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老板和小前臺
大老板和小前臺
1、時來運轉直升總辦
京城二環銀座大廈的高層,設有鴻福集團的辦公總部,鴻福集團的分公司列布大江南北。集團的董事長聶梵,是個神一樣的女人,關于她的種種說法,白小雅早有耳聞,比如說她姿色過人,跳起舞簡直能颠倒衆生;比如說她訓起總辦的高管來,往往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比如她有八部豪車,還常開上軍車外出……可惜白小雅一次也沒有看到過聶董,這不奇怪,一個高站雲端,一個低入塵埃,白小雅從沒有想到會跟那個雲端裏的女神有交集。
白小雅在鴻福集團下屬的公司打了三年工,一直在一線做着體力活,混跡在那些大多數來自鄉下的打工者中,她吃着鮮少變化的大鍋菜,睡着擠沙丁魚似的公寓,惺松着睡眼去上早班,筋疲力盡地半夜才歸。很多人喊吃不消,白小雅卻受益于這樣的超強度工作,她是個胖子,也不算太胖,喊了N多年減肥口號,體重一直在做着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頑抗。來到公司後,白小雅的體重神奇地減下去了,大圓臉變成了瓜子臉,眼也大起來,同以前一比确實好看了一些。白小雅暗自得意,哪是真要打工,減肥才是她留在這兒的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京城文化深厚,她看看故宮逛逛前門大街,會會文友聽聽講座,覺得混在最底層也有最底層的好處,沒有上去下不來的難堪。忘了介紹,白小雅是個業餘作者,發過很多文章,在公司的打工者中也算頗有名氣。可京城畢竟不是家,碌碌無為的打工生活,白小雅終于厭倦了,體重也減不下去了,遂打了辭職報告,等着卷鋪蓋回鄉下的老家。
公司的一線經理找到白小雅,說:“回什麽家,聶董喊你去總部辦公室上班。”白小雅懶懶地說:“編吧你,我寫故事正少素材呢。”
一線經理正兒八經地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王總監立等你回話。”
白小雅半信半疑地接過手機:“喂,您好,我是白小雅。”
手機裏一個悅耳的聲音說:“您好,我是總辦的人事王總監,你是白小雅嗎?”
白小雅有點兒信了:“我是白小雅。”
王總監說:“是這樣的,聶總聽說你能寫東西,也在網上看了你不少作品,覺得寫得不錯,要你到辦公室來上班。”
白小雅這下真信了:“王總監,我啥也不會操作,去了能幹什麽?”
王總監說:“考慮到你沒有辦公經驗,來了就先幹些雜活,跟別人學習,手頭熟了再獨當一面。”
白小雅看看一線經理,為難地說:“可我已經交了辭職書。”
一線經理忙對着電話說:“王總監你放心,聶董要的人我哪敢放走。”
挂了王總監的電話後,一線經理笑嘻嘻地說:“小雅啊,你還真有兩把刷子!前天聶董在會議上把你好一頓誇,說這樣的人才擱一線幹不用動腦子的活兒,那就太浪費了,研究研究把你弄來放哪個部門合适。呵呵呵,大夥還真當回事在那裏好一陣讨論,末了聶董說放企劃部比較合适。”
白小雅覺得一線經理那幾聲呵呵,不經意間暴露了他的态度。哼,只要給我一個好的平臺,那就讓你看看我白小雅的本事。
白小雅第一次走進雲集着各大公司精英的銀座大廈,看着服飾精美昂然進出的男女,不時間雜着黃發碧眼的外國人,再看看毫不起眼甚至帶着土俗氣的自己,心裏一下子變得惶然起來,仿佛被這大氣勢給吓了一下。
