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輪車速度當然是比不上軍隊的大卡車,可至少比走路快。
半個多鐘頭後,車停在駐地門口。
周義先從翻鬥車上跳下來,然後轉身,朝林悅悅伸手。
林悅悅剛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正打算自己下車,眼前就出現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
這只手挺好看,骨相完美,只是停在那裏,就給人一種安全感。
林悅悅其實應該直接伸手握上,順勢下車。
可不知道為啥,她就是伸不出去。
不僅伸不出去,耳根子還有點發熱。
她清了清嗓子,說:“那個,我自己下去就行。”
話音落下,她自己都覺得尴尬。
不是已經領證了麽?
現在她和周義是合法夫妻,牽個手沒啥的。
對,沒啥的,牽手很正常,非常正常。
這樣想着,林悅悅一只手抓着翻鬥的欄杆,從車上跳下來。
周義看着自己的手。
無端的,他有點同情自己這只手。
林悅悅也說不清自己咋回事。
不過,她唯一确認的是,大家都挺尴尬的。
她跳下車,想解釋句什麽,轉回頭,就瞧見周義已經在往下搬東西了。
他神色平靜,似乎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黑臉漢子幫着他搬。
很快,有小戰士也過來幫忙。
一切都很自然,自然到和平時沒有什麽兩樣。
為啥呢?
林悅悅從大門口往回走的時候,還悄悄地問自己。
她來自幾十年後的現實世界,思維是現代的,和異性握下手沒什麽的。更何況,對方還是她合法的丈夫。
心裏有事,林悅悅就不太看路。
她低着腦袋,埋頭思索。冷不防撞到一個什麽物體上。
硬硬的。
而這個“物體”還會動,單手往後一伸,撈住了她。
“啊!對不起。”
林悅悅下意識地道歉。
就聽頭頂上傳來一聲,“想什麽呢?”
“沒,沒想啥。”
林悅悅回答,有些心虛。
周義看她懵懵的樣子,不覺翹起嘴角。
“小心些。”
他的聲音是好聽的,帶着些男性獨有的磁性。尤其此時放低了聲音說話的時候。
林悅悅的耳朵麻酥酥的。
“嗯,好知道了。”
她逃避似地回答。
不過,這麽一打岔,林悅悅就不再想剛才的事情了。
她這才注意到,周義拿的東西有點多。
兩個網兜,一個裏頭放着碗碟,另一個放了小電鍋。還有其他零七八碎的、過日子用的東西,滿滿當當的。
另外,還有硬紙板,雖說周義給疊起來了,但看着還是挺重的。
林悅悅這才意識到,自己光顧着想事兒了,倒讓周義一個人拿着東西。
剛才他還騰出一只胳膊來撈住她。
“這個給我吧。”
林悅悅伸手要去接其中一個網兜。
周義避開了,“不用你,我自己就能拿。”
他倒不是矯情,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不算啥。
否則,剛才也不會拒絕小戰士的幫忙了。
林悅悅有些不落忍的,“這樣顯得我欺負你似的。”
周義嗯了一聲。
林悅悅挑眉,好看的眼睛慢慢睜大,“你嗯是什麽意思啊?是說我在欺負你嗎?”
她知道,自己有點無理取鬧了。
雖然說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不長,滿打滿算也就還不到一個禮拜。可是,林悅悅覺得,自己還是挺了解周義的。
他這個人雖說不愛說話,可待人是挺寬厚的。
萬萬不會跟她計較什麽。
可林悅悅就是想這麽說。
周義聽她的聲音拔高了,忙轉頭去看,神色有些慌張,“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悅悅不依不饒,“那你是什麽意思?”
周義……
林悅悅:“所以說,還是覺得我欺負你呗?”
“我願意。”
周義說。
他說完了,迅速地轉回頭,眼神都有些不敢看林悅悅。
林悅悅愣了一下子,才反應過來周義是啥意思。
她的嘴巴突然就閉上了。
目光開始游移,不自覺的、不可控制地游移。
作死,這就叫作死。
林悅悅的臉紅了紅,不再說話了。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詭異起來。
一個在前頭走,一個跟在後頭,其實周義在保持着某種不遠不近的距離。
林悅悅也知道這一點。
可在外人看來,兩人就有點不太親近,或者說,一點兒都不像新婚夫婦。
“看來,周副團也沒有大家說的那樣、對新媳婦無微不至嘛。”
低低的自言自語,沒有第二個人聽到。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兵目光追随着周義,這樣說道。
她就是那個,和周義相親的女兵。
其實,她早就看上周義了,這才輾轉托了好幾個人,終于讓劉團長出面,安排一場相親。
可那一天,她看到周義進到辦公室,還來不及高興,就被周義一句話給堵死了。
他說:“對不起,我沒打算結婚。”
那天過後的第三天,周義和旁人領了證。
女兵的目光依依不舍地從周義身上移開,落在他身後的林悅悅身上。
長得……倒是還行吧,不過,聽說是沒爹的?
