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遇
為了盡快還債，梁水霧緊急找了份超市工作。
一間小型超市，當收銀員，每月工資兩千塊錢。
超市的工作很累，錢也少，差不多九點上班，晚上十一二點才能下班，不過好在離家近些，她騎電動車也就十多分鐘就能到。
收銀臺的那張桌子讓她與客人隔了距離，她因此也有了一定的安全感。
晚上十一點多，梁水霧看着已經沒人了的超市，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眸子裏的雀躍昭然若揭。
終于要下班了。
每到這時候她心裏都抑制不住的激動。
抿着嘴唇，睜着眼睛看了看四周，沒人，她偷空扭動脖子活動了下筋骨，雙臂用力舉着撐開，十指相扣拉扯。
長時間的站立讓她腰酸背痛，動一下骨頭就咔咔作響。
“嘶一一”
驀的感覺到手上的刺痛，她倒吸一口冷氣趕緊放下手，差點忘了自己手上的傷，剛才一拉扯，扯到了手上的口子，疼得她龇牙咧嘴好大會。
這時店長從樓上下來，皮鞋踩在石板上發出噔噔噔的聲音。
梁水霧急忙收回手，端正的站在那。
店長低頭看着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她擡頭看向梁水霧，“小霧，你簡單清掃一下，把垃圾收拾收拾扔到外面的大垃圾桶裏，就可以下班了。”
“好嘞！”一聽下班，梁水霧就瞬間元氣滿滿，充滿能量，笑着應了聲，就馬不停蹄的開始打掃衛生。
垃圾收拾妥當，梁水霧一手提着一個大黑袋子朝超市旁邊的巷子裏走去，往上提了提垃圾袋，找了個舒服的提垃圾的姿勢。
擡頭看去漆黑的巷子，眯着眼确定垃圾桶的位置，腳下沒注意忽然踢到一個瓶子。
裏面的液體晃動，發出好大一聲“哐當”聲，在空曠幽靜的環境裏顯得特別刺耳。
她吓得打了個哆嗦，長舒口氣，怪自己太大驚小怪。
緩了緩，低頭看去，是個酒瓶，不知是誰丢的。
她正要彎腰把酒瓶撿起來，耳朵裏就聽到一道模糊不清聲音低低的嘟囔聲。
梁水霧動作頓住，擡頭朝聲音源頭看去，就見垃圾桶不遠處的位置，歪歪扭扭的坐着一個人，周圍的酒瓶或立着，或傾倒，瓶身反射着月光的冷白。
“嗯……嗯……”
那個人迷迷糊糊的說着什麽，梁水霧聽不清，她皺着眉頭，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
喝醉了嗎？要上去幫忙嗎？
正在猶豫糾結的時候，那人的頭忽然朝這邊傾斜過來，月光打在他的半邊臉上，無比清晰的半邊面容映入眼簾，梁水霧瞳孔猛地一縮，頓覺如遭雷擊。
她吓的慌不擇路，垃圾袋被丢在地上，散落一地，她也顧不上，轉過身就慌亂跑回超市，快速推開超市的玻璃門，急匆匆的逃回了超市裏面，心慌亂的跳個不停，好似好沖破胸膛。
怎麽會是他？！
梁水霧精神恍惚的站在收銀臺前，抓着收銀臺邊緣的手顫抖不止。
“小霧。”
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打了個冷顫，她猛的轉過身，驚恐的看向她，呼吸一滞。
是店長……
緊繃的情緒得到緩解，梁水霧無聲的松了口氣，旋即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容，“店，店長，怎麽了？”
店長疑惑地看着她，好心的詢問她，“你沒事吧？看起來很緊張。”
梁水霧抿着唇搖搖頭，“外面有只貓突然叫了一聲，把我吓了一跳。”
聞言，店長了然的笑了，“傻孩子，這有什麽好害怕的。”
店長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有兒女，有丈夫，雖不富裕，但過得很幸福。
梁水霧經常聽她講她家裏的事情，每次說到家庭孩子，她的臉上總是挂着幸福的笑容。
那笑容讓梁水霧羨慕。
而現在她的笑容讓梁水霧安心。
店長手裏提着一小袋垃圾朝門口走去，一面囑咐她，“那你先看店，我去扔垃圾。”
梁水霧忙點頭，艱難的咽了口口水，“好。”
忽然想到什麽，梁水霧瞪大眼睛匆忙走上前，阻止道：“店長！等一下！”
店長扭頭看她，手握着門把手，奇怪道：“怎麽了？”
“那，那個，要不還是我去扔吧。”梁水霧結結巴巴的說完，就要伸手拿她手上的垃圾。
店長笑着拂開她的手，“沒事，我自己來就行，你留下來好好看店。”
說完就推開門走出去，不給梁水霧反應的餘地。
梁水霧握緊拳頭，眼眸慌亂卻不敢追出去，內心掙紮不休，牙齒咬着指甲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沒走幾步，店長就看見地上散落的兩大袋垃圾，一些垃圾已經掉了出來，她想到剛才梁水霧說的，無奈的笑了笑。
店長提起兩袋垃圾，沖裏面喊道：“小霧！把掃把垃圾鬥拿過來，地上的垃圾清掃一下。”
裏面傳出微弱的回應。
梁水霧站在門口躊躇不決，她拼命地告訴自己沒事的，沒事的，他喝醉了，他喝醉了。
她走到門後拿起掃把垃圾鬥僵硬着身體走出去。
外面，店長提着垃圾袋朝垃圾桶走去，沒走幾步就看見地上歪歪扭扭的躺着一個人，疑惑地走近看，是一名差不多二十多歲的男孩，再看旁邊有很多酒瓶，她就猜出來是怎麽一回事了。
“在地上躺着得多冷啊，大半夜的還喝那麽多的酒，唉……現在的孩子越來越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店長搖頭嘆息把垃圾扔桶裏，走回來把男孩拉起來，拍拍他的臉，“哎！孩子，醒醒。”
男孩子迷迷糊糊的嘟囔着，皺着眉頭揮開她的手，似乎非常抗拒。
他說的什麽她也聽不清，正束手無策時擡頭見梁水霧拿着掃把站在那，眼眸一喜，急忙喊道，“小霧快過來，這有個孩子喝醉了，我們先把他扶店裏。”