白小雅呆模呆樣地站在大廳裏,查看大屏幕上滾動出現的各樓層公司名稱。保安過來問白小雅幹什麽的,白小雅說到十八層的鴻福集團總部。保安要白小雅到前臺登記。白小雅就走到前臺去,前臺招待是個年輕女孩子,細眉紅唇身骨瘦秀,眼目中透着靈醒勁兒。白小雅在女孩子的指示下,填寫來客登記表,不知是緊張還是眼拙,竟然寫錯了地兒,女孩子始終笑盈盈地指點她改正,保持着得體的禮貌。白小雅感嘆大地方的招待就是有素質。
登記完了,保安幫白小雅刷了門禁卡,又給進了電梯的白小雅刷了樓層。白小雅暈暈乎乎上了十八層,出電梯又迷方向,只得記得一線經理告訴她出電梯左走再左轉。總算摸索到了總辦門口,隔着寬大明亮的玻璃門,就能看到總辦大廳裏布置得端雅大氣,書架、古玩、盆景、觀賞魚,想到一線經理說總辦的租金一年六十萬,再看看這管窺到的場面,白小雅就給聶董的排場震得直吸氣。
白小雅在門口逡巡了一小會兒,裏面的職員都在安靜地忙碌着,毫無遮攔正對着大門的條案狀前臺,空蕩蕩地沒有人值守崗位。白小雅推門進去,還是沒有人看她一眼問一聲兒,白小雅奇怪怎麽就沒有一個負責接待的人過問一下?只好問大廳離門最近的一個職員:“你好,我叫白小雅,是來找人事王總監的。”
“你稍等,我去人事部告訴一聲。”那個職員客氣地要白小雅坐後,起身進了旁邊的人事部隔間。
“白小雅嗎?你好你好。”悅耳的聲音帶着京韻兒,搶人一步先到,一個衣衫飄逸身材高挑的女子,從人事部走出來。
王總監的翩翩風采,令白小雅印象深刻:“王總監好。”
王總監:“我估計你也快到了,還一直念叨你路上會不會堵車,在北京要是沒遇到過堵車,就跟買彩票中了頭彩一樣。這地兒還好找吧,咱們進去說話。”
在人事部,白小雅拘謹地坐在王總監對面,聆聽王總監介紹總辦的大概情況,和拉家常式地對她問東問西。白小雅不敢多說話,只用最簡短的句子回答,她鄉音重,雖然在北京混了三年,一開口還是有着重重的地方口音。王總監顯然沒有在意她的口音,依舊親和力十足地跟她拉近距離,在了解了她的基本情況後,王總監終于說到了重點:“咱們總辦少個前臺,你也看到了,先幹着,慢慢熟悉辦公設備。其實這迎來送往的最鍛煉人,對你有好處。平時負責會議室和聶董辦公室的清潔工作,也就是抹抹桌子吸吸塵,沒有多少活兒累不着人。聶董一個月來不了幾次,甚至不來一次,也就是說大環境比較寬松。”
白小雅有點犯傻地問:“聶董不來,咱們就可以不受約束?”
王總監笑笑:“不要會錯我的意,我想說的是聶董不來咱們就不會有壓力,大夥工作起來更輕松愉快。”
白小雅感到了緊張:“聶董是個嚴厲的人?”
王總監斟酢了一下用詞:“在聶董的商業帝國裏,她的威嚴不容挑戰,只要我們做好了工作,就能感到她的春風浩蕩,否則——”
2、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白小雅到總辦都上班一個月了,連聶董的影子都沒看到過。總辦設有財務部、行政部、人事部、企劃部,前臺招待歸行政部管,王總監把白小雅丢給管行政的辦公室主任後,就基本不過問白小雅的工作了。辦公室主任知道白小雅是聶董點名提上來的人,對白小雅還算客氣,沒那麽多雜事支派她,但該交待的一樣不拉交待了,先領着白小雅到聶董那豪華的辦公室轉一圈兒,說不要因為聶董不常來總辦,就玩忽職守她辦公室的清潔工作,桌椅要三天打一次蠟,能拿動的玉石瓷器,拭擦時要輕拿輕放,打壞一件你都賠不起。還有這風水擺設,都是風水大師看過的,不要亂動地兒,更不能讓它們缺少了水……白小雅這時覺得自己真是從小村子裏出來的人,愛好文學發表文章就算有見識嗎?錯!以後要好好跟随在聶董後面長見識呵,只要聶董不嫌棄她。
