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追光者
眼睛裏閃過一絲猶豫，只是一瞬間。宋知返關上手機，拉起小蘿莉的手，“怎麽啦？”
“你會幫我找到我的家人對嗎？”
她點頭，“I promise.”
小蘿莉站起來，“我叫‘向年年’，你可以叫我Lucia。”
這時宋知返才注意到小姑娘穿的有多時髦，上下連帶着鞋，妥妥的時尚元素。張嘴要介紹自己，繞了一圈，最後說句，“OK，Lucia，我是宋宋。”她半跪在沙地上，“那麽，親愛的，”指腹擦了擦她眼眶上的淚，“你餓嗎？”
她搖頭。
“渴嗎？”搖頭。
“累嗎？”搖頭。
“或許，”看着遠處Makadi Water World Aqua Park幾個字，她猜測那裏可能是兒童的天堂，因為她看到了——“滑梯？”
萌萌的大眼睛裏瞬間迸發一絲光亮，被她抓住了。宋知返牽起她的手，“那我們就去那裏。”
小姑娘在水裏玩得很開心，宋知返在她揚着笑的臉上獲取了這一信息，等到Lucia玩累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
“hey，宋宋，這裏太好玩了不是嗎？”小孩子的世界簡單分明，以自身感受取代所有人的感受這一點讓她莫名想笑，不過沒關系，小姑娘開朗了許多。“年年，你的小肚子感覺到餓了嗎？”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肚皮，發現原本鼓鼓的‘小西瓜’癟了不少，一聲驚訝。圓溜溜的眼睛灌着不可思議，肥嘟嘟的小嘴鼓成一個圈，宋知返瞧着好笑，晚風吹來，一陣惬意，用手牽起小肉手，她眉眼帶着溫柔，“我們去吃完飯。”
收拾了身上的裝備，江出岫躺在椅子上，比例勻稱的身形引來了一些女人的注視。事實上，他那張狂分明的八塊腹肌才是她們觊觎的焦點所在。但潛水過後的他有點累，注意力很快就被帶進了夢裏。
夢裏，女人笑着拉起小姑娘的手，一大一小不緊不慢地走着。
只有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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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江出岫想，他這一覺，睡得有點久了。
宋知返牽着一蹦一跳的年年進了El Masry Restaurant，不巧趕上了飯點，裏面爆滿。
“宋宋，這裏人可真多。”
“沒關系，我想我們可以找到适合的位置坐。”
宋知返帶着小姑娘走了一圈後，正巧旁邊的小桌吃完，三人桌成功空出。
“Lucky！”小姑娘歡喜，“我想我們可以坐在這裏，雖然會多占一個位置。”
她笑笑，等服務員收拾好了桌椅，她帶她入座，跟小姑娘一起看着點了餐。
服務員臨走前，宋知返又給小姑娘加了一個小甜點和冰淇淋，聽到“ice cream”的小姑娘歡呼雀躍，“宋宋！我想我越來越愛你了！”
“請問——”一個男聲打斷了她們的對話，“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宋知返瞬間僵住。
這個聲音她聽了九年。
夢回萦繞在耳邊，整整九年的聲音。
像在做夢，她不太敢轉過頭去确認。
男人又重複了一遍請求，年年覺得奇怪，輕輕推了她一下，“hey，宋宋。”
放在桌上的雙手緊張地攥着，宋知返慢慢站起，畫面像一幀一幀在轉動，直到她看見那雙眼睛——被稱為“一眼萬年”的眼眸。
宋知返的呼吸道突然阻滞，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在做夢。或者這就是在做夢。
微卷的頭發四六偏分，這是江出岫為了拍《盛世》特地做的發型，她曾經貪戀了三個月。
有型不雜亂的濃眉下藏着過分濃密的長睫毛，她生生嫉妒了九年。
溫如水的眼睛裏藏着滿天星辰，笑着的時候她永遠會窒息。
她醉酒時曾對馮溪說過，如果有一天見到江出岫，她會認真看着他的眼睛問一句：你是不是偷了夜晚的星辰藏在眼睛裏面。
她想她醉酒說了大話。
因為此時此刻，她沒有勇氣張嘴說話。
江出岫看着眼前呆呆盯着他的女人，試圖在回憶搜尋她的身影，但最終以失敗告終，于是他禮貌地問了句，“請問，我們認識嗎？”
清冽如酒的聲音灌入宋知返的耳朵，是她聽了近3000個夜晚的聲音。就是在那一瞬間，她突然回過神，“不認識——”
宋知返覺得自己的喉嚨裏都是熱湧，臉上的熱度遲遲不下，她清了清嗓，拉出旁邊的椅子空出給江出岫，手還帶着一絲不敢相信的顫抖，“這……這裏空着。”
年年在一旁有點看呆了，偷偷拉着宋知返的手說，“He’s beautiful!”