這樣的女人,能給周義什麽助力!
而且,就她剛才觀察到了,周義對這個新媳婦也沒有多在意嘛。
女兵覺得,自己應該還是有機會的。
駐地大院裏,偶然有人路過,或者是一隊巡邏的戰士走過,所以林悅悅和周義都沒太注意不遠處的女兵。
兩個人就那麽沉默着,保持着固定的距離,回到了宿舍。
一進門,林悅悅就直奔床鋪去了。
她啪嗒一下撲到在床上,哀叫道:“可累死我了!”
其實也沒逛多久,可主要是天氣太熱了。
她的力氣除了走路,還得對抗炎熱的天氣。真的好辛苦。
“來,喝點水,然後去洗把臉。”
周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林悅悅非常不情願地支撐起身子,一個搪瓷缸子已經放在床鋪邊上的桌子上。
林悅悅愛喝水,水對皮膚好。
所以,雖然犯懶,林悅悅還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嗯,水溫剛剛好。
不知道為啥,林悅悅覺得這水有點甜。
她一口氣把半杯水都喝了,覺得身體的燥熱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門響了一下,林悅悅轉頭去看,只看到周義離開的背影。
而原本放在架子上的臉盆不見了。
林悅悅不用想也知道他幹嘛去了。
她不由得抿嘴笑起來,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
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腕上,手表安安靜靜地戴在那裏。
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嘛。
周義回來的時候,手裏果然端着洗臉盆。
又是水溫剛好的半盆水。
林悅悅揚起手腕,說:“這塊手表我還挺喜歡的。”
周義轉過頭來,目光在林悅悅白皙的手腕上轉一圈,應了一聲。
然後,轉回頭去,把剛才洗好的毛巾挂在臉盆架上。
他明明什麽都沒有說,可林悅悅就是從他背影看出了愉悅。
這個認知毫無道理,但林悅悅就是這麽想的。
她說喜歡。
周義眉頭舒展開來,目光一直盯着她的手腕。
好細啊,好像一捏就會被捏碎似的。
也好白,好細膩。
他不由自主地走過去,仔細去看。
林悅悅以為,他是想仔細看看手表。于是,不僅不閃不避,還把胳膊往前伸了一截。
“你看看,是不是挺襯我的?”
周義:“嗯。”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去,撫上手表。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他的手指輕輕地蹭過林悅悅手腕上的皮膚。
只是輕輕地一觸,只有一秒,或許,都不夠一秒。
手腕上的那處皮膚好像突然就變得特別敏.感,絲絲縷縷的感受都被無限放大。
林悅悅倏然擡頭,對上周義黑沉沉的眼睛。
兩個人的視線一撞,陡然分開。就跟被火燙了似的。
周義快速收回手,林悅悅也收回手腕。
兩個人,兩個動作,卻像是提前約好了似的,整齊劃一。
片刻靜默。
有什麽在不算太大的宿舍裏流動。
林悅悅輕咳一聲,說:“那個,我去洗臉。”
周義:“嗯。”
在林悅悅倉皇從床鋪上下來,小跑到洗臉盆架,接着,就響起嘩啦嘩啦的水聲。
單從洗臉這個方面來講,聲音确實有點大了。
周義聽着這聲音,不自覺翹起嘴角。
可周義的愉悅在晚上睡覺的時候消失殆盡。
林悅悅原本是想,自己這幾天都在被照顧,不管咋說,也該投桃報李。
所以,她自告奮勇地,把今天找來的硬紙板鋪在地上,還來回地鋪了好幾遍,确保平整。
鋪完了,林悅悅轉頭正要邀功,就見周義站在她身後,一臉的……
……複雜。
林悅悅愣了下,回頭看看地上自己的成果,再回過頭來,遲疑着問:“我鋪得不夠平整嗎?”
周義……
“夠平整。”
很平整,平整到-他想把這些硬紙板團成一團,從窗戶扔出去。
宋紅軍終于輾轉來到村子,問了好幾個人,才終于見到了自己的寶貝閨女。
也就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陳琳的臉上居然有了風霜之色。
皮膚黑了不少,也粗糙了不少。
她見到陳紅軍,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扔下鋤頭,大步跑過來,撲在陳紅軍的懷裏。
“爸,你終于來了,再不來,我就活不下去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