只要沒有緊急任務,白小雅每天的工作程序基本沒變化,上班先喂食那一大缸昂貴的血紅鹦鹉魚,接着打掃衛生護理綠植,之後接接電話送送信件,再複印、掃描個文件什麽的,空閑時間很多。經理們各管各的下屬,職員只求做好自己的工作,沒有人去管和自己不相幹的事和人。白小雅那陣子看起來是總辦最悠閑自在的,沒什麽人多麻煩她,沒什麽事必得她去幹。連白小雅自己都覺得她是個可有可無的人,這是個不好的感覺,畢竟總辦不是慈善機構。
把白小雅喊到總辦的人,難道忘了她在北京還有個中樞機構?白小雅開始有意無意地探聽聶董的行蹤,這個說聶董在烏魯木齊,那個說早飛去南昌了。白小雅最後歸納出的信息是,聶董行蹤不定,但說回來就回來了。
那天,白小雅懶懶地坐在前臺,看着門口那盆葉片開裂卷黑的大芭蕉出神,行政司機小黃拎着公文包匆匆進來:“小雅,聶董正在地下車庫停車,很快上來,你先燒壺水,再把聶董的辦公室收拾一下。”
消息太過突然,白小雅驚得從轉椅上跳起來,沖進聶董辦公室手忙腳亂地收拾去了。大廳裏的職員聽說聶董将到,一個個眼明手快地把電腦桌上,跟工作無關的雜物,快速隐匿起來。
白小雅剛回到前臺,也沒敢坐,聶董就像陣風般進來了。雖然有過種種臆想,白小雅還是有些瞠目結舌:這是一個精練毫不蓋過優雅的女人,比起王總監的謙和,更有一種貴氣內斂卻暗中懾人的氣場,尤其是她很美,一出場就會無懸念地成為衆人的焦點,何況這又是她的地盤。
“聶董好。”白小雅心理上矮下一大截,問出的好,怕聶董聽見似的,緊張得臉也紅了。
聶董含笑向白小雅點點頭,沒作出更多的關注,徑向她的辦公室走去。大廳裏的所有職員,齊刷刷地站起來,紛紛畢恭畢敬地問好聶董。王總監從人事部快步趨出:“聶董回來了。”輕易不出來的財務部李經理,也聞聲出來迎接聶董。辦公室主任忙接過聶董挎着的包。聶董儀态萬方地跟下屬打過招呼後,就進了她的辦公室。白小雅傻傻地站在前臺那兒,不知幹什麽好,辦公室主任也不支使她,自已進去出來地給聶董倒水沏茶送東送西。
後來白小雅才意識到,侍候聶董是她這個前臺招待的職責,也是表現自己的機會,怎麽就讓辦公室主任代勞了?第一個照面她白小雅就辜負了聶董的賞識。
聶董呆在總辦的時間不長,處理了點事兒就離開了,衆人又是一番恭送。讓白小雅奇怪的是,聶董來時身上散發出的淳雅香氣,人走了大廳裏竟還能嗅到幽幽的餘香。
聶董一連幾天來總辦後,那天剛上班,王總監把白小雅叫到人事部問話:“平日你是怎麽擦聶董辦公室桌椅的?”
白小雅沒想起哪裏不妥:“天天用幹淨的濕布擦一遍。”
王總監苦笑地挑起細眉:“沒有按吩咐打蠟吧?”
白小雅感到不妙了:“看着挺幹淨,就沒有經常打蠟。”
王總監嘆口氣:“聶董的辦公桌椅是紅木的,櫃子是金絲楠木的,根雕是陰沉木的,都是極昂貴的木料,不能用水布擦。那張紅木桌上有兩條輕微擦痕,修家俱的僅是磨去擦痕補補色,就收了七百元。你天天用水濕布擦,桌面都裂出了許多細小的紋路,也怪我沒去檢查你。聶董很生氣,說你這不是護養,是在搞破壞。還有門口那盆大芭蕉,她進門就看到了殘敗的黑葉片,上面還有蜘蛛網,玻璃門上有不少手印,等等,由此她斷定你對工作很疏懶。她沒有罵你,把我好一頓數落,說我沒有盡到督管責任。可你歸行政部管,我再過問就是越權了。咱也不多廢話了,你快去補救工作上的不足吧,聶董下午可能還要來。你一定要記住,聶董是個有潔癖的人。”
白小雅知道闖禍了,啥也不敢多說,加倍細致地搞衛生去了,一上午沒敢停一會兒。就剩下會議室的大玻璃桌沒擦了,聶董突然來了,說要開個行政會議,總辦的全體人員參會。
一二十號人圍着大玻璃桌端然肅坐,聆聽上首的聶董訓話。白小雅在離聶董最遠的位子坐下,不敢看聶董,眼神不安地在桌面上睃巡:玻璃桌面簡直就是塵痕的照妖鏡,在明亮的光線下,桌面上下那些絮狀的、條縷狀的、甚至斑斑點點的塵痕,一覽無餘。白小雅暗中叫苦:我每天都擦一次,怎麽還這樣不堪入目?
