只得小聲道,“能不能先進去說?”

顧清讓聞言終于松開了她,他微微側了側身子,遲遲走了進去。

他将院門輕輕地關上了。

顧清讓再轉眼瞧她,終于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你怎麽來了?”

遲遲本在心中有些猶豫,猶豫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少,可方才他那個不肯放手的擁抱,叫遲遲心中平白添了幾分勇氣。

顧清讓只疑惑她怎麽在這個時辰就出現在這裏,卻見這少女又朝她走了過來,她一襲黑色鬥篷,越發襯出了那張臉的白皙,她站到他身前,仰頭望着他。

顧清讓甚至能瞧見,月光映在她的眼睛裏,他第一次發現,今晚的月色這般的好。

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顧清讓眼睫一顫,緊接着,那張嬌豔的唇,便貼了上來。

顧清讓身體一僵,她吻上來之後,卻傻乎乎的眨了眨眼,似乎在疑惑于接下來要怎麽做才好。

顧清讓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他的聲音沉而帶着些啞,“你這是做什麽?”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她擡眼望着他,手卻沒有松,“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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