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半
最後是怎麽逃回房間的，宋知返不記得了。
只是夢裏一夜，都是江出岫。
早上醒來，年年說她的眼睛腫了一大圈。
“半夜的時候，我聽到了你的哭聲。” 剛睡醒的年年半躺在床上糯糯地說，“媽咪說，流眼淚的人，一般都是在傷心。”
“宋宋，你是不是在難過？”
宋知返把視線從鏡面移開，拿起冰塊敷着眼睛，揉了揉年年的頭發，情緒低落，“嗯。”
年年起床，慢慢走向她，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是因為昨天餐廳裏的那位男士嗎？”她昨晚吃飯的時候，看到好多次宋宋偷偷看着那個漂亮的男人。
頭上撫摸的動作驟然停下。
年年想，自己猜對了。
宋知返沒回話。
卧室裏的來電聲打斷了年年的好奇，宋知返接過，是昨晚她拜托幫忙的大堂經理說，有位女士在找孩子。
宋知返帶着年年下樓，剛一出電梯，就聽見誇張的驚呼聲，“這個眼神！我是說這個眼神，真的太棒了！”
年年卻松了她的手，循着聲音小跑過去，“媽咪！”
女人應聲回頭，見到消失已久的寶貝，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機子，攬着小姑娘抱緊，左右親了幾口，“乖寶貝，媽咪終于找到你了！”
“I miss you ,mommy!”
抱着丢了一夜的女兒，女人有些激動，剛要起身道謝，卻在看到宋知返後——“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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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返并不曾見過年年的媽媽，禮貌問，“我們見過嗎？”
李茴沒回答她的問題，笑眯眯地重新回到那個時尚而優雅的女士，“是你救了年年。”
宋知返笑笑，攏了攏耳邊垂下的發，“舉手之勞。”
李茴放下年年，給了她一個擁抱，“送你一個禮物，”李茴從皮夾裏掏出一個名片，“收好它，未來有需要，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請求。”
她接過，沒問為什麽。
李茴帶着年年轉身就要走，年年回頭看了她一眼，“我想我還可以找你玩，對嗎宋宋？”
她眨眼，跟異國他鄉的女孩做着約定，“是的。”
宋知返送走人，一天又閑了下來。跟當地人打探過後，最終決定跑到海上棧道釣魚。
一躺就是一下午，魚竿偶爾有震動，卻沒讓她注意到。或者說，她壓根不在乎。
誰家釣魚把線放在身邊立着，腳還玩着水？江出岫失笑。
耳邊手機傳來男聲，“笑什麽呢？”
海風吹過，把她的頭發撩起來了許多，棧道上人不多，“遇見一位中國女士。”魚竿和魚食垂在江出岫手上，“幾天見了好多面。”
那邊裴渝稀奇，“中國？跟你制造偶遇？”打笑完還不忘損他一句，“不對不對，以你目前這個十八線藝人的水平，誰會認識你？”
他不接話，目光放過去，不知道是在看海，還是在看她。
“不過，”裴渝正經起來，“你知道麽，《盛世》火得一塌糊塗。”
《盛世》是近幾年難得的一部正劇，講的是一代帝王的成長史。從受盡人情冷暖的小皇子，到權傾天下的一代帝王，江出岫把他的每一步成長都诠釋得很好。随着情節一起走的還有感情線，裏面他和女主角的悲慘對手戲，幾乎哭瞎了很多路人的雙眼。這層感情線的加入，讓男主江出岫越發受關注。
裴渝正經不過兩秒，“公司裏的人工作都不好好做，天天看着你的劇吃飯。你反思反思，你自己有這麽好嗎？”
江出岫不在國內，也不喜歡玩手機，對網上的東西不太上心，沒怎麽看過網上的評論。偶爾會聽身邊的人反饋演技水平，“嗯。”沒什麽聊的，江出岫挂了電話，朝着宋知返的方向走去。
聽到動靜，宋知返下意識地回了頭。見到來人，倏地把腳從水裏抽出來，手忙腳亂地拔了拔頭發，低頭看了眼衣服，最後仰起頭看向他。
她像個見到班主任的小學生，江出岫心底想，面上不動聲色，只是一如往常地帶着溫和的微笑，“我們又見面了。”
宋知返要溺死在他的笑裏，不帶思考地跟着回應，“嗯。”
他慢慢走過去，指着她旁邊的位置，“介意我坐在這裏嗎？”
她呆愣愣的，不說話，而後搖頭。
走近了，江出岫說，“怕我？”
“沒……沒有，”宋知返不敢正視他，眼神閃躲，心髒砰砰砰跳得厲害。
