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伊妮德從茶桌上端起泡好的紅茶,湊到唇邊輕啜了一口。
醇厚的茶香裹着淡淡的甜味在唇齒間彌漫開來。
少女舔了舔唇邊的濕潤水跡,紅嫩的舌尖從嫣紅的唇瓣緩緩滑過,明明只是一個再随意不過的舉動,卻引的旁觀者口幹舌燥,喉嚨不自覺的發緊。
钴蘭強迫自己迅速從少女濕潤潤的紅唇上移開自己的目光,并且暗含警告的瞪了一眼維斯特。
斯文優雅的年輕管家回以從容不迫的謙和笑容,似乎并未将钴蘭的警告放在眼裏。
和坐在椅子上悠閑自然的伊妮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名雙膝跪在她面前,約莫三十多歲,身材略微發福的中年婦人,她正用手掌不停的扇自己的臉,雙頰都已經有些紅腫,嘴巴也有些歪了。
“夫、夫人……求求您饒過我吧,真的不是我傳出去的……”中年婦人哆哆嗦嗦的顫聲求饒道。
對于她的哀求,伊妮德卻連眼皮子都未掀動一下,只是淡淡的道:“我讓你停下來了嗎?”
中年婦人神情一滞,眼裏閃過一絲憤怒和怨恨,她咬牙道:“夫人,好歹我也是亞伯少爺的奶媽,您這樣對我私刑,是否有些過分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說,身為公爵府女主人的我,連處置一個以下犯上四處散播主人謠言的家仆的權利都沒有嗎?”伊妮德單手托着臉,唇邊帶着一縷似笑非笑的弧度。
“可是您并沒有麽證據證明是我做的,您這是在誣陷!”似乎覺得自己說的有理,中年婦人挺起腰杆,咄咄逼人的質問道:“若是讓亞伯少爺知道了夫人您對我做的事,您難道就不怕得罪亞伯少爺嗎?”
伊妮德聞言,纖秀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中年婦人見此以為吓到了少女,表情便越發趾高氣揚起來,“再說夫人您的母親未婚先孕的醜事誰不知道呢,我明白您急于想要掩蓋不堪的過去,但您現在已經成為了我們公爵府的夫人,這件事遲早也會被其他人知曉的,我只不過是提前……啊!好燙!”
中年婦人陡然捂住被茶杯砸到的額頭粗啞的慘叫了起來。
同時客廳的大門被人一腳從外面用力的踹開。
“瑪麗!你怎麽了?是誰傷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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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趕來的紅發少年見到自己的乳母跪在地上捂住額頭的狼狽模樣以及地板上碎裂的陶瓷茶杯殘片。頓時用那雙滿含怒意的灰藍色眼瞳陰沉的掃視了周圍一圈,咬牙切齒的低吼道:“是誰動的手?給本少爺滾出來!”
“是我砸的。”
一道溫柔甜美的少女聲線倏然響起。
紅發少年一愣,随後惡狠狠的瞪向少女,“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有完沒完!有本事就沖我來,你憑什麽對我的乳母下手?”
“憑我是這座公爵府的女主人。”伊妮德懶懶的擡眸,輕描淡寫的掃了一眼快氣炸成獅子頭的紅發少年,一邊眉梢微微一挑,“你不如先問問你的乳母犯了什麽錯再來責問我?”
“別找借口了,我看你根本就是看佩瑪性格和善好欺負才趁我不在的時候特意針對她給我下馬威,別以為你嫁給了那個男人後就能掌控這座府邸的所有人,等我将來繼承公爵府後,一定不會放過你的!”紅發少年恨恨的盯着少女,陰森森的威脅道。
伊妮德頗為訝異的眨了下眼睛。
看來這個嚣張的熊孩子被周圍人追捧洗腦的不輕啊,他到底哪來兒的自信覺得自己一定能夠繼承公爵府?
“亞伯少爺,我想你好像誤會了什麽。”
伊妮德拎起裙擺緩緩起身,慢慢走向這位目中無人的二少爺。
“首先,公爵大人目前并沒有宣布繼任者是誰,離他退位至少也還有二三十年的時間吧,而且在你之上還有大少爺赫爾曼,無論從出身品性還是長子順位上,明顯都是他更适合成為公爵府的繼承人。”
少女一邊溫聲細語的說着,用手中的羽毛扇掩住自己的唇,溫綠色的眸子淡淡的掃了一眼明顯愣住的亞伯,語氣中帶着明顯的玩味:“我很好奇是誰告訴你,普裏斯特萊下一任的繼任者會是你的消息的。”
在紅發少年羞怒交加的眼神中,伊妮德又慢悠悠的補充道:“公爵大人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早已經進入軍隊苦心磨砺自己,率領軍隊保衛英格列的子民,積累下無數戰功政績,受人尊敬仰慕。”
“而你又在做什麽呢?”
