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界之中名聲赫赫，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魔尊陛下，一朝淪落到別人口中之物，還要遭嫌棄一番——
“也不知活了多少年，肉肯定很老，估計不怎麽好吃。”
“這煞氣浸過的肉，會不會是苦的？”
“如果不好吃我就吃一半好了，剩下的一半給伴靈留着做養料。”
……
帶着濕氣的柴火冒出熏人的煙霧，熏得人有點睜不開眼，容池站在火邊言語。鬼煞支使着手下地往火裏添着柴火，順便對着容池附和一二。
魔尊只覺身邊吵吵嚷嚷，緩緩從昏睡中醒來，心裏有些疑惑。
雖然他之前封印不破劍煞靈費盡周身靈力，但昏睡過去之前布下了結界。
天梵山中還有人膽敢動他結界？
剛剛醒來的魔尊陛下心中生疑，又覺之前封住的不破劍煞靈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動，起了些警惕。
在他建立起魔界之前，魔界乃是天界和各部族流放犯人的荒蕪之地，其中不乏陰險狡詐之輩，雖然後來全都臣服畏懼于他，但現下看來還是有那麽些不要命的。
魔尊陛下輕輕掀起了眼皮。
入目之處，是幾只魔煞之氣中蘊育出的魂魄跟着只小狐貍正圍着火堆不知在忙什麽。
幾只蝼蟻，不足為懼。
魔尊陛下重新閉上了眼睛。
聒噪的嘀咕聲不斷從前面飄來，鑽進了魔尊陛下的耳朵裏面。就算他無意探聽，也知道了他們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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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起來就是那只小狐貍支使着幾只小魂往火裏添着柴，添柴的原因是要烤蛇吃。
魔尊陛下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此刻扮演的角兒應該是他們口中那條等着被吃的黑蛇。
魔尊：“……”
他此刻身形縮小了上千倍，身上又無任何明顯的特征，确實看不出本體來。
不過能将他認成蛇，還真是……膽大又無知。
若是平日，魔尊陛下可能動動手指就能将這幾只小東西碾得粉碎。
但今日卻格外有些不同。
他之前封印不破劍煞靈用盡了周身靈力，體內還留有尚未驅除的煞氣，正是最虛弱的時候。
如果動了靈力，體內不破劍煞靈留下的煞氣都必定乘虛而入。
到時候肯定會很麻煩。
而且以他此刻的狀态也很難将所有痕跡抹去，難免不會出現漏網之魚。
如果之後叫人知道了今日的事情……
魔尊陛下是個有身份包袱的魔尊陛下。
不想把被當成蛇淪為別人口中之物這麽丢臉的事情洩露出去。
更何況……
魔尊斂了斂雙眼，朝容池看了過去。
這小狐貍身上不知是什麽東西，讓先前已經被他鎮住的煞靈蠢蠢欲動。
真是，有點意思。
幾番衡量之下。
魔尊陛下瞥了眼自己身旁一根從樹上掉下來不久的枯枝，雖然此刻顧及體內煞氣不能動手，但一個小小的障眼法尚能施展。
離開此處，再從長計議。
半柱香後。
容池盯着石臺上半截褐色的枯枝久久沒有說話。
“蛇呢？不是讓看着的？”鬼煞踹了一腳旁邊的手下，罵了句娘後，小心地回過身來，看着容池道：“要不我讓他們再四處找找看？”
容池嘆了口氣。
到口的鴨子都能飛了，狐生艱難。
更不要說他還是只拖家帶口的狐貍。——魔界靈力貧瘠，來了這裏後，伴靈都已經很久沒有吸足靈力了。
“這蛇不知活了多少年了，肉一定很勁道。”
“都快化蛟了，靈力一定很足。”
失去的東西總是要珍貴一些。
嘀咕了好一會兒，容池才擺了擺手。
“算了算了，我先回去了。”容池興致闌珊，“以後也不用再準備靈果了。”
驚喜突然降臨，鬼煞愣了一下。
“那您？”
他知道容池要果子是為了拿去養那根草的。
幾個歪瓜裂棗也不抵什麽用。
“我自有計較。”說完，容池轉身往浮林苑方向回去。
