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搞定地皮
回到羅公館用了晚飯後,羅夏至就把自己關在房間內,用他那不甚優美的鋼筆字,寫了一封初步的計劃書。
他想明白了,他要開百貨公司,要開一家明碼、明貨、明價的百貨公司,将現代的百貨理念引入這個時代。
他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後就沒有上街買過東西,今天才知道原來百年前的商業模式是這樣的,“一口價”的概念至今尚未普及。
要知道“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和“看人下菜”這種古老的商業模式雖然有可能提高利潤率,但是只适合慢節奏的初級農耕時代的商業模式,代價是浪費珍貴的客流。
一旦進入近現代的高速,巨量的商品進入資本市場,不管是買方還是買方必然要迎接一次購買方式的改革!
羅夏至激動的不行,連寫字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如果成功的話,這無異于一場商業革命,消費革命,而他就是這一切的主導者!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羅夏至終于完成了百貨公司商業計劃書的初稿。熬着通紅的雙眼,随便洗了把臉後,帶着十幾頁,寫的滿滿當當的文件下樓,來到了餐廳。
除了賀蘭,所有人見到他疲憊中帶着興奮的模樣都吓了一大跳。
将文件交給了一臉懵懂的羅雲澤後,羅夏至就開始大口大口吃起早飯,沒看到羅雲澤先是困惑,在連續看了好幾頁後,逐漸轉變為訝異,激動,乃至驚喜的表情轉換過程。
“小夏,吃好了麽?吃好了的話,跟大哥上書房,我們詳細談談。”
翻動着這十幾頁的文件,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羅雲澤很快就抓住了其中的關竅,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羅夏至談談具體的思路,甚至操作的可行性了!
賀蘭驚訝地看着羅雲澤吩咐傭人把早點送到二樓的書房,并且關照司機今天上午先不去商行上班了,然後就拉着嘴裏還叼着半塊三明治的羅夏至急匆匆地朝書房跑去。
“哎呀,看來我們小夏,現在也可以幫到‘哥哥’了。”
看着兩個對她而言最重要的男人并肩上樓的背影,白鳳凰感慨地說着。她轉過頭,對着賀蘭笑了笑,搖曳生姿地離開了餐桌。
“啪!”
将一直捏在手中的佛珠往桌上一扔,賀蘭憤恨地看着她妖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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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雲澤不愧是整個羅氏商行的掌舵人,在與羅夏至詳談了将近三個小時候,就決定完全放手支持羅夏至的策劃案。
而且,他的膽子更大,看的也更長遠,這邊百貨公司還八字沒有一撇,他居然已經想到了羅氏商行應該如何在其中發揮作用,将全國,乃至世界各地的貨品聚集到這間百貨公司中來。
這不是一間小小的南北貨商行的華麗轉身,而是羅氏商行能否以此為契機,在上海,乃至在遠東,在整個亞洲進一步發展壯大的關鍵一步。
羅夏至壓根沒有想到他大哥是如此地“身體力行”,在他提出策劃案的第三天下午,他就被大哥帶到了大名鼎鼎的“沙同大樓”的門口。
大哥的高級秘書尹文的手裏,此刻那本裝訂的工工整整,足足有幾百頁的商業企劃書,就是羅氏商行的策劃室一整個晚上的工作結果——他們把他那份淺薄簡陋的企劃案補充的幾乎盡善盡美,為的就是能夠打動這棟大樓的主人,上海灘的“猶,太地王”沙同的心。
聽說要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人物,上海灘的傳奇,羅夏至也激動的不行。在沙同的美女秘書邀請他們進入辦公室的時候,他差點腳下一個趔趄,出了大醜。
“小夏,別害怕。”
羅雲澤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堅定而溫柔地說道,“如果你成功了,你就是上海灘的百貨業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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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忐忑不安和幾分崇拜在見到這位以睿智和狡猾聞名後世的老人後,不過幾分鐘就消散在唇槍舌戰中了。
與沙同的讨價還價和鬥智鬥勇幾乎耗費了羅夏至全部的心神,讓這個嚴格意義上才剛大學畢業不久的青年的大腦在一個多小時內高速運轉。如果不是後世豐富的實事和鐵板釘釘的輝煌在支撐着他的大腦和腰杆,他幾乎就在這老人咄咄逼人的質問下敗下陣來。
最終的結果是,沙同以每年20萬銀元的租金,将羅夏至擁有的南北雜貨店左右方圓十畝的地皮租給羅氏商行,用于建造百貨大樓,租期為五十年。
五十年後,除了土地,整棟百貨大樓也同時收為沙同所有——這個狡猾的老頭自然預計到了百貨公司能夠帶來的巨大利潤,居然以此作為談判的前提,明顯打着摘果子的主意。
熟知歷史的羅夏至掐指一算,在羅雲澤還在猶豫的時候,就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
不過作為交換,羅夏至提出他不止需要這十畝地皮,還想要一塊位于跑馬廳附近的地皮,租期也是五十年。不過現在還沒有想到要做什麽。
雖然那塊地方在一百年後也是寸土寸金,不過此刻和大馬路比起來,跑馬場附近除了跑狗廳,就散落着幾個外國人的鄉村俱樂部,地價自然是無法和大馬路比拟的。基于羅夏至如此“爽快”,沙同就以每年5萬的租金組給了他。
每年一共25萬的租金對于羅氏商行雖然算不上什麽,但是百貨公司的第一期工程啓動基金卻至少需要百萬銀元,對于一個将大部分資金都投入流轉的商行而言,直接的結果就是造成流動資金不足。
這時候這位猶太大亨又提出以羅氏商行三分之一的股份作為抵押,由沙同名下的銀行發放貸款籌建百貨大樓,當然了,這筆生意的前提是——沙同商行入股未來的羅氏百貨。
羅氏兄弟一邊笑臉商談,一邊心裏暗罵:老狐貍!
