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午的飯菜很豐盛。

除了林悅悅愛吃的“巧珍嫂子”牌炸丸子,還有紅燒肉,以及炒土豆片,還有一個韭菜炒雞蛋。

又是肉,又是雞蛋的,這絕對是不低的招待标準了。

林悅悅鄭重其事地和顧巧珍、劉團長道了謝,也就安心吃起來。

這個脾氣,還挺對劉團長的胃口的。

他和顧巧珍相視一笑,覺着周副團這小媳婦找的是真不錯。

周義呢,只要有林悅悅在的地方,他基本上一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他仔細觀察,暗自記下她愛吃什麽。

然後,就一一夾給她吃。

後來,林悅悅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她心虛地看了看對面的劉團長兩口子,低聲對周義說:“別夾了,你也吃。”

顧巧珍噗嗤一聲笑出來,誇張地嘆一口氣,說:“我算是知道了,這就叫一物降一物。”

劉團長哈哈地笑起來。

可不是嘛!

周義這樣一個冷冰冰的,見到女同志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沒想到,有一天會這麽照顧一個女人。

林悅悅這頓飯吃撐了。

兩個人相跟着離開劉團長家,回去的路上,林悅悅就有點抱怨。

“你那樣,人家巧珍嫂子該笑話我了。”

周義:“不會的。她就跟我親嫂子一樣的。”

林悅悅心想,這個直男。

她于是便有點不高興,回去的路上就沒怎麽說話。

周義雖然不明白女人的彎彎繞心思,可他也明顯感覺到了。

于是,兩人進宿舍之後,周義想了想,便說:“我去跟巧珍嫂子學做飯。”

林悅悅早就把路上的小插曲抛在腦後,聽了這話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看着周義,一臉詢問。

周義:“以後你想吃啥,我自己給你做。”

林悅悅怔了一下,猛點頭。

“好呀!”

她笑起來的時候,原本上挑的眼尾多出些溫柔來。

而因為這溫柔,反而讓她的臉多了一種吸引人的力量。

林悅悅以為,周義不過是說說而已,畢竟他工作很忙。每天還要訓練,怎麽想,她都覺得周義是沒有時間學做飯的。

可事實證明,她想錯了。

不是有那麽一句話麽?

時間就像是海綿裏的水,只要擠,總是有的。

周義還真的開始每天找顧巧珍那裏報道,開始學做飯了。

林悅悅簡直驚訝得不行。

更驚訝的,還有駐地裏周義的戰友和嫂子們。

他們是知道周義以前的樣子的。

吃飯睡覺對他來說,只不過是維持生命運轉的必備條件。

吃得順口不順口,床鋪是否舒服,這都不在周義的考慮範圍內。

就是這麽一個人,居然主動學起來做飯。

大家于是對讓冰山改變的林悅悅好奇不已。

漂亮是真漂亮,少見的漂亮。

可真的值得周義做出改變嗎?

于是,林悅悅出去的時候,就收獲了許許多多探究的目光。

有嫂子藏頭露尾地過來取經,非要讓林悅悅傳授禦夫經驗。

弄的林悅悅苦笑不得。

她哪裏有什麽禦夫經驗?

實際上,她跟周義現在還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呢。

說起這個,林悅悅更覺尴尬。

周義還是每日睡在地上,被子半鋪半蓋。

和他的長身子相比,被子顯得那麽窄那麽短。

得虧現在是夏天,要不林悅悅都擔心周義給凍感冒了。

就這麽着,日子過去了好幾天。

這天到了禮拜天,周義提前請好假,帶着林悅悅去了附近的鎮子。

這鎮子,林悅悅那天領證的時候來過一回,只是當時着急回駐地,也沒顧得上到處逛一逛。

這回可算是有機會了。

和幾十年觸目就是高樓大廈相比,這裏顯得如此荒涼。

走老遠的路,才能碰到個商店。

不過,像碗碟這種生活必需品還是有的賣的。

林悅悅挑了些東西,她負責挑,給錢,周義負責拿。

兩人買了個小電鍋,買了碗碟筷子菜刀……

林悅悅覺得沒啥可逛的,就說要回去。

周義卻指了指旁邊櫃臺,說要過去看看。

林悅悅一開始沒多想,跟着過去了,才發現周義這是要給她買手表。

“還是先別買了吧,我也用不着。”

林悅悅說。

她不是摳搜的人,如果自己真的需要,肯定會買。可她是真不需要。

周義卻不由分說,讓售貨員把櫃臺裏僅有的三塊表拿出來,讓林悅悅挑。

“喜歡哪個買哪個。”

周義說。

林悅悅哪個都不喜歡。

和後世相比,這些表都太醜了。

看起來還笨笨的。

周義卻不知道林悅悅的心思,他以為她怕花錢。

于是,他選擇了其中一只手表,讓售貨員開票。

林悅悅簡直無語了,看着周義,半天沒說話。

“同志,票開好了。”

