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失物招領

“嗯。昨天來的。”宋知返拿出上午在商場買的東西，遞到許一面前，“喏，送你。”

許一接過禮盒，是Vetti的星盤腕表，他拿在手中端詳，很精致，但這個價位并不像宋知返會買的類型。像想到什麽似的，他的神經突然震顫，眉間的笑意還沒渲染開來，只是語氣悄悄下沉，“江出岫代言的？”

“這個牌子适合年輕人，我爸那也也送不出去，送秦淮不合規矩，只好送你了。”她見許一的面色開始冷清，又解釋了一句，“好歹是個禮物。雖然跟你經常戴的沒法兒比，但也是我花了好多錢才買回來的。”

說着手上動作也不停，兩指合并捏起那塊腕表，左手搭來幫忙扣上，戴好之後她把許一的手推遠欣賞，眼睛裏的星星閃閃發亮，“好看。”

許一全程任着她，星星不是為他閃爍，他一直認的很明白，“你說過不喜歡男人帶腕表的。”

他直視的穿透力太強，帶着的冷像要把她的恭維戳穿，她摸了摸鼻子，“……此一時彼一時。”

“還是那麽喜歡他？”

許一有心試探，宋知返并未回避，“喜歡啊。”

說這話時她從床上爬了起來，拿起床頭櫃上的發帶，把頭發随意一捆，“好歹喜歡了這麽多年。”

許一倒了杯水給她，等她喝完，看了眼左手上的腕表，他說，“還記得我們當年說的事情嗎？”

她的身體一僵，非常明顯。

那是當年許一大學畢業的時候發生的事。

她在大一因校會和許一結緣，那個時候的他已經大三了。剛開始兩個人是兩條完全不同的軌道，互相在自己的世界裏孤獨自轉，但沒多久，舉辦活動的時候，許一記住了她。

再後來，高冷的許一喜歡上了她，不過兩年時間。中間他明裏暗裏試探過很多次、表明過許多次，但每一次，宋知返都明明确确地拒絕了。心裏裝着人，還怎麽再喜歡上別人呢？

許一畢業的時候拉着她吃飯，最後喝醉了，那是她見過的許一最狼狽的時候。許一撤了平時的清冷，眼圈通紅，像個被遺棄的小孩子，拉着她的手一直不放。她不敢有大動作，生怕許一泛紅的眼睛突然落淚。

他們就在飯店的門外僵持了許久，久到她被身旁等着接許一回家的司機看得心慌，那個時候天色也确實很晚了，大約鬼迷了心竅，她輕輕拍了拍還在等她回話的許一，“你……別固執了。我太喜歡江出岫了，喜歡到……什麽人也裝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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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時她以為許一已經醉了，就把語氣放溫柔，“今年是我喜歡他的第五年，我這種人……跟他，應該不會有什麽人生交集了……” 像哄小孩子，又像說給自己聽，“等到十年後，如果我……還是沒可能，就答應跟你在一起。”

但醉酒的許一唯獨記住她這段話。

話是她說的，在第十年的最後幾天，宋知返後悔了，“我……”

醉酒的許一為什麽會記得那麽清楚，她不知道。她想說點什麽，卻在看到許一眼中的希冀與期待後放棄了。她垂下眼眸，喃喃自語，像在自責， “許一，你這麽好，非耽擱在我這裏算什麽呢？”

“宋知返，”許一的聲音像染了南極的冰雪，聽來發顫，但寒冷之下，藏着只有宋知返明白的溫柔與缱绻，“我等了這麽久，不是為了聽你這句話。”

她在那裏‘我’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讓自己或許一滿意的話來，最後——“我做不到。”

她不敢擡頭，怕對上許一失望的眼神，怕看到許一眼中帶着沒了溫柔的寒意，但她還是從他的聲音裏察覺了他的孤傲與受傷，“宋知返，你從來沒有把我放心上。”

或許還有恨意。

許一緊緊捏着腕表，上半身線條緊繃，随後骨節分明的右手拆下腕表，他每一下的動作極慢，那一下下的無聲，像塊塊碎石砸進她的胸口，一口熱湧堵在喉間，讓她說不出話來。

一聲不吭，他把表扔在桌上，轉身走了。

那是許一第一次對宋知返發那麽大的火。

許一沒聽到她的下一句。

宋知返其實很想說，如果我先遇見的人是你，不是江出岫，那麽我會把一顆完整通紅的、熱切的心送給你。

宋知返也很想說，雖然我做不到，但是我正在努力收拾心中那片雜亂無章的位置，留給你一個角落。

如果當時的許一能像往常一樣壓下氣火聽她說完，那麽他會得到那個他曾經期待了無數遍的回應。

但是許一摔門走了。

宋知返那個好不容易升起的想法弱得像束火苗，倏地一下，被許一的怒氣澆了個覆滅。

宋知返看着客廳桌上的紙袋，裏面靜靜躺着的江出岫最新版面的雜志。

她想，她再也不會遇到一個這樣的人了——

嚴寒之下藏着火熱，只溫暖她一個人。

你瞧，江出岫，為了你，宋知返都失去過什麽。

馮溪是在他們鬧脾氣的第三天知道的，先是在微信上狂轟亂炸，再是長達一個小時的電話騷擾宋知返，最後宋知返被煩到扔下手中的鍵盤，字也不想打了，背靠椅子上，涼涼地問，“那你說怎麽辦吧。”

