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定（四）

岚霏趕緊起身，抱着長劍一一發到今日同自己一起的四位劍修弟子手中，轉了一圈才發現，江秋居然也是劍修，她粗略看了看清韌師父四五十個弟子中，絕大部分都是男修，加上自己和楚輕風，總共才有五六個女弟子，看來姨母說的沒錯，以劍入道的女修士，的确是極少。

待岚霏回了自己的蒲團坐好，傳功師父清韌凝眉俯視了弟子們一圈，微眯的鳳目裏寒光閃閃，看的岚霏頭皮一陣發麻，他開口，聲音清澈悅耳，語氣卻是冷森森的，讓人聽了就是一激靈：

“如你們所見，今日又有五人選擇了随我習劍，今日我就把規矩再說一遍，在我的門下，資質欠佳不要緊，若有偷懶耍滑，心術不正的，休怪我劍下無情……”他聲音不大，卻如響鼓一下一下敲在衆人心上，不僅是岚霏他們這些新弟子，那些聽了無數遍的老弟子心裏也是一陣悚然，因為他們知道，自家師父不是吓唬人的，他說的句句都是實情。

清韌略沉了沉，又開口到：“以劍入道，進境不會太快，除了體修就是咱們，不過你們既然選了這條路，就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修習，在我門下不準私自比鬥，不準負氣報複，想要切磋很容易，下課跟我報備，翌日的對練我會把想要切磋的安排在一起。”簡單地說了這麽幾句，他便一揮手，走，跟我去劍坪。

岚霏正等着聽課呢，卻見大家的了清韌一聲令，便起身放好蒲團，拿了劍魚貫而出，岚霏心裏納悶，一擡頭正看到江秋在不遠處，便慢慢蹭過去對着她一笑，江秋也驚喜的回了一笑，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得，壓低聲音到：“劍修的課程就是這樣的，師父不說太多，一切在實戰中學習，不過你放心，你是新來的，肯定只是看着，一會兒你就看姐姐大顯神威吧。”

她一句話逗得岚霏差點笑出聲來，心說這姑娘倒是個跳脫的性子。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繞過堂，到了後面很大的一塊空地上，這片地方種滿了矮草，很多地方的草皮卻是掀了起來，露出了下面的黃土，四周圍着的木頭柱子上也多是劍痕，偶爾還有折斷的，一看便知，這裏是個經常發生比鬥的地方。

一堂課看下來，岚霏忍不住便感嘆自己選的真是條适合自己的修習之道，師兄姐們靈巧的身法和淩厲的劍招看的她眼花缭亂躍躍欲試，忍不住拔出自己的長劍時，耳畔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嗡鳴，她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別的什麽，她低頭看着手中的青鋼劍，心裏輕嘆了一聲：爹爹，您看着女兒吧，女兒定不辱沒了您的威名！

她正感慨着，忽聽旁邊一聲刺耳的嗤笑，回頭看時，卻是個相貌美豔，表情卻十分矜傲的紅衣女修正一臉蔑視地看着自己，岚霏看她身上的裝束和頭上價值不菲的寶石簪子，知道她大約是家境優越，不定還是出身世家，她雖然不怕她，卻也懶得入門第一日就與人起争執，當下便微微颔首，轉過了頭去。

她退了一步，卻不想那女修并未作罷，而是在她身後冷笑一聲言到：“不知哪裏來的野丫頭，入門第一天就敢拔劍，不知天高地厚的。”

岚霏心裏雖氣，卻也是一沉：莫非自己壞了規矩，這入門第一天是只能看的？

還沒待她回頭發問，劍坪中的江秋看那女修接近了岚霏，眉毛一挑就收劍縱到岚霏身邊，對着後面的盛裝女修冷笑到：“公西大小姐，怎的，又看我這妹子不順眼了？我們這些窮修紮你眼皮我知道，不過可惜了，如今是在北冥宗，不是在你公西家，規矩是宗門定的，你身份再高貴，不還是跟我們一樣，晨起晚休，倆人一間？”

岚霏聽了她的話，才知道那個女修竟然是大陸四大修真世家之一的公西家人，怪不得如此倨傲……

那紅衣女子見江秋為岚霏拔創，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都是草芥一樣的蟲豸，果然一拍即合了！”

岚霏聽她說話如此難聽，生怕江秋同她起了争執，便走到她身側，沒想到江秋卻不惱，反倒笑了：“是，我們是草芥微塵，比不得您大小姐家底殷實，嗑丹藥磕了個煉氣九層，只可惜啊道心不堅根基不穩，敢問大小姐何時築基啊？啧啧您可是修為境界最高的了，怎不去跟大師兄對陣？大師兄可是才煉氣八層大圓滿呢，公西師姐出手，還不分分鐘打趴下？！”