聶董說要召開年度峰會,各分公司的老總将雲集總部;聶董說小雅要負責所有的會議記錄;聶董還說了什麽,白小雅就聽而不聞了,桌面的髒污讓她十分焦慮。聶董本來要說大事的,可突然厲聲責問白小雅,仿佛不先處理這事,就沒辦法接着講下去:“白小雅,你是這樣給我擦桌子的?我就是怕別的桌子藏污納垢,才特意弄張玻璃桌。這是我見過的最髒的桌子!總辦就這麽點衛生,你能不能用點心對待?散會後立即把它擦幹淨了。”
一桌子人全看向白小雅,白小牙雅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臉上的紅暈一直漲到耳根:“是,散會我就擦。”
讓白小雅如坐針氈的會議終于結束了,白小雅留在會議室準備搞衛生,聶董剛出會議室又轉回來,笑吟吟地囑咐:“小雅,別忘了會議桌。”柔和的語氣跟先前的厲聲責問,有如冰火兩重天。
幹淨的濕毛巾、廢報紙、玻璃刷、玻璃水,能用的工具全用上了,爬在桌面上,鑽進桌面下,白小雅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看着光潔了,陽光一照,還是不盡如人意。白小雅哀嘆,就為總辦有這麽張難搞的玻璃桌,不能久留此地。
3、
很有幾天聶董沒來總辦,聽說飛去了福州新開的公司。白小雅一直繃着的神經,這才敢松松,聶董飛離北京,意味着白小雅又可以坐在前臺,疏懶掉每天的一半時光。連王總監在值班日趁着沒有外人,一改淑女範兒,走着舞步笑嘻嘻地跟白小雅說:“沒人管喽。”
總辦的工作午餐,都是後勤的小郭每天十二點送上來,到樓下時就電話通知前臺。前臺的總機十二點準時響起,白小雅也沒看來電顯示,條件反射地抓起電話就喊:“小郭同學,你想把俺們給餓死嘞,麻溜兒送上來。”白小雅沒等對方開口,就哇哇了陣家鄉話。小郭是她老鄉,兩人對話都嫌普通話拿捏,私下全溜家鄉話。
電話裏的聲音有幾分迷惑和不悅:“說什麽呢?我找人事王總監,麻煩你轉她的分機。”
白小雅意識到犯了前臺大忌,通電話後不管對方是誰,都要說标準的套話:“您好,這是鴻福集團總辦。”羊都亡盡了,也沒必要補牢了,白小雅正正腔調:“請稍等,這就給您轉。”下手麻利地轉走電話,原以為這事就完了。
人事部敞開着玻璃門,分機竟開着免提,身材那麽高的王總監,不敢坐,彎着腰接電話。白小雅才聽了一句,就驚悚地把耳朵支了起來,剛才要她轉電話的聲音,這時正狂風驟雨地襲擊王總監:“前臺是公司的一個臉面,現在的前臺簡直就是一只鄉下的笨小鴨,說話南來北往的,蓬松着頭,眉眼都不修飾,年齡還偏大。當務之急,你要對她進行培訓,讓她機靈起來,先從普通話培訓她吧。”
王總臨一疊聲地說:“是是,聶董,我會按照您的指示辦。”
白小雅的腦袋轟地一下:完了,又撞到聶董的槍口上了!
