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周義想, 自己身體裏大概是存着一股什麽東西的。也許是某種可以被點燃的東西。
在遇到林悅悅之前，他尚且不知道這種東西的存在。
然後，他遇到了她。
她的白皙的臉盆, 精致到不似凡人的五官, 她的長卷發, 她的笑，她的哭泣，每一樣, 都能引得他身上的這種東西蠢蠢欲動。
像是飛蛾看見了火苗，像是在沙漠裏久行的駱駝望見綠洲，又或是茫茫大雪中的篝火。
周義整個人, 從心靈到身體，都喧嚣着, 朝向林悅悅。
尤其, 當她這樣看着他的時候。
她的眼神清澈又明淨，微微擡頭，直視過來。嫣紅的唇, 像是在等待什麽……
周義低頭, 輕輕碰了一下。
淺嘗辄止的。
這蜻蜓點水似的碰觸，不亞于是飲鸩止渴。
周義的腦子裏有什麽轟然一下炸開。
出任務之前, 在這裏, 在同樣的環境下，那時的情景突然放電影似的，在他的心裏閃過。
“悅悅！”
他低聲呢喃着，再一次覆上去。
林悅悅的有些緊張。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這是她自己要求的, 事到臨頭卻緊張。
這種緊張必須找到什麽地方發洩, 林悅悅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枕頭的兩邊, 抓得那樣緊，十根手指因為用力都泛白了。
周義雙臂撐在兩邊，看着她，目光在她精致的臉上一點點劃過。
掃了一眼她的手，周義伸出一只手，輕撫上她的。
像是安撫一般，輕輕地在她手背上拂過。一下又一下。
這無疑安慰了林悅悅，她漸漸放松下來，緊緊抓着枕頭的手也松開了些。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周義翻過來。
林悅悅深吸一口氣，驚訝地看着他。
周義輕笑，兩只大手和她的手交握，手指和她的交纏。
“好悅悅，不怕。”
林悅悅眨巴兩下眼睛，閉上了。
然後，她就感覺到，熱乎乎的鼻息撲在自己的臉上。
他湊近了，他在吻她。
閉着眼睛，身體的每個毛孔好像都在代償眼睛的功能。更敏銳，也更敏.感。
這是一種，她迄今為止第二次體驗的感覺。
陌生，讓她害怕，但不可否認的，她很期待。
林悅悅也終于開始回應。
在觸感消失的那一秒間隙，她支起身子，主動湊過去。
看到她的動作，周義眸色更加幽深。
在她湊上來之前，他俯身下去。
林悅悅嘤咛一聲，整個人都發起燙來。
她倒下去的那一瞬間，不自覺地動了一下腳踝。
嘶！
林悅悅喊了一聲，周義立刻警覺，停住動作，“腳踝疼了？”
“嗯，有點。”
幽深從周義的眸中退卻，他立即轉到床尾的方向，去看林悅悅的腳踝。
确定她的腳踝的傷勢沒有惡化，周義這才松了一口氣。
但剛才的事情是不能繼續了。
他舍不得。
她還傷着，他不能就這麽要了她。
周義穿鞋下地，林悅悅迷茫地問他：“你……”
說了這一個子，林悅悅就說不下去了。
怎麽問？
難道要問：你怎麽不繼續了，我還等着呢？
太難為情，她問不出口。
所幸，周義是了解她的，知道她的。
他轉身，伸手在林悅悅腦袋上揉一下，說：“別着急，你好好休息，等腳好了再說。”
“我沒着急！”
林悅悅忙解釋。
周義輕笑，好脾氣地安撫，“好，你不着急，着急的是我。”
林悅悅……
怎麽感覺更不好意思了？
不過，最後周義還是睡在了床鋪上。
這是林悅悅要求的。
她忍着羞，說兩人已經結婚了，領證了，哪兒能一直讓周義睡在地上。
周義……
其實，倒也不必這樣折磨我。
可林悅悅就那麽看着他，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盆明淨似玉。
周義哪裏忍心拒絕她呢？
實際上，只要她說，只要她開口，周義只有點頭的份兒。
“好吧。”
周義給自己默哀一秒鐘，認命地躺在床鋪上。
過了一會兒，林悅悅說：“你怎麽離我那麽遠？”
周義不說話，挪了一下。
林悅悅轉頭看他，“你好像沒動。”
周義心裏嘆了一口氣，又挪一下。
嗯，這下動了。可兩個人距離并沒有更靠近。
林悅悅：“再近一點。”
夫妻不都是抱着睡得麽？
“周義，你是不想挨着我吧？”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周義還能說啥，一狠心，直接挪動到林悅悅身邊。
然而，當他挨到她的時候，就後悔了。