梁水霧正彎着腰把垃圾掃進垃圾鬥裏，聞言表情僵住，動作停滞，絞盡腦汁想着拒絕的話，“店長我們叫來警察把他送回家就行。”
“那也要先扶進店裏，總不能一直讓他躺地上，多涼啊，感冒了就不好了。”店長駁了她的話，催促着：“快過來小霧，幫幫忙。”
梁水霧極其糾結，手一直在扣掃把，隐隐刺痛傳來，她差點忘了自己的手血肉模糊的樣子，手指隐隐刺痛穿來，刺激着她的神經，她忙猛地縮手。
對面的店長還在堅持不懈的喊她幫忙。
梁水霧心亂成麻，最後她鼓起勇氣決定去幫忙。
她想，有店長在，她怕什麽，他應該不會做什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把掃把放到牆根，鼓足勇氣邁出去，“來，來了。”
梁水霧和店長一左一右把人扛進店裏。
他個頭大，腿還長，兩個人身上像壓了一座山，費了她們好大力氣。
真不知道這個人是吃什麽長大的，死沉死沉的，等到好不容易把人扛店裏，放到沙發上，兩個人累得氣喘籲籲，汗流浃背。
“這孩子看着年輕，怎麽這麽重，還特別高，比我高一個頭不止。”店長拿着紙巾擦汗，一面道，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看來是我長得太低了。”
梁水霧看都不想再看那張臉一眼，連汗都來不及擦，就要走，“那店長沒什麽事我就下班了。”
“哎小霧你等一下再走吧，”店長忙阻止，“把他送回家再說，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要看店還要看他。”
“啊？”梁水霧錯愕的回過頭，想邁出去的腳收回來，看了眼沙發上的人，心裏一陣驚顫，她在心裏組織着語言，為難的看向店長，委婉地拒絕：“可是現在很晚了……”
“沒事，我騎車送你回家。”
梁水霧啞口無言，求助的目光看着店長，但是她卻沒看到她的目光。
梁水霧被迫留了下來。
猶豫了下，她拿出手機給梁母發信息說會晚些回去，店裏有事走不開。
把手機裝回口袋，梁水霧避如蛇蠍的退到收銀臺後，離那個人足有十丈遠。
店長翻出他的手機，但需要密碼解不開，只能打電話叫警察。
梁水霧一直警惕的站在收銀臺後邊，紋絲不動。
即使站在距離那人足夠安全的地方，她依然全神戒備，神經高度緊繃的盯着他。
如果他有任何的動作，她會毫不猶豫的撒腿就跑。
等警察的空閑，店長打量起那孩子。
“這孩子長的真好看，”店長嘆了口氣道，坐在沙發旁瞧他，聯想到自己孩子，忙補充說：“我家孩子也不錯。”
梁水霧：“……”
梁水霧聽了只想冷笑，這個人可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他對她做的那些事，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就是這個人！她差點被……
要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淪落到如此地步！她本來打算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就是因為他！她必須盡快掙錢還錢！
在梁水霧的眼裏，他就是個披着羊皮的惡狼！！
梁水霧越想越憤怒，她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多管閑事把他扛進來！
他對她做的那些事，件件都讓她發了狠的恨這個人！
她的拳頭越收越緊，牙齒緊繃在一起，看向沙發上那個人的眼神都是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懦弱無能的人，她不敢對他做什麽！
她無法承擔那些無法預料的後果，因為什麽都沒有，所以有些事情她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小霧，你快來看，這孩子睫毛又長又卷，好看的就跟個洋娃娃似的。”店長說着說着就笑了，越看越喜歡得緊。
梁水霧思緒被喚回來，手猛地松開，她低下頭，胡亂的應付一聲。
她現在只想祈禱警察快點過來，她好快點遠離這個人。
“哎呀你這孩子，”店長看她心不在焉的，以為還因為那只貓受到驚吓的勁還沒過去，她站起來走過去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
“店長，我，”梁水霧瞳孔猛地一縮，心裏極度慌亂無措，她下意識的就開始掙紮，全身的細胞都在抗拒離那個人越來越近，神經又緊繃起來，“我站那就好。”
“現在大半夜又不會有人來買東西，你站那幹嘛，幹活幹一天了，坐這放松放松。”店長不由分說的把她拉過去，不顧她的反對。
梁水霧這時才發現店長的力氣真的特別大，抓住她的手就像鐵鉗一樣桎晧住她，她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按到了沙發上。
坐下的瞬間梁水霧就像炸了毛的貓猛地擠到沙發邊緣，離店長近的只有一拳之隔，手慌亂的抓住店長的胳膊，她這才稍稍有點安全感。
“店店長，我們離近一點，好好好說話。”盯着店長奇怪的目光，她結結巴巴的解釋。
不得不說，梁水霧真的是對那個人害怕到了極點，稍微靠近一點，全身的毛孔都倏地豎起，頭皮發麻，陰森森的寒意從腳底往上竄。
她真的感覺自己就是在找罪受，明明怕得要死，卻還要把他帶進來，自己真的是瘋了！
她懊惱不已的想把自己錘暈。
店長見了，失聲笑了，輕拍她的胳膊，溫言道：“小霧，你怎麽了？那孩子長得就不像