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冷暖

因陛下要到慈安宮用膳, 女眷們就先行散去,各自回府了。

六公主齊玲知道, 皇祖母肯定是要借此機會跟父皇提及要留大公主到明年開春的事情, 心中憤憤不平, 坐在馬車裏揪了一路的帕子。

原本還想着齊瑢能夠趕快回荊州去, 誰知道竟然又要待到明年開春。

只要想到齊瑢一個遠嫁女還能霸着父皇和皇太後身邊,她就愈加不快起來。

她身邊的女官見狀, 雖然猜到跟大公主有關,但不敢出聲相勸——要跟大公主對上, 她家殿下可是半分勝算都沒有。

六公主出身不高, 生母原本不過是清悠殿的一個美人。

先德妃去了之後,陛下心懷感傷, 除了正殿幾乎不再去清悠, 把這座宮殿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冷宮, 六公主的母親還是得先德妃生前照拂,才能因生了公主而擡位分, 成了婕妤。

她們母女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感恩, 反而一直耿耿于懷,覺得先德妃若是能再努力一些、請陛下将她擡做九嫔, 那她就可做一宮之首,成為真正的主子,連帶着六公主身份也更高。

齊玲從小聽生母抱怨, 一直覺得先德妃只偏心自家的姐妹。

那俞氏明明比自己生母晚進宮,如今卻已是昭儀, 若不是七皇子不争氣,沒有覺醒神武,她說不定都要進妃了。

——若母親到俞昭儀那個位分,她六公主怎麽只嫁于太師的次孫?至少也該像三姐那樣嫁于豫國公江氏那樣的公侯之家啊!

小時候,因着長姐是元皇後嫡女,最得皇太後和皇帝的喜愛和看重,不要說六公主齊玲了,就是三公主齊瑃,也不過是在淑妃的宣微殿才有些臉面。

直到後來皇長女遠嫁,她們這兩個公主漸漸長大,也才讓父皇多看兩眼。

饒是如此,給她們挑選夫婿的時候也遠不如當初給皇長女挑選夫婿來得仔細。

早些年,六公主的生母還想投了姚貴妃。

但那時候陳婕妤正好将兒子與貴妃照顧,姚貴妃十分看重五皇子,完全不把一個小小公主放在眼裏。

Advertisement

再加上她不喜先德妃,連帶着對整個清悠殿的人都沒好臉色,所以根本沒有搭理六公主的生母。

沈婕妤無法,只能縮回清悠,繼續無憑無寵地過日子。

後來,三公主齊瑃的婚事是其生母請動淑妃牽的線,但清悠殿沒了主位妃嫔,沈婕妤又沒有別的路子,只能全聽陛下和宗正寺的安排。

好在陛下最後選了太師的孫子,也算是為六公主找了一門第匹配的人家。

青州不興修公主府,公主成婚後留在夫家,無論驸馬是不是長子嫡孫,都會有專門的院落供公主居住。

驸馬們不受限制,可以出仕,所以在青州娶公主,并不是一件壞事。

只是相比于尋常娶妻,公主畢竟是金枝玉葉,相處起來多少會有不同之處,比如,正經的側室就不用想納了。

像荊州玄沣親王那樣特殊的驸馬,通常也不會自己擡側室,只是荊州皇帝下旨,以玄沣親王多年無子為由賜側室,青州皇族才無話可說。

六公主回府之後,馬不停蹄立刻往自己的院子趕去。

她剛剛在宮裏見了十一弟,雖然不想承認那孩子聰明漂亮,但也激起了心中母性,想自己的小兒子想得緊,恨不得立刻看到他。

但剛到院子裏,齊玲就察覺到一絲異樣,再看驸馬的小厮先是鬼鬼祟祟藏在月門後、看到她又滿臉驚吓的樣子,心中有了個猜想,立時火冒三丈起來。

她身後的随從立刻在女官的示意下把小厮給綁起來、堵住嘴。

六公主自己則快步越過跪在地上的小厮,往驸馬書房奔去,待走到門口時,果然聽到裏面傳來不堪入耳的聲音。

然而,就在她要令人砸門而入的時候,卻突然停了動作,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眼裏充滿了羞惱和怨毒地盯着門看。

女官見公主身子都氣得發抖,惴惴不安起來,過了許久,她硬着頭皮問:“殿下,我們……”我們不進去抓住驸馬和那勾引驸馬的小蹄子嗎?

誰知道,六公主不僅沒有進去的意思,反而轉身往主屋走去:“走,陪本宮洗漱一番,去見川兒。”

“那這家夥怎麽辦?”女官看了一眼被綁住卻不敢掙紮的小厮。

“這麽辛苦給驸馬守着門也不容易,就讓他在院子裏跪着休息一下,等驸馬出來,自然能看到他的功勞和苦勞。”

“是,殿下。”另有一名侍女走過去吩咐了侍從,其他女官和宮女和六公主進了屋。

只見院子裏的人都散開了去,留下那個被綁縛的小厮跪在院子中央,即便無人押住他,也絲毫不敢動彈。

換了身衣服,六公主看了看睡午覺睡得香甜的小兒子,心情稍微好了些,于是到外間墊了些吃食。

這時候,女官過來禀報:“殿下,驸馬在外面。”