這太考驗人了。
她腳踝還腫着，她腳踝還腫着，不能做別的，不能做別的……
周義在心裏默念。
然而，有的地方，它壓根不受理智控制。
周義渾身燥熱，心想這大概是他遇到過的，最難的任務了。
而某人似乎并沒有始作俑者的覺悟，居然很快睡着了。
均勻的呼吸聲在身邊響起，周義不禁苦笑。
他渾身燥熱，某處就更燥熱，難受得很。
可他怕自己一動就弄醒林悅悅，只好就那麽忍着。
過了不知道多久，周義覺着身邊的人應該已經睡熟了，這才輕輕地試探性地動了一下。
林悅悅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呼吸悠長均勻。
周義松一口氣，這才慢慢地從她身邊挪開。
他下地，摸索着拿着臉盆，輕輕打開房門，蹑手蹑腳地去了水房。
這一.夜，林悅悅睡得很舒服。
醒來後，她覺得整個人都是舒展的，還伴随有一種餍足感。這是休息夠了的才會有的感覺。
周義已經不在宿舍，床邊的桌子上放着小電鍋。
林悅悅一只手支撐着上半身，另一只手掀開電鍋。
果然，裏面放着今天的早點。
豆腐腦和油條。
一股香味兒随着鍋蓋被掀開竄出來，林悅悅的肚子咕嚕了一聲。
她剛要把早飯從電鍋裏端出來，手伸過去，還沒有碰到碗，咔噠一聲，房門被打開。
周義從外面走進來，見此情景，忙道：“別動，我來。”
林悅悅回頭看，見是周義，她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
“我自己可以的。”
周義很忙，她知道。她都不忍心讓他照顧自己。
周義卻不聽，過來把飯從鍋裏端出來，放在桌子上。
又涮毛巾給林悅悅。
“先擦擦臉，我給你弄漱口水。”
他聲音輕柔，眉目溫和，仿佛這些照顧她的事情已經做了千百遍。
林悅悅心裏暖暖的，也很乖，擦了臉，又就着周義端着的洗臉盆漱了口，刷了牙。
整個人清清爽爽地，開始吃早飯。
周義在旁邊看着她，給她遞筷子。
林悅悅：“你要是忙，就走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周義：“我一會兒再走。”
林悅悅嗯一聲，沒在意，埋頭吃早飯。
過了一會兒，門被人從外面敲響，周義去開門，進來的是顧巧珍。
顧巧珍進來就跟周義說：“你走吧，我來照顧悅悅。”
顯然，這是提前約好的。
周義點點頭，“那就麻煩巧珍嫂子了。”
他說完，回頭看了一眼林悅悅，林悅悅也看着他。
周義笑了一下，目光在林悅悅臉上停留了好幾秒，這才轉身開門走了。
林悅悅看着那扇給關上門，看了一秒，這才轉向顧巧珍，“嫂子，辛苦你了，其實我不用人照顧的。”
顧巧珍上來看林悅悅的腳踝，“怎麽弄的，咋還崴腳了呢？”
林悅悅就說是上山摘果子去，不小心歪倒了。
顧巧珍唏噓着，仔細看了看林悅悅的腳踝，說：“好像是消腫了。”
“嗯，我看着也是消腫了。”
昨天在衛生院，女大夫給她抹了藥膏，當時林悅悅就覺得腳踝處一陣清涼。
睡覺前，她特意看了下，紅腫就好了很多。今天更是一點兒都不腫了。
“衛生院的藥膏還是挺管事的。”
林悅悅說。
顧巧珍：“可不是！他們訓練啊，出任務啊，免不了受傷的，衛生院處理傷患的技術當然得跟得上，藥什麽的也得跟得上。”
說者無心，聽着有意。
林悅悅就有些後悔，昨天沒有好好檢查下，也不知道周義到底有沒有受傷。
外邊是看不出，也沒發現他身體虛弱什麽的，可萬一有哪裏破了、傷了，她卻不知道呢？
不過，昨天，他倒是體力很好。如果不是自己腳崴了，也許就……
林悅悅的思緒已經飄到不知道哪裏去了，就聽見顧巧珍問：“你們，這是還沒那個吧？”
聽到這話，林悅悅猛然擡頭，對上顧巧珍探尋的眼神。
林悅悅紅了臉，輕輕搖了搖頭。
“哎呀，我就說嘛！”
顧巧珍一拍大.腿，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
她剛才仔細看了看林悅悅的眉目之間，就猜出來她和周義還是沒走出最後一步。
顧巧珍觑着林悅悅的臉色，問：“那天我囑咐你的，你做了沒？”
說來也是巧了，她剛囑咐完這姑娘，周義就出任務去了。
就沒弄成。
昨天顧巧珍聽說周義回來了，就想着，昨天晚上怕不是小兩口已經成了事。
今天上午，周義找她，讓她過來照顧林悅悅。
顧巧珍一方面擔心林悅悅的傷勢，另一方面，也想确認下林悅悅跟周義到底有沒有做成真夫妻。
居然還是沒成。
顧巧珍疑惑地追問林悅悅，“你确定真的主動，沒打磕巴？”