最後宋知返如期來到了一家火鍋店。

馮溪已經到了，坐在旁邊的，還有秦淮。她和秦淮打了個招呼，剛坐下就被炮轟。

“哎呦這誰啊，人家大老板許一都請不動的人，這麽容易就跑到我這裏了，我面子還挺大的。”馮溪寒碜她，邊說邊給秦淮使眼色，高冷如斯的秦先生假裝沒看到，不摻和小姐妹之間的争吵。倒是拿自己的筷子給她加了塊毛肚，“少說話，多吃飯。”

馮溪滿肚子都是飽的，“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許一這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主！！你以為人家只有你啊？外面眼巴巴地等着嫁許一的人多了去了！你哪來的勇氣嫌棄人家？”

不吭聲的宋知返糾正：“不是嫌棄。”

“不是嫌棄是什麽？人家好好的一高嶺之花被你折磨成什麽樣了，都在你面前伏低做小到塵埃裏了，你還沒個反應，石頭做的心嗎？！”

“嘿——我現在想想，你還真就是石頭心做的，許一對你這麽好，你就是沒把他放心上過。江出岫代言個什麽東西，你都直接買回來扔給許一，從來不顧及他心裏的感受。”

馮溪越說越氣，撂了筷子，“我有沒有說過——”

宋知返：“說過。”

馮溪被她擋得一愣一愣地，沒見過她這麽聽話，“你……你趕緊麻溜給我道歉去，我們家許一——”

“不是你們家的，” 一旁的秦淮打斷她。

一本正經的模樣讓正在‘訓人’的馮溪一愣，忘了要說的話，馮溪拿胳膊肘撞了一下秦淮，“打什麽岔呢。” 怒氣值生生被強制降低，“宋知返！跟你說話呢聽見沒，不許玩手機！”

宋知返看着手機上的什麽沒說話。

馮溪見她半天不回應，晃了晃手，“怎麽了？”

秦淮在他們說話間也看到了彈出的消息，把手機遞給馮溪。

微博爆了一個話題——#江出岫陸詩好事将近#。是江出岫和陸詩吃飯被拍的動圖，陸詩的媽媽也在，爆料的人說是見家長。半小時前發的，江出岫這邊的工作室并沒回應。各路營銷號都在轉發評論，客戶端被這突如其來的爆料弄到差點崩潰。

還有後續——

就在剛剛，一條個人微博被頂上了熱搜，馮溪花了五分鐘看完了。這是江出岫的一個大粉剪的CP視頻，主角是江出岫和陸詩，剪輯片段來自《盛世》和後來的真人采訪，兩人的互動和眼神有戲，基調很甜，轉評贊過了二十萬，這個數據體量就要超過一個二線明星的流量了。

更要宋知返命的是，目前至少三十家營銷號聯動上面的#見家長#和這條剪輯做文章，恭喜的、猜疑的、扒黑料的滿天飛，生生像是要給兩人在微博上辦一場婚禮。

宋知返放下手機，極自然地拿起筷子夾了片土豆，放在蘸料碗裏攪了幾圈，最後吃了一小口。除了不吭聲，沒見到其他什麽應激反應。

“其實我有的。”許久之後，宋知返卻說起了許一，“也不是江出岫什麽代言都打包給許一……”

“我沒什麽朋友，你知道的。能送的人，一只手都掰得過來。”

“許一不喜歡喝碳酸飲料，江出岫代言了可樂，我只寄給了他公司，特地囑咐助理不要給許一。”

“許一穿衣服有自己固定的品牌，就算江出岫代言了什麽，我也沒有給許一買過。跟他逛街的時候也都是順着他喜歡的給他挑衣服。”

“這次的表也是，許一對腕表是有喜歡的，所以我才買了Vetti新款給他。”

“他對我好，我知道，我虧欠他，我都知道。”

“媽媽把我家的鑰匙給他，我沒說什麽。他經常去我爸媽那裏，我沒說什麽。他想跟我一起回家吃飯就吃飯，我也沒說什麽。”

“除了以身相許，我什麽都依着他了。”

她低頭，看到亮着的屏上寫着#江出岫陸詩見家長#，不知怎麽地眼眶就紅了。她不敢擡頭，怕被瞧見，只是垂着眸，聲音不穩地說着，“……我一直在努力喜歡許一，我有記着他的喜好與厭惡，但是我做不到……”

“晚了就是晚了，是江出岫先出來的。”

“他一來就把我的心占滿了，”

“我擠不出多餘的空給許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等你 我愛你。我願意 我可以。” 《失物招領》

謝謝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