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雲雨
翌日裴景醒來的時候,某位君子先生已經不見了,他默默掀開被子披衣,瞥見床頭的竹簡,拿來一看,見上面叮囑一大堆的話,什麽【勿忘披衣束冠】【宿醉傷人,醒酒湯已備好】,臉色有些泛紅,眼角翹起隐秘的欣喜,下床快速找到一個盒子,小心把竹簡放了進去。
他穿好衣服,乖乖喝下醒酒湯,然後叫來侍從為自己束冠,慢悠悠地騎了匹馬往州府而去,一路上見士兵攏着一大袋一大袋的東西,他嘴角不禁翹起一抹惡劣的笑意,現在累算什麽,一會你們還要吃呢!
許褚正指揮着士兵搬運,一轉頭就看見冷淡中帶着惡劣的裴景,想起今早得到的最新消息,默默咽了咽口水,擡手打招呼,“元琢,你怎麽出來了?”
裴景偏頭,“剛睡醒。”
許褚一頓,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咳了兩聲,尴尬地笑了笑,“哈……那個,我先走了,還得把這些運到軍營呢!”
裴景帶了些若有若無的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一衆謀臣正苦惱地看着動來動去的袋子,彼此對視之時均可見眼底的艱難,莫非……真的要吃?!
裴景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他們那副為難的樣子,不帶感情地笑了笑,“饑荒尚食人,豈能不食蝗。要餓死的時候,什麽都吃得下去。”
衆人看來,見他那副冷淡模樣都不太敢反駁,唯有郭嘉笑着調笑,“元琢吃過?”
“快死的時候吃過。”裴景輕描淡寫地回答,垂眸看着那個袋子,“蝗蟲含毒,但炸烤熟透也還好,總有難民願意吃的。”
郭嘉一怔,片刻輕嘆,“畢竟現在雞鴨頗少,想從百姓手裏買走這些家禽可不容易。”
裴景輕輕一笑,“又或許反抗即殺,強買強賣?”
“元琢!”荀彧進了門就聽到這麽幾句,不由輕喚,見少年轉過身來,神情帶了些小心和隐着的欣喜,頗為冷淡,一時怔愣,無奈一嘆,走過去拉住他的手,“還說午膳回去陪你,怎麽就來了?”
裴景微微低頭,“醒了來看看。”
衆人不由看房梁看地板,默默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荀彧心疼極了,少年從來嬌軟可愛,見了他就會撲過來撒嬌,如今卻這般謹慎清冷……這天下對元琢總是無情,他又何嘗沒有傷害到元琢。他輕輕攏住少年微涼的手,“元琢的辦法很有用,蝗災已降了不少,你不用親自來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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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低聲嗯了一聲,并未多言,随後就沉默地跟着荀彧處理公務,臨近午膳時分相攜回府,仍是不發一言。
荀彧有些坐立不安,伸手握住少年的手,“元琢,你……”
裴景擡眼看他,“我總覺得很不真實。”
“什麽?”荀彧不解。
裴景看着他,“真的會有人愛我嗎?”
“當然!”荀彧心疼極了,把人輕輕攬進懷裏,“怎麽會這樣問?”
裴景抿唇,“你真的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荀彧垂眸看他,認真回答,“元琢,我不介意你是什麽人,也不介意你做了什麽事,或許那些與我所知所認為的觀念不同,但我真心愛慕你,不想讓你受苦,不想讓你離開。”
裴景眼眶悄然泛紅,他把臉埋在這人懷裏,咽了咽酸澀的嗓子,突然擡頭吻住那雙唇,眼淚随之落下,他緊緊地攬住對方的脖子,泣不成聲。
荀彧任他攬着,擡手一下一下抹去那些眼淚,輕吻着安撫,眼見少年逐漸好轉,還不好意思地打着哭嗝把臉埋在他懷裏,嘴角不由輕輕翹起,輕輕拍着少年的背,“彧不知此生是否有幸、得卿垂憐?”
裴景輕哼一聲,話音才出又因為那些許哭腔緊緊抿住了唇,然後被人溫柔地扶了起來,“午膳時分到了,元琢不餓嗎?”片刻後,他輕輕戳着碗裏的飯,默默移到了君子先生身邊。
從前荀彧只覺得少年的惡劣是因心中苦澀之故,然而現實告訴他那就是少年的本性,所以他看着如今沉靜冷淡不少的少年頗為擔心,蝗災已退,落葉飄零,白雪覆遞,眼見都冬至了,裴景還是那副模樣,不管做什麽都帶着一種冷淡,幾乎寸步不離地跟着他,可哪怕對着他,也不見多少任性。
他看了眼坐在下首發呆的少年,擔心地輕嘆,擡筆批閱公文。
裴景其實沒有發呆,他只是在努力控制自己對這位君子先生的依賴和愛意,對于任何一個裴家人而言,這兩樣東西都是毀滅性的,那種分明是自己的行為、卻完全超脫自己控制的感覺讓他害怕,讓他失去了安全感。
荀文若現在對他而言就是迷人又危險的罂粟,既明知危險該遠離,又上瘾似地控制不住想靠近,所以他全力壓制着,順便想想自己要做什麽。
無論如何,他已經到了這個世界,不可能再回去,而現在還因為奪回許昌小有名氣,而如果他繼續放任,顯然這個世界會如同之前那般混亂,曹操再次位極人臣,文若再次死于非命。
這個後果,就算他想一手抹殺那份感情都接受不了,更不用提他只是在壓制,還幾乎抑制不住。
那麽,他需要做些什麽?