從浮林苑的後牆鑽進來，穿着幾條廊道，就回到幾名美人居住的西苑。
此時院子裏竟也沒看見人。
容池心道正好，往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
誰料這面他還沒走到自己門前，就見一個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從另一面的窗戶翻進了他房間。
容池眼珠子一瞪，跟着從窗戶鑽了進去。
他一進房間，就見一個人穿着鮮于車隊服裝的侍衛，大喇喇地正坐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
“哎，老大你怎麽過來了？”容池愣了一下，“到發月俸的時間了？”
許明：“……”
不錯，這個鬼鬼祟祟進了他房間的家夥也是個天界來的卧底，名叫許明，現在的身份是鮮于車隊的一名侍衛。
不過雖說就是個侍衛，實際上卻是容池的直屬上級。
“你上哪去了？”許明坐在椅子上看着容池問道。
“我就……去打探了一下地形。”容池打了個幌子，緊跟着倒上了杯水，露出一個自認标準的笑容，“哎，老大你吃早飯了沒？沒想吃的話我這裏還有點心……”
這位可是他的衣食父母，他每個月養伴靈的那點靈石可都指着這位發了，熱情點應該的。
許明：“打探地形？”
“對啊，還抓到條蛇，這附近還挺危險的。”
許明忍了忍，把就快脫口而出的髒話憋了回去。
當初他就不怎麽瞧得上容池，若不是這家夥模樣正好生得和那個鮮于遲有幾分相像，又有人托了他這事，這卧底的活怎麽也輪不到他來。
許明：“月俸前幾天不是剛給你了？”
“我都做了這麽久的卧底了，能不能再給漲點？”容池腆着臉繼續道，“再多給點吧，多給二十個靈石就行。”
許明：“……”
許明：“我看你是快忘記自己什麽身份了！”
“什麽身份？”
“你現在是鮮于王之子，是鮮于族中出了名的溫潤淡雅、芝蘭如玉的翩翩公子！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可真是白瞎了這張臉。”
容池：“……”
他知道自己漲月俸這事是指望不上了。
許明坐在椅子上，壓了壓胸口憋的那股氣，過了許久才板着臉接着問道：“你琴練得怎麽樣了？”
容池眼神不自在地往旁邊飄了飄：“還……還行吧。”
“鮮于遲在鮮于族中有琴公子之稱，等魔尊召見鮮于使團的那天，你如果彈不出一首能驚豔四座的琴音來，我們就等着完蛋吧。”
容池眨了下眼睛。
如果說的《基礎琴曲》第一頁的那首琴曲，他感覺自己只要再練練應該可以了。
至于驚豔四座，請恕他不太能理解這個詞，反正他聽起來都差不多……
“老大你放心吧。”容池信誓旦旦。
許明狐疑地看了容池一眼，當初讓容池彈琴時的魔音讓他久久不能忘懷。
不過他心想這都幾個月過去了，一首曲子應該能練出來了，而且他也沒真指望容池驚豔四座，能娴熟地彈出首稍微有點水平的曲子來蒙混過關就行了。
“行吧，到時候你別出什麽幺蛾子就行，刺殺魔尊之前——”許明頓了一下，才道：“對了，這麽重要的事好像還沒給你說過，這次任務的最終目标是刺殺魔尊，”
容池：“？”
容池：“我最多也就能殺條蛇……”
許明不懂容池今天怎麽對蛇這麽大仇。
“也不是非要你現在就去送死。你現在只需要憑借美色先進入魔宮無垢殿，想辦法取得魔尊的信任，這事成功之後，自然另有計劃。”
美色？
原來他還有這種東西。
容池喜滋滋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過……
“憑借美色取得魔尊信任這種話，聽起來就很不靠譜。”
許明瞪了瞪容池，“也不想想你在天界都得罪了誰？要不是這個機會，你還有小命在這兒？”
提到這事兒容池真實地焉了一下。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他也不會來魔界。
“對了，沒問過你，你到底怎麽得罪的鳳族小公主？”許明有點好奇。
容池認真地回憶了一下，“不知道啊，她搶我果子吃我都沒生氣……”
許明：“？”