小姑娘還小，有些字眼表達得不夠準确。“handsome！”她糾正，“beautiful是用來誇贊女人的詞語，如果你想誇贊男人的話，你最好說handsome，年年。”
“ok，handsome，right？”用詞錯誤并沒有影響小姑娘愛慕的心，“宋宋，he’s handsome！”
宋知返試圖轉移注意力，附和點頭，逗着小姑娘，學着她剛剛偷偷說話的語氣，也湊到她耳邊說了句，“yeah，he’s really handsome！”聲音被她刻意壓得很小，江出岫那裏應該聽不到。
餐點送來的很快，只是宋知返沒什麽食欲。她偷偷瞄過去兩眼，江出岫低頭吃飯的動作很安靜，不緊不慢的舉止間都是教養。
這麽多年，宋知返還是第一次見江出岫穿的這麽随意。又或者，這才是他真正的生活狀态？
整頓飯在宋知返心不在焉的飲食和不停偷看的舉動中度過。
直到小姑娘犯困，宋知返甜蜜的煎熬才算翻篇。
宋知返朝江出岫看去，後者正心無旁骛地享用着他的食物。江出岫的話并不多，對陌生人帶着疏遠的禮貌。宋知返糾結糾結再糾結，最終沖破天際的心跳聲也沒能給到她上前一步搭讪的勇氣。
她沮喪地把年年抱回屋裏，等她安心入睡，才算放松下來。馮溪來了電話，怕打擾年年休息，宋知返出去接了。
“你們家江老師的微博看了嗎？”宋知返腳下一停，小姑娘帶了一天有點累，她還沒看江出岫到底發了什麽。
馮溪好心地把宋知返錯過的微博大致跟她說了下：
@江出岫V：休息一陣子。
配圖是清澈碧綠的海水，而有些人闖進了畫面，雖然只是背影。
“你說巧不巧！他居然也去海邊了！”
巧，當然巧，隔着大半個地球，這都能碰上。沒能搭讪的舉動讓宋知返至今沮喪着，她沒吭聲，走着走着，就到了海邊。
“我跟你說，江出岫要火了！你現在不在國內，你不知道，《盛世》剛放出來四集，網友都開始嚷嚷着要嫁給他了！哎你們家江老師這是要——”
“我見到他了。”
“見到誰？”下一秒，馮溪的聲音卻大得仿佛隔着整整幾個大洲都能聽見“——江出岫？？！”毫不誇張地說，宋知返還能感覺到來自馮溪的咆哮，“這個點你那邊都晚上了吧？夢游呢您？”
晚風很涼，像江出岫的聲音一樣溫涼。宋知返覺得她能這麽平淡地說出來，要歸功于此刻濕鹹的海風。
通話有數十秒的沉默，直到宋知返找到了一個躺椅坐下，馮溪也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是真的？”
“嗯。”她擡頭，看着滿天星光，聲音飄飄的，弱弱的，“馮溪，我說不出口。”
“我以前說，如果有一天見到江出岫，我會問他的眼睛為什麽那麽好看，問他的微信可不可以給我，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累不累……”喉間熱湧齊齊湧上，現在的情緒是怎樣，她不知道，是驚喜之後的激動，是經年累月等待後的值得，是不問事出和緣由的開心，她通通都不知道。
“……我什麽都沒說。”
什麽都說不出口，連看他的那幾眼都是奢侈，她沒有精力去浪費那短暫而珍貴的幾秒鐘。
她想，《我的少女時代》裏面說的是對的——
“原來喜歡一個人，會真的沒有勇氣告訴他。”
江出岫在腦中搜尋了很多遍，都沒有她的身影。
但她的表情讓他奇怪，猶豫而幹脆，帶着極強的否認意味。漂亮的眉眼裏帶着滿滿的震驚、奇怪、甚至還有眷戀……江出岫就這麽望着海面，一時出了神。
宋知返挂了電話，眼睛裏還帶着一點點水分。腦子亂糟糟的，她起身沿着海邊散步，妄圖通過涼爽的晚風吹散自己那點瞎矯情。可天不遂人願，沒走幾步，她的腳步再次停了。
她想她這輩子的好運都用在了今天，不然為什麽透着一層水霧看到了江出岫呢？
慌亂中，她抹掉眼淚，重新看過去，還是那個身影。兩手插兜，挺拔而立，雖然只是側臉，但她知道，這是江出岫。
他仰着頭，看着星空，像在出神。
游客閑散幾個來來往往，擋着她和他。
像隔着一條銀河的距離。
她想起自己這麽多年，像顆居無定所的星星，來回圍繞着他轉。
沒有姓名，沒有回音，憑着一廂情願，愛了他那麽多年。
想起自己在過去受到的非議與傷害，像細針與硬石，無數次戳得她心口疼，無數次想要放下江出岫，卻有無數次的舍不得。
而這次，在她真的想要放下的時候，江出岫出現了。
但他不認識她，不知道她是誰，像無數的過去和未來，他們的人生沒有任何交集。
她就這麽站在他遠遠的身後，淚水突然決堤。
作者有話要說：
“你是遙遠的星河，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孤單時候眺望夜空。”《追光者》
謝謝大家。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