裴景擡眸看着首位的君子,霎時間思緒百轉千回,很快兩人相攜回府,洗漱焚香,靜靜卧床。
荀彧看着乖乖裹好被子的裴景,有心讓他活潑一些,尋找着話題,“元琢,冬至已過,很快就便臘月了,今年年節元琢想怎麽布置?”
裴景見他身着裏衣躺下,不禁握拳壓抑着自己的心跳,但他四肢冰涼僵硬,心如擂鼓毫無見效,他自暴自棄地想,算了,大不了就是死嘛!
荀彧見他無話,眸裏帶了關切,“元琢?”
少年擡眸,毫無征兆地吻上他的唇,傾身靠近,見對方愕然的樣子輕輕翹了翹嘴角,終于流露出他期待已久的活潑,眼角眉梢都是狡黠,他見裴景輕笑着跨坐在他身上,露出一如往常乖巧撒嬌的模樣,“文若打算什麽時候把我變成你的?”
荀彧怔愣地看着少年,手下意識攬住對方,不由吞咽。
“我不介意文若像對女孩一樣對我,”裴景微微喘息着吻上他的喉結,“把我變成你的,讓我徹底屬于你,好嗎?文若,我真想成為你的物件,愛真是可怕,我努力壓了這麽久都壓不住……”他擡眸,“我想你把我全身都印|滿吻痕,想讓你昭示天下,你用愛毀了我。”
荀彧閉了閉眼,呼吸都混|亂起來,“元琢……”
裴景輕吻過他的唇,蝶翼一般的吻往下而去,“我想徹底屬于你,唯有這樣我才安心。求你了,文若。”
誰能拒絕這樣的裴元琢?
荀彧猛然翻身把人按在身下,他看着少年的眼睛,“元琢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裴景擡起長|腿纏住他,手臂攬着他的脖頸,剛擡頭吻去就被人護着腰一把撈了起來。
他不由睜大眼睛,一臉茫然地看着荀彧攬着他快步走到床邊小櫃,從裏面摸出了一個銀盒,他再度被按倒在床上不由錯愕,“你怎麽會?”
荀彧啞然一笑,嗓音都控住不住的沙啞,“許昌城的有心人可不少。元琢,你确定你真的願意嗎?”
這次輪到裴景笑了,他徹底放棄自己的爪牙,輕聲道,“文若,你聽聽我的心跳,它已經完全背叛我向你投降了。”
他擡了擡下颚,露出脆弱修長的脖頸,完全把自己交了出去,不知因為害怕還是什麽微微喘息着,“那麽,你想自己解開這些礙事的衣服,還是讓我為你脫掉它們?”
君子的眸色逐漸幽深,緩緩按住少年的腰,聲音沙啞的不像話,“或許,我可以自己來。”
事實證明,哪怕是君子,發|情期也是不能挑釁的,裴景感受着奇特的酸軟疼痛,擡了擡無力的指尖,掃過自己身上無處不在的殷紅,見人撩起床帏吩咐準備熱水,眼皮都耷拉着,卻輕輕笑了。
他并不厭惡這種疼痛,越疼就越真實,好像他身上哪一處都刻滿了烙印,從未有過的歸屬感讓他分外滿足。
荀彧無奈看他,“還笑?”
裴景笑着靠在君子肩上,困頓地眯着眼,“文若很厲害。”
荀彧調整着呼吸,“元琢再這樣,怕是得三天下不了床。”
“那不好嗎?”裴景擡眸,“文若正好可以把我關起來,我就是你一個人的。想一想,那樣,就好像我只是你的!是你的所有物,你可以想怎樣就怎樣……”
話音沒落就被人輕拍了額頭,裴景疑惑擡眸,被人輕柔地攬進懷裏。
荀彧撫過他的臉頰無奈嘆息,“元琢天縱之才,我怎麽舍得,答應我,不要這樣妄自菲薄,在我這裏,你是世間珍寶,玉玺亦不能及。”
裴景眨了眨眼睛,正好簾外傳來侍從帶了尴尬的聲音,“主公,浴桶已備好,我等在門外等候差遣。”
荀彧把人抱起放進浴桶,然後快速收拾了床鋪,再度走到浴桶邊上的時候見人迷迷糊糊地靠着桶壁,驚地他瞬間清醒,趕緊把人撈住,又把人清理幹淨抱回床上,見少年已經睡得安心哭笑不得,“你真是吓到我了!”
他在少年白皙的額上印了一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