看到跪在院子中的小厮,沈亦炜立刻從旖旎中清醒過來,仿佛大熱天有人倒了一桶冰水在身上,抖了幾抖。

他沒想到這段時間都在宮裏待到午後的六公主竟然這麽早就回來了。

一時之間也想不起應對之法,只能灰溜溜地站到主屋門口,等公主召見、發作。

齊玲聽了女官的禀報,頭也不擡地飲了一碗燕窩羹,待吃完之後放下羹匙,拿帕子輕輕抹了抹嘴,才慢慢道:“本宮陪川兒睡會兒,睡醒前,誰來都別打擾。”

說完,就擡起手,示意女官來扶。

女官立刻上前,但還是心有疑惑,她想到了什麽,輕聲道:“殿下,太師大人近日每天早晨都在考校驸馬。”

她見六公主剛剛沒有發作,還以為她不把驸馬偷腥當一回事,但現在又見她要故意給驸馬難堪,擔心此事傳到沈老太爺那邊會不妥,所以出言提醒。

“他做了龌龊事,還敢跟太師告狀不成?”

六公主嘴角翹了翹,露出一抹冷笑來:“東院的人把這一路障礙都掃清了,讓本宮暢通無阻地回到院子裏,可不就是想讓咱們院子鬧起來,好在旁看一出好戲?為了不讓別人稱心如意,少不得等本宮舒坦了再出去見人。”

那女官這才想到,驸馬要趁着公主在宮裏的時候偷吃,肯定不可能只安排了小厮在院門口守着。

但直到殿下回到院子裏,竟然都沒有人跟驸馬示警,這其實才是不尋常的地方。

若是公主剛剛氣急,立刻發作了出來,那現在院裏肯定已經亂成一團,甚至可能鬧到長輩那裏去,委實不好看。

丈夫偷吃固然令人厭惡,但因此叫旁人看了笑話,恐怕才是公主更不能忍耐的事情。

驸馬雖為太師嫡長子所出,卻是次子,只因公主身份尊貴,近幾年更得長輩看重。

東院明面上對公主畢恭畢敬,但身為長房嫡孫,面對長輩如此偏愛,心裏豈會平衡,想趁殿下夫妻出了這等嫌隙煽風點火,好挫挫公主的威風,也不無可能。

想起宮裏皇太後如何為大公主着想,再對比六公主如今的處境,女官不禁為自家殿下感嘆:同是公主,投胎在誰的肚子裏,差別竟是如此之大!

“殿下,您真是太辛苦了……”

齊玲看向門的方向,眼中俱是冷意:“本宮沒有皇姐那種好命,連個娃娃,都會幫她說話求情。”

——看玄滢長公主驚喜的樣子,就知道她們還想留在青州游玩,所以十一弟無意成了人家的功臣,齊瑢多少要好好感謝一番……

不過,一個遠嫁的公主,兩個沒有覺醒的皇子,能成什麽氣候……

……

齊玲口中的功臣,現在正在親哥伺候下喝羊奶米糊糊。

小家夥現在已經可以吃固食,不過平日都是若璃拿勺子喂他。

因今個兒十一完成了件大事,齊璟恨不得把他供起來,自然殷勤得很。

小十一穩穩坐在少玄哥的腿上,然後指揮他親哥夾菜,一只小胖手指哪兒,齊璟就取哪兒,十分配合。

他不想吃青椒,故意不去點那道菜,齊璟竟然也破天荒地放過了。

“哥哥,十一吃糕糕。”

小家夥看他哥今天十分好說話的樣子,開始得寸進尺,那理直氣壯的小模樣,頗有點吃糕點和吃飯一樣稀松平常的意思。

可惜,甜食這種東西在他七哥那裏是被嚴格控制的,并不會因為有功就破例。

齊璟用小勺舀了一勺蝦仁蛋羹伸到他面前:“早上在慈安宮,你應該已經吃過不少糕點,把今天和明天的份都吃完了,沒有了。”

小家夥一聽有點着急,想往哥哥身上撲去撒嬌,被少玄的大手握住了肥嘟嘟的小腰,動彈不得,只能噘嘴先把蛋羹給吃了。

——嘿嘿嘿,畢竟嫩嫩的蛋羹也是很香的!

眼看蛋羹把小家夥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暫時想不起糕點的事情,齊璟有些高興地跟少玄道:“等皇祖母跟父皇提過之後,這件事就算成了。”

青州皇帝對太後的話一向重視,太後既然已經在人前說了這樣的話,他陛下多半不會讓太後失信。

等挨過了這個月,皇姐顯懷,冬季也到了,就不用擔心荊州來信催促了。

“我這邊事情成了,皇姐那邊應該已經找皇祖母坦白了。”

如果真等顯懷再說,雖然會更加保險,但這樣一來,就等于是齊瑢算計了自己的皇祖母和父皇。

倒不如趕緊示弱,太後現在正是要留孫女的興頭,聞言肯定會更加憐惜她。

齊瑢說了實話,父皇那邊也就不會怪她隐瞞,再加上有太後,這樣一來,倒更可能為她做主了。

這絕對比齊瑢之前的計劃要妥帖。

“等皇姐順利生下了孩子,希望還有別的方法解決過繼的問題……”

七皇子想起明年冀州發生的謀反事件,心中多少有些擔憂。

——鄰國都是皇族太少引發災禍,他們卻是皇族太多生出争端,可見在皇家,這種事情永遠都少不了。

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在這種災禍中好好保全自己,好好保護自己重要的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