“人家洛月乃是仙靈榜上的第一仙子，鳳族的獨苗，下一任的天後，什麽靈果仙露沒吃過，搶你果子吃？”許明嗤笑，“你以為你那是什麽寶貝果子。”
容池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老大你說得對，就一個雪靈果她為什麽要搶，可能不是因為這事兒……”
許明不想繼續和容池在這裏廢話，打斷了他的話，“行了，我走了，記得布好結界好好練琴。”
等出了門，許明才後知後覺的覺得有些奇怪。
雪靈果不是三界聖品嗎？
天界也就萬靈臺生了一株，在龐大的靈力滋潤下上千年也才結一次果。
而如今萬靈臺的掌控者乃是長鏡上仙，就連天帝都要禮讓三分，這雪靈果就算天帝想吃上一粒都不容易。容池？
許明離開後，容池把鬼煞給他的果子挑出了個還看得過眼放進嘴裏咬了兩口。
體內靈力與伴靈共享，但這些靈果全吃了也是杯水車薪。
老大也不給他漲月俸，而且就月俸那點靈石也不抵幾個用。
為了他和伴靈的小命着想，他想到了個新辦法。
——找人借點。
既然找人借，那就要确定借錢的對象。
容池心中瞬間就确定了兩個人選。
第一位，自然是那位還沒見着的魔尊陛下。
整個天梵山甚至整個魔界都是魔尊的，想想就肯定很有錢，而且自己現在這身份也算是他的人了，魔尊他出點錢養養自己的人，天經地義。
不過這操作難度實在有點高，且不論他連魔尊的面都還沒見過，就說先前在鬼煞那裏打聽到的消息，他現在這個身份在魔尊那裏好像不怎麽吃香……
容池劃掉了第一個人選，開始考慮第二個。
——那位給魔尊送貢品和美人來的鮮于使者大人。
這位鮮于使者其實還有另一層身份，乃是鮮于王的正妃之子，當今鮮于一族的少主，将來要繼承鮮于王位的。
不用說，這家夥肯定有錢——而且還好借。
說幹就幹，打定注意後，容池立刻就從房間出來，往浮林苑東苑走了過去。
天梵山給這位鮮于少主單獨分了一個院子住。
容池之前很少來東苑，和這位鮮于少主也幾乎沒怎麽說過話，他還沒走進院子就讓守在院門的一名侍衛給攔了下來。
“侍衛大哥，麻煩您幫我給使者大人通報一聲。”
說完，容池十分心痛地摸出了一塊靈石來遞了過去。
侍衛瞥了一眼這塊寒酸的靈石，一臉嫌棄地将靈石接了過來。
“等着。”
如果不是這位主的身份特殊，怕耽擱了少主的事，他真不想幫他通報。
站在院門前，容池心裏不由磨叽了一下，這同樣是鮮于王的兒子，待遇差距還挺大。
裏面的人也沒讓他多等，不一會兒那名侍衛就走了出來，讓他進去。
院子裏只有一間正房，此時門開着。
容池進了院門，走到正房前，就看見那位鮮于少主一身紫色的長袍，背對着他，站在房中正北方向的桌案前。
容池跨過門坎進了門，在“使者大人”、“少主”、“公子”等等衆多稱呼中遲疑了一下，最後挑選了一個自認為最容易借到錢的稱呼。
“哥哥。”
鮮于拓轉過身體來，看着容池的目光十分微妙，
“是你啊，我的……弟弟。”他盯着容池瞧了一會兒，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左手邊的太師椅，“坐。”
容池十分上道地落座。
“找我有事？”鮮于拓随口問道。
“嗯。”容池趁熱打鐵：“那個，哥，借我點錢呗。”
鮮于拓：“……”
他端起手邊的茶水，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借錢做什麽？”
容池眼珠子轉得飛快，“修、修煉。”
鮮于拓拂了拂茶水，輕輕抿了一口，緩緩開口道：“噢，我可愛的弟弟，你可能忘記了。”
“如今王上的寵妃，也就是令堂大人，五年前，在我的膳盒裏下了能斷絕靈脈的斷靈散。三年前，在我修煉出了岔子腿腳不便之時，收買了我身邊的人，意圖讓我永遠也站不起來。就在鮮于車隊出發前，還在不死心的嘗試想要收買刺客刺殺我。”
“她做的這些，可都是妄圖搞死我，然後好讓你上位。”
容池：“？”
二號人選失敗，要不他還是回去再好好考慮考慮一號人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