白小雅通紅着臉,怔怔地盯着王總監走過來。王總監同情地說:“大概你也聽到了聶董的電話。”白小雅點點頭,王總監接着說,“總辦的人還培訓普通話,外人知道了一定會笑,我得執行聶董的任務,咱倆拍個工作照,我再把接電話時應該說的禮貌用語,列出幾條,你沒事就多練練。”
王總監把培訓白小雅說普通話的工作照,發到集團高管的微信圈裏。這下子各分公司的頭頭腦腦們,都知道總辦的前臺竟然不會說普通話了。這還不算,聶董隔三差五就往前臺打電話,說是找這個長那個的,以前也沒見她打來過,明擺着就給白小雅施加壓力,逼白小雅盡快學好普通話。白小雅一見聶董的號,就會緊張得嗓子痙攣。王總監安慰她說:“聶董注重培養你,你要真的一無是處,在總辦還能留到現在?”
總辦的小職員在竊竊傳言,說聶董回北京了,而且是由兩個人攙扶着回來的。白小雅懵了:生龍活虎出去的呵,回來咋就這麽不堪了?司機小黃證明說聶董只是有點腰椎管狹窄致使的腰疼,別無大礙,又說新公司問題一大堆,聶董近來壓力較大。
白小雅不敢有絲毫大意,把總辦清潔得一塵不染,随時恭候聶董大駕光臨。這期間最受聶董器重的汪總,不時交待白小雅寫些材料,如市場調查、規劃報告等。白小雅初次寫公文,難免不懂套路,財務經理和王總監,感念白小雅平時給她們做衛生,都樂意盡心指教,甚至在複雜的數字統計方面代筆。
意外總是層出不窮,那天白小雅上班後去喂魚,差點吓傻:魚缸內的照明燈滅了,缺氧、低溫、水極混濁,九條血紅鹦鹉平躺缸底,僅有兩三條奄奄一息。昨天下班前停電預警燈就亮了,怎麽就沒有人明白?一條魚七百元事小,這外號發財魚的東西要是全死了,豈不預兆着集團黴運當頭,加上聶董折腰而歸,這比擦不幹淨會議桌嚴重十倍!白小雅報告王總監後,十萬火急地打電話催魚老板快送活魚來。
買電、換水、換魚,白小雅邊幫魚老板忙碌,邊祈禱聶董千萬別在這節骨眼上來。謝天謝地,水清魚歡,看起來比往常更賞心悅目。
中午時,聶董穿着一身清爽的運動服,推着購物車腰直步輕地上來了,這個要強更要面子的女人,推着購物車是防止人前因腰疼露出佝偻相。聶董跟經理們在大魚缸前,談笑風生地賞了一回魚,白小雅直慶幸魚換得及時。
給聶董燒水沏茶時,白小雅沒倒礦泉水就先燒壺,聶董一聲不吭,也不看白小雅,直接把危險的空壺拎一邊去了。白小雅體會到了什麽是恨鐵不成鋼。辦公室主任得知聶董中午要吃粥,殷勤熬出粥舀出一碗送進去。汪總過來,見鍋裏還有一碗粥,說他也來一碗。白小雅把粥全舀給汪總後,端着空鍋去水房清洗。
洗鍋回來,總辦裏硝煙彌漫,聶董在大發雷霆:“看看給我招些什麽人,能不能找個機靈的!”
白小雅不知道哪兒惹火了聶董,剛上前就被聶董一把推開:“你離我遠點!”
白小雅由最初的惶恐,變得倍覺委屈,以至心灰意冷,既然聶董要她離遠點,她就遠遠地走開了。王總監手足無措地來找白小雅:“聶董發火你還不快去邊上伺候着?”