從沙同大樓出來,羅夏至長長地舒了口氣,掏出手帕擦了擦頭上的汗漬。
“好小子,可以啊!”
羅雲澤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當初第一次和這老狐貍談生意的時候,表現的可沒有你好。而且那時候我都已經将近三十歲了。”
羅夏至低調地笑了笑,鑽進了車廂。
進入車子之前,他分明聽到了一句“真是虎父無犬子”……
羅夏至的腦袋差點撞到了車門上。
哎,好尴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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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帶着阿樂來到南北貨商行,羅夏至感覺自己的心境完全不一樣了。這次讓司機老陳将車子停在了大馬路路口,羅夏至踩着輕快的腳步,繞着商行走了一圈,想象一下一年後,這裏将有萬丈高樓平地而起,引來千萬賓客鹹集于此,屆時該是如何的盛大璀璨……
就在羅夏至浮想聯翩之際,對面的銀樓一陣喧嘩,定睛看去,居然又是上次那個在南貨店鬧事的……粱少爺?
這梁少爺這回倒是沒有帶女伴了,換了一套粉色的綢布短衫,脖頸後插着一把烏木柄的扇子,正插着腰和銀樓的掌櫃吆喝着什麽。
要不是他長的濃眉大眼着實不壞,就這麽一副打扮,真是讓人看了直搖頭。
“阿樂,去打聽下。”
羅夏至覺得挺有意思,就站在街邊等了起來。
一會兒阿樂興沖沖地回來報告,原來下個月就是梁老爺的六十生辰,這梁少龍在這龍鳳銀樓定了一條全黃金打造的實心大金龍,今天是來拿貨的。然後這銀樓的掌櫃為了讨好他,不但打了九折,而且還抹去了零頭,于是引得梁少龍勃然大怒。
“這……我怎麽有些聽不懂了呢?打了折,還抹了零,這不是好事兒麽?他氣什麽氣啊?”
“少爺你不知道,這梁少龍是‘青龍堂’的少主,他們家可是通吃上海黑白兩道的大流氓,我們羅老爺見到他們家梁老爺都要給幾分面子的。所以他家這位梁少爺,從小在上海灘就是橫着走的。”
阿樂眉飛色舞地說道。
“這個少爺有個怪脾氣,整個上海開店鋪的掌櫃都知道——就是這少爺覺得別人把東西便宜賣給他就是看不起他!可是這位龍鳳銀樓的掌櫃是從廣東總店新調來的,也不知道他們店裏誰要害他,居然沒把這些告訴他,這才讓他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蛤?”
“一樣的東西,賣給他就必須比別人都貴些,否則就是看不起他。上回不是在我們的南北貨店鬧事麽?那天他帶了一個女伴,是‘仙樂斯’的舞小姐密斯黃,看中了我們店裏的一塊蘇繡帕子,要來買。但是前一天,‘百樂門’的頭牌密斯吳剛在我們店裏買過一塊一模一樣的……在密斯黃面前炫耀來着。”
“掌櫃不知道其中緣由,開價比賣給密斯吳的低了五毛錢……梁少爺當場就鬧開了。最後扔下十塊大洋,拿着帕子走了。”
“啧啧……”
古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博美人一笑,今有梁少龍十塊大洋買一根手帕出風頭……
“有錢人真會玩。”
羅夏至由衷感嘆道。
“少爺說什麽呢,少爺不也是有錢人麽?”
“不不,我常常因為自己不夠變态,感覺自己與他們格格不入。”
羅夏至搖了搖頭。
“不過這後頭不就是公共租界的中央巡捕房麽?他這樣鬧事,沒人管麽?”
“嗐!這位少爺在巡捕房還挂着職呢!誰敢動他!”
這邊說的起勁,那邊事情貌似也得到解決,梁少龍一手插着腰,一手接過銀樓夥計遞上的茶水大口灌了下去。四下張望的時候,正巧和羅夏至眼神相對。
“看什麽啊,小四眼!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梁少龍朝他眼睛一瞪,羅夏至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轉身進了貨行。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上,第一家”一口價“百貨公司,就是南京路上鼎鼎有名的先施百貨!在此之前,都沒有引入過這個商業模式呢。
如今去上海的話,是找不到”先施“百貨了,它現在的名字是”上海時裝商店“哦!大家來上海玩的話,乘坐地鐵從南京路的地下過街出口(有一家三口雕塑和”南京路步行街“銘牌)出來,第一棟樓”市百一店“就是舊上海的”新新百貨“,過了新新百貨和東方商廈,就可以看到”上海時裝商店“了!
舊上海四大百貨中,唯一一個現在還保留着原名的就是”永安百貨“,曾經在90年代一度改名為”華聯商廈“不過後來又改了回來。幾年前經過改造後恢複了原本的風貌。我記得很多年前去,永安百貨到了下午還有5點到6點在陽臺上有舊上海風情的薩克斯表演,最近還有麽有我也不知道了,很久不去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