岚霏順着她的目光一看，只見一個青年男修正仗劍應對三四人的攻擊，看上去還有餘力，修為也不過是煉氣八層的樣子，圍攻之人也有煉氣七層以上的，更有一人同他一樣，也是八層大圓滿之境，卻是奈何不了他，岚霏看的一陣興奮，方知這劍修的妙處，竟然是連修為等級的劣勢都可彌補的！

她收回目光，卻見對面的女修滿臉憤恨地盯着江秋：“江秋，你不想活了！”說着便拔劍在手，江秋卻是不慌，伸手指了指劍坪正中站着的清韌：“公西師姐，若要比試先同師父報過啊，不過小妹覺得，我這個煉氣四層的蝼蟻……怕是師父不會允了你欺負我吧！”

岚霏聽她這麽說，直接憋不住笑了出來，再看對面那姓公西的女修，一張俏臉早就憋成了豬肝色，咬牙說了句“你們等着！”便拂袖大步離開了。

岚霏雖然覺得好笑，卻也擔心自己連累了江秋，當下便壓低聲音說到：“江師姐，會不會有麻煩？”

江秋轉頭看看她笑了：“麻煩？公西傾城那酸貨整個兒人都是個麻煩，仗着自己是大家小姐就想在北冥宗撒野，也不看看是什麽地方，她們家主還要對宗主畢恭畢敬呢，都是外山弟子裝什麽大尾巴狼！嗑藥磕了個練氣九層，五年都沒突破圓滿，我要是吃她一半兒的上等丹藥，早進內山了！”

岚霏微笑颔首：“原來如此……我只是怕那位師姐會找師姐的麻煩……”

江秋卻是笑着一拍她肩膀：“你放心，她不敢，我哥哥是練氣八層頂峰呢，我哥哥銅皮鐵骨的，一只手就能捏碎了她那小腕子，再說還有師父呢，他可是眼裏不揉沙子的，管你是散修還是世家，一視同仁！”

聽她提到江夏，岚霏才知道原來他已經是煉氣八層的境界，心裏一動又問到：“那，江師兄為何還去齋堂啊？”

江秋臉色一紅，笑到：“他是去陪我，他不用齋飯的……”岚霏看她提到江夏，滿臉的豪邁立馬轉成了驕傲中又帶了一絲羞澀的樣子，心裏一笑，又是一酸：這便是骨肉親情，當初自己也有的……姨母……

江秋雖然大大咧咧，卻有着十分玲珑的心思，此時看她目光黯淡，便知她定然是被自己勾起了心事，卻也不說破，只是笑到：“如今咱倆相識，就是有緣！今後我就是你姐姐，我兄長就是你兄長，你有事盡可以來找我，那日我看到你進門了，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隔壁，門口有棵松樹的就是！”

聽了她的話，岚霏心裏一暖笑着點了點頭，江秋又安慰了她幾句，便縱身回了劍坪，岚霏看了看手裏的長劍，也不冒進，只是仔細看着劍坪中各人的劍招，尤其是師父清韌和剛剛江秋說過的那個大師兄，瑤玉雖然不是劍修，但當年也是教過她防身劍術的，岚霏看了一陣子，漸漸便看出了些門道，大師兄的劍招樸拙踏實，卻是一招一式都十分淩厲厚重，逼得旁邊圍攻的三人不停變招，他卻是不變應萬變，一直是在上風，而師父清韌的劍法，卻在堅實威力之中，又多了一絲靈動，看着清韌長劍上赤色流光，岚霏知道那是劍芒期以上特有的現象，也就是境界上說的旋照期……

她面容平靜，心裏卻是翻江倒海，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參悟大道，錘煉出如此犀利的劍術呢？

第一日的早課結束，岚霏抱着自己的佩劍回了精舍，一進屋看到楚輕風，她笑的更開了些：“楚師姐，沒想到咱們就真成了同門了。”

楚輕風還是那樣面無表情的，只是點了點頭，可自幼察言觀色慣了的岚霏卻能看出，她眼中帶着的卻不是拒人于幹裏之外的冷漠，忍不住就笑了：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呢。幾夭過去，岚霏在北冥宗的生活也漸漸進入了正軌，因晚課一般是申時才開始，岚霏便向宗門領取了藥草和芸草灰，利用午後這段時間開爐練了幾次丹，因補元丹方子簡單，火候也好掌控，不過是三個時辰便可成丹，岚霏趕着午後開爐，晚課後去收丹藥，除了第一爐火候不佳成了黑炭，後面幾爐倒是都成了，藥力也不錯，配合着她剛剛學會的初級聚靈符，再加上北冥宗濃郁的靈氣，岚霏覺得自己修煉的速度比在雲家快了不知多少倍，隐隐便有要突破煉氣五層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