這個話題有點羞人，林悅悅臉紅紅的，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不止她主動，其實昨天晚上，周義也挺——上趕着的。
可最後關頭，他還是停下來，怕傷着她的腳踝。
林悅悅沒有過男朋友。
可從閨蜜們若有似無的隐晦話語中，從小說裏遮遮掩掩的描述中，她也大概了解了些：在那種時刻，男人其實是很難忍住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大體就是這麽個意思。
可周義忍住了。
他為了她，忍住了。
林悅悅想起昨夜的事情，忍不住抿嘴笑。
因她低着頭，顧巧珍并沒有看到她的表情。
顧巧珍沉浸在自己的腦補中。
林悅悅這麽大美人，還主動，但最後還是沒有成事。
這說明啥？
顧巧珍再看回林悅悅的時候，眼神就變了。
林悅悅有些懵，“巧珍嫂子，你幹啥這麽看着我？”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顧巧珍眼睛裏分明飽含同情。
為啥是同情呢？
林悅悅不明白。
顧巧珍嘆一口氣，安撫似地拍了拍林悅悅的肩膀，“悅悅，你放心，有嫂子呢。嫂子給你想辦法。”
村裏的老中醫有兩把刷子，顧巧珍打算今天晚上就給娘打電話，看能不能讓老中醫給開個大補的方子。
林悅悅……
嫂子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快下班的時候，周義被劉團長叫到訓練場。
“現在進行體能測試，準備！”
劉團長目光炯炯，盯着周義。
周義莫名其妙。
“劉團，我剛出任務回來。”
劉團長瞪眼睛，“廢話，你剛出完任務回來，我能不知道嗎？現在，體能測試，這是命令！”
得！
軍令如山。
周義沒辦法，只好遵命。
戰術三姿匍匐，單杠引體向上，雙杠曲臂支撐，俯卧撐，仰卧起坐，四百米障礙……
這些項目，對周義來說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他輕輕松松地完成，且成績滿格。
這小子，倒是沒拉下。
親自監督并且記錄成績的劉團長很欣慰，嘴角翹了一下，但很快被他克制住。
“現在，五公裏武裝越野！”
周義……
所以你來勁了是吧，我的劉團。
“報告領導。”
劉團長：“說。”
周義：“我申請把越野改在三天後。”
“不行。”
“劉團，”
周義看出來了，今天的劉團長有點奇怪。
突然安排的體能測試，好像是為了某種私心。
但具體是什麽，周義還沒想出來。
既然不是為公，那他就不陪他玩了。家裏小媳婦還等着人照顧呢。
劉團長看向周義，“咋還不跑？”
周義：“劉團，你晚上還想吃飯不？
劉團長：“咋的，你小子還想威脅我？”
“倒也不是。我只是善意提醒一下，如果我不回去，巧珍嫂子就得一直陪着我媳婦。這晚飯……”
哎呀！
劉團長這才想起來，敢情自己媳婦還在頂替周義照顧林悅悅呢。
沒轍，他一看到周義的體能測試成績，內心就熱血澎湃。
剛才沒多想，就安排周義繼續越野。
大意了，大意了。
劉團長有點慚愧，深覺對不起小林同志。
但面對自己帶出來的兵，自己的得意手下，劉團長又支棱起來了。
“那行，今天就放過你，過幾天繼續。”
劉團長如是說。
“是！”
周義啪一下子敬了個軍禮，轉身快步走了。
他急着回去看自己的小媳婦。
半個多鐘頭後，顧巧珍在家裏見到了自己男人。
劉團長聽到響動，從廚房出來，一臉邀功地對媳婦說：“我剛才安排體能測試，周義的成績還是特別特別優秀。”
顧巧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從入伍以來不就這樣嗎？但你告訴我這個幹啥？”
劉團長：“你不是說，懷疑周義不行嗎，這不我安排個體能測試。”
他說完，把脊背挺得筆直，一臉求表揚的姿态。
顧巧珍……
嗬，男人！
“體能跟那方面沒有直接關系，哦不，也有。但是體能好，并不代表就完完全全行。”
劉團長一臉懵，看着自己媳婦。
他不懂，他不知道，反正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問題。
顧巧珍見他這樣，知道自己說了也是白說。
“行了，你做飯，我現在就去給村裏打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