白小雅執拗地說:“不去,她正煩我,我再湊上去,更招她煩。”
王總監沒辦法:“非常時候你也別撐她的眼,找點活兒慢慢幹,熬過這窘局吧。”
快下班時,白小雅覺得想好了,她去找王總監:“我不能達到聶董的要求,你給我張離職單,我走人。”
王總監嘆口氣:“我真心疼你,聶董發脾氣,肯定有原因,你先別急着離職。”
一句心疼話,讓輕易不落淚的白小雅,再堵不住淚腺,無聲地哭成了個淚人。王總監忙遞過紙巾:“剛才聶董也表示後悔了,說她這段諸多不順,壓力大易發火,大家別介意。她是董事長,不好給你道歉,明白嗎?”下面是一堆勸慰話。
白小雅心裏異常酸疼,就一直哭,出了人事部還是哭,緊繃着嘴卻堵不住眼淚。由于哭得眼睛通紅,她不敢看同事,同事也不敢看她,沒人再支使或麻煩她去幹什麽。她無聲地哭了一個下午。
下班後聶董沒走,白小雅也不能走,不知從哪天起,只要聶董在,她就得侍候着。王總監還笑谑白小雅是聶董的人,哪知白小雅伴虎的滋味。
留下加班的人開始吃外賣,財務經理見白小雅坐在前臺不動,好心地要她去吃飯,白小雅賭氣說不吃。聶董好像忘了罵過白小雅,遠遠地喊:“小雅,過來吃飯。”白小雅不敢說不吃:“我吃過了。”聶董像嘆氣又像無奈:“說你像受氣的小媳婦吧,你的脾氣又這麽大。”
直到十點半白小雅才離開總辦,晚上睡覺,又從夢中哭醒,怔忡半宿,不明白她如此努力,為什麽還是狼狽不堪。北京雖好,怎如鄉下安逸。
第二天白小雅打起精神去上班,聶董五點就在總辦處理事務了。白小雅進去給聶董倒茶水,坐在軟椅上看手機的聶董忽然說:“知道昨天我為什麽發火嗎?我還沒有喝粥,你就給我倒掉了。”
至此白小雅才明白聶董發火的原因:“剩下的粥汪總喝了,我洗的是空鍋。”
聶董仿佛愣了一下神,微有懊意地繼續看手機,什麽也沒有說,可再有事喊白小雅時,聲音柔和得整個總辦都以為笨小鴨是她的親信了。
隔兩天,聶董在家裏一早就給白小雅打電話:“你過來幫我收拾一下,我要去福州。”
白小雅立即打的趕過去,順路給聶董帶去一份愛吃的煎餅果子,特意夾了辣根。聶董一開門就問:“給我帶早餐沒有?”白小雅心說:“我再笨也記得給你帶早餐。”
說是收拾,其實聶董要白小雅給她腰上貼換膏藥。吃過早餐,聶董見地上有煎餅屑,也不支使白小雅,佝偻着腰親自打掃。幫聶董整理衣服時,白小雅大開眼界,那麽多名牌衣物,都能占一個房間了。聶董分類,白小雅管疊整齊,由于腰疼,聶董幹一會兒就要坐下休息喝些水。白小雅見她杯子空了:“我到樓下給您再倒一杯水吧。”再想不到聶董竟然說:“我怕麻煩你。”
平日在聶董家收拾東西,到飯點都是叫外賣,今兒聶董卻要白小雅出去買回扁豆角,親自動手爆炒了扁豆角,配上饅頭片做為兩人的午餐。整個總辦有幾人吃過聶董親自動手的小竈?白小雅受寵卻不若驚,也許潛意識裏去意已決吧。
飯後接着收拾衣物,兩人竟然說了許多話,從識人術到成材,聶董侃侃而談。在翻到一件銀白的貂皮坎肩時,聶董說:“朋友送我的,也就幾千塊錢吧,我一直沒穿,給你了。”白小雅見上面的标價牌寫着兩萬一,忙推辭:“您留着吧,給我也是糟蹋了它。”聶董不容多說:“回去記着拿上它。”
說是收拾東西,更像是聶董特意找白小雅去談話。傍晚時,聶董開車要去美容院,說是順路,其實拐了一個彎把白小雅送到住處。
很快年關就到了,白小雅的老公一直催她離職回家相夫教子。總辦的人事部在安排春節值班人員,白小雅沒看到自己的假日,去找王總監,說沒假日她只好辭職。王總監尴尬地說:“這是聶董的意思,不準任何人請假和辭職,大概是針對你的。知道嗎,你前段時間寫的計劃書是用于貸款的,要是請外面的人寫得出十萬元。咱們集團打算辦份內刊,好通報各地分公司的情況,你是一個編輯的料呵……”
白小雅不辭而別了。聶董自有聶董的商業帝國,可在白小雅的骨子裏,她是個自由寫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