“欺壓府內的仆從,仗着自己是公爵府的二少爺在外橫行霸道,大肆揮霍公爵府的金錢,荒廢學業整日逃課,在其他地方欠下無數債務,任由他們追讨到公爵府要錢,還和外面的混混地痞混在一起不務正業。”
在伊妮德看完了關于這位二少爺的光榮事跡後,不由得咂舌不已。
要是真的把公爵府交給這樣一個二/世/祖繼承,她覺得普裏斯特萊公爵府遲早都會被他敗光的。
其實也不難理解這位二少爺會長歪成這副模樣,他的母親在生下他不久後就與家族騎士私奔意外死在了外面,法諾安又長期都在邊關駐守,根本就什麽時間親自管/教他,而老公爵也重病纏身無暇顧及,唯一的對手赫爾曼又因早産身體病弱構不成威脅,這樣齊全的條件下,亞伯的母族那邊就難免的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據聞在亞伯十歲之前,其實還算是個開朗上進又乖巧的好孩子,直到幼時照顧亞伯的奶媽被他的外祖父送入公爵府後,二少爺便就此越長越歪,性格行事也越發叛逆張狂了起來。
偏偏亞伯還以為整個公爵府只有這個奶媽才是真心對他的,所以他對其他人就沒有個好臉色,認為這些人只是想攀附他從他身上撈到什麽好處。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容易被人引導走向錯誤的道路,加上這個奶媽又是自己信任的外祖父送來的,亞伯根本就不會懷疑這個奶媽是不是在欺騙自己。
只是令伊妮德有些感到不解的是,為什麽老公爵會容許這個居心叵測的奶媽留在二少爺亞伯的身邊,如果真的把他當成繼任者培養,首先就該清除掉他身邊的一切威脅吧。
看來普裏斯特萊公爵府的水,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深。
伊妮德也想借這次機會,估量下這位二少爺在公爵府內到底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
收回腦中渙散的思緒,伊妮德擡起碧眸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紅發少年。
“亞伯少爺,無論你的野心有多大,但現在這座公爵府是由我做主,若你真的想要當公爵,不如先去找找你的父親求求他給你如何?”
少女微揚的唇角帶着不加掩飾的惡意嘲笑。
亞伯的身體驟然僵住,他面無表情的死死盯着伊妮德含笑的臉龐,灰藍色的眼瞳裏浮現出了陰郁洶湧的怒火。
敏銳的感覺到氣氛不對,钴蘭下意識的上前了兩步,目光緊張的看着紅發少年的舉動,似乎亞伯只要有所動作,他就會立刻出手保護少女。
但是紅發少年并未如衆人所想的那般當場暴走,而是冷冷的看了伊妮德一眼,随後低下頭問自己的乳母,“瑪麗,你為什麽會被這個女人責罰?”
中年婦人呆了呆,随後眼珠一轉,可憐兮兮的抹淚哭訴道:“亞伯少爺,夫人誣陷我暗地裏散播她母親和關于她的謠言醜聞,我真的是冤枉啊,我怎麽可能有這個膽子去做這種事呢,少爺您一定要相信我!”
亞伯随後擡頭,用那雙銳利的灰藍色眼瞳直視着伊妮德,冷聲威脅道:“女人,你最好拿出證據來,否則的話,我不介意将你做的這些惡事抖露出去,讓其他人也知曉你的真面目。”
少女眨了眨眼睛,微微咬住了下唇。
看來這個二少爺,好像也不完全像外表看上去那般沖動易怒。
似乎被她咬唇的動作迷惑了下,亞伯忽然狠狠的瞪了眼她又立馬挪開了視線。
伊妮德也懶得繼續耗下去了,便朝着身旁的維斯特示意了下,年輕的管家立馬拍了拍手,幾名面色惶恐蒼白的女仆慢慢的走了進來。
一看到這幾名女仆,瑪麗的臉色頓時變了,立刻慌慌張張的對紅發少年解釋道:“亞伯少爺,我不認識這幾個人,肯定是夫人找她們過來合夥欺騙您的!”
“瑪麗,這幾位女仆可都是你直屬管轄的,你們天天都見着面,現在你卻不認識她們了嗎?”少女輕柔的問道。
瑪麗的臉色也跟着蒼白了起來,她求助的看向了紅發少年,期望他能夠出聲救救她。
這下無論紅發少年再蠢,也大致能夠猜出真相了。
“嗯,讓我想想,依照普裏斯特萊家族的規定,欺騙诽謗主人的懲罰是什麽來着?”伊妮德苦惱的皺起了秀眉。
“夫人,按照公爵府的規定,犯下了欺騙诽謗罪的家仆,是可以送上軍事法庭接受審判,最後處以火刑。”維斯特語氣溫和的回答道。
家仆和雇傭的仆人是不一樣的,家仆相當于簽了終身賣身契的奴隸,可以任由主人處置,而雇傭的仆人還是擁有一定的自主權利,若是被主人苛待,還可以去檢/舉主人獲得相應的賠償。
換而言之,家仆就是比雇傭仆人還要低等的存在。
紅發少年沉默了片刻,艱難的啞聲道:“……母親,這次的事情,我替瑪麗向您致歉,念在她是初犯的份上,能否請您饒過她這一次?”
瑪麗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不甘的大聲道:“亞伯少爺,你為什麽要對這個女人道歉?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她的母親明明是和其他男人偷情才有的她,她本來就是個沒有父親的野/種……”
不知道是那個詞激怒了紅發少年,亞伯忽然伸手狠狠的掐住了瑪麗的脖子。
“你說誰是野/種?”
少年目光冰冷的盯着瑪麗,一字一句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