江出岫想起了之前，吃晚餐的時候，她帶着小姑娘，時不時地偷看他，眼睛裏藏的情緒，和現在一模一樣。
想看，又不敢看，這種情緒和狀态像——
“你太好看了。”話在肚子裏繞了幾圈，最終吐出。
江出岫第一次聽別人這麽誇他，把兩個字在嘴裏嚼了好幾遍，笑着看向她，“謝謝。”
謝謝你的誇贊。
她知道他的潛臺詞。
但這些不是重點，因為此時此刻的江出岫沒有轉移話題，而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不知是什麽情緒，“你喜歡我啊。”
不是疑問句。
宋知返整個人都愣在那了，她想過江出岫會看出來她的情緒，但從沒想過他會直接放在明面上說出來。
時間像靜止了整整一分鐘，海風吹過，連帶着她的聲音也輕輕的，“嗯。我挺喜歡你的。”像千斤擔，沒說出來以前，壓在心底沉沉的，現在說出來，整個人輕松很多。宋知返擡起頭，看着他集聚星辰的眼睛，小鹿亂撞的心情鼓動着她承認，“我喜歡了你好幾年的。”
江出岫的眼睛彎成一道橋，笑得很開心，“謝謝。”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右手，低舉到她身前，“正式介紹一下，我是演員江出岫。”
聽到他介紹自己名字時的前綴，宋知返的眼睛熱熱的。她低下頭，在心裏說——
我知道的呀，你是演員江出岫。
江出岫是全世界最好的演員之一。
我一直都知道。
她用幾秒鐘緩和了情緒，水潤潤的眼睛回他笑意，“你好，我叫宋知返。”
兩人介紹過後，并排坐下。
江出岫坐得大方，宋知返卻有些局促不安。他總是善解人意的，“來這裏，不玩嗎？”
江出岫指的是她剛剛躺在椅子上，懶散地釣魚，等着願者上鈎。“我來這兒只是——”話到一半，她看了看他，有一秒鐘的呆滞，半路打住，“……放松的。”
他點頭。
宋知返望着他的側臉，呆呆地問，“你呢？”
“我也是來放松的。”
“哦。”
宋知返不再吭聲。既羞澀，又尴尬，但更多的是不敢跟他搭話的緊張，她就這麽偷偷看着他，不說話。
海風吹過，帶起他們的發絲，有那麽一瞬間，她的幾絲長發是和他的碰到了一起。宋知返驚喜各摻一半，轉頭看向海面，暗暗喘了幾口氣。
許久之後，江出岫突然說，“你大概，是我見過最特別的人。”
是那種低沉溫潤的笑，讓宋知返一下子紅了耳朵。她被他的笑容迷住，只是機械地張口問，“什……麽？”
見到喜歡的明星，一不要簽名，二不要合照，三不求擁抱，像個呆愣的小傻子一樣看着。但只憑一個眼神，就足以讓對方知道她的喜歡有多深。
這話他沒說出口。小姑娘家的面子還是要維護的。随後他只是拿着她不遠萬裏跑來曬太陽的事情解釋了過去。後來，換他轉頭問，“你喜歡我多久了？”
宋知返被看得猝不及防，耳根微紅，“九……九年。”
九年。
這個時間讓他恍惚了幾秒鐘。
從他出道拍第一部 戲到現在，已經九年多了。
微風帶過，江出岫的聲音輕輕的，“你是老粉絲了。”
她點頭。
“對我的作品有了解嗎？”
她又點頭。
“可以跟我說一下你的看法嗎？”
她瘋狂點頭，又瘋狂搖頭，最後一下點了頭。
江出岫被她的舉動逗笑了，低沉的聲音飄進她的耳朵裏，癢癢的，“要說的越多越好，這樣我才會找到接下來要進步的地方。”
宋知返沉默了半分鐘，最終不再拘謹，拿起曾經想過無數遍的話說道，“江老師你演了近十年的戲，已經是公認的實力派演員了。我看過網上的輿論，大家對你的新劇《盛世》評價很好，圈了幾百萬新粉絲，這是一個好開始。但我覺得有一個問題，”
江出岫斂了神色，認真聽着。
“你過去的作品雖然多，但劇本不出挑，角色不是特別讨喜的設定——要麽劇情故事性太強，把你的戲蓋住；要麽你出演的角色劇本塑造不豐滿，觀衆認知不夠。所以大家看完劇情，大多記不住你。嚴格來說，大多數人對你的印象，可能都只是停留在正在熱播的《盛世》這部劇裏。”
她假裝不經意地瞥了眼，被他潤如玉的禁欲樣勾得心跳亂蹦，“咳，然後……在表達情緒的時候，怎麽說呢，你表現得既好，又不好。你在表達人物情緒的時候，總顯得有些刻意……就是不自然。我作為一名觀衆，可以通過你的表演理解到那種情緒，但你的演技無法真正打動我。”
江出岫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被她瞧見了。
他認真探讨演技的樣子真好看。
但他什麽樣子不好看呢？
她想。
作者有話要說：
“低頭呢喃，對你的偏愛太過于明目張膽。” 《小半》
謝謝大家。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