售貨員把票遞過來,周義接了,卻站着不動,看着林悅悅。

林悅悅無奈,只好從兜裏掏出信封,把錢交了。

一百二十塊呢。

從商店出來,林悅悅就有點不高興。

也難為周義這個大直男居然能看出來,一個勁兒地問。

林悅悅看見手腕上笨笨的手表,就不想說話。

周義肉眼可見地手足無措起來。

直到兩人到了郵政儲蓄,工作人員接過信封,從裏頭掏出錢來,露出驚訝和羨慕的神色。林悅悅這才覺得,心情好了點。

“同志,你們可真能攢錢。”

櫃臺後,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真心地誇贊道。

林悅悅雲淡風輕地點點頭,“還行吧。”

她一點兒都不覺得不好意思。

不會覺得說這些錢都是周義掙的、攢的,和她沒啥關系。

林悅悅才不會那麽矯情。

兩人現在領證了,這都屬于夫妻共同財産。

再說了,她也貢獻了一百多呢。

林悅悅是真的開心,見到寫了自己名字的400塊存單,她就更高興了。

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周義在旁邊看着,覺得自己這些年都值了。

錢确實不少,大部分是工資和補貼,還有一少部分,是他立功時的獎金。

那時候,周義還不知道自己攢錢是為啥,只是他除了給外婆寄錢之外,也沒有其他花錢的地方。

所以,自然而然地,錢就這麽攢了下來。

此時,他看到林悅悅臉上的笑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攢錢的意義。

林悅悅拿着存單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半天,這才仔仔細細地折好了,放在口袋裏。

心情好了,林悅悅就想着投桃報李。

她四下裏看了看,又去了一趟商店。

問了好幾個售貨員,人家都說沒有硬紙板。

周義抱着碗碟等東西在外面等着,也不找到林悅悅進商店幹啥去了。

過了一會兒,林悅悅走出來,手裏拿着兩塊硬紙板。

“看!可算讓我找到了。”

林悅悅邀功似的,讓周義看。

林悅悅:“把這個鋪地上,你睡覺省得着涼。”

周義……

倒也不必。

回去的路上,輪到周義神色不對了。

林悅悅敏銳地感覺到他好像有點不開心。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自己到底哪裏惹了他。

問了幾次,周義都說沒事。

林悅悅也不耐煩問了。

“你愛說不說。”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朝前走了。

周義心裏嘆了一口氣,抱着東西跟上去。

從縣城回駐地,有二十裏的路程。來的時候,他們搭得駐地采購的卡車。

回去的時候,倒是也能搭車。可人家還沒采購完,要是等的話,最起碼還得幾個鐘頭。

林悅悅不願意等。

天氣太熱了。

太陽就像是和人有仇似的,毒辣辣地撞在人身上。

林悅悅皮膚好,是曬不黑的。只是會被曬紅。

她不住地擦汗,也是熱得不行。

周義便找了陰涼地方,讓林悅悅在那裏等着,看着東西。自己轉身大踏步走了。

過了半個多鐘頭回來,手裏拿着一瓶汽水,遞給林悅悅,“你先喝點。”

他身後跟着個小三輪,開車的是個臉色黝黑的漢子,一臉不情願。

“解放軍同志,我家裏還有活計哩。”

周義:“老鄉,麻煩你,我媳婦怕熱,再不回去,我怕她中暑。”

黑臉漢子還想說啥,但看到樹蔭底下坐着的林悅悅,他就不說話了。

這麽好看的小媳婦,解放軍同志偏疼些也是應該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解放軍同志也是人嘛!

黑臉漢子大概是找到了某種共鳴,也不抱怨了。他把三輪車停在路邊,下來幫着放東西。

順便,也能近距離地看一眼這個少見的漂亮女人。

長卷發,紅裙子,唇紅齒白的,但是這些色彩,就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視覺沖擊力。

黑臉漢子還想再看,猛然覺得視線被啥給擋住了。

擡頭一看,他看到了周義陰沉的臉。

周義站在那裏,如鐵塔一般,不說話的時候都能讓人感到一種威懾力。

黑臉漢子……

好吧,你媳婦,我不看。

林悅悅對兩人之間的暗流洶湧一無所知,她坐在翻鬥裏,屁.股底下是今天找到的硬紙板。

周義給疊了一下,挺厚實的,三輪車的颠簸都被緩沖了不少。

車行駛起來,終于産生了些許涼風,吹在臉上還挺舒服的。

林悅悅微微閉上眼睛,張開手臂,任由風在臉上拂過。

她不知道,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周義的眼神倏然看過來。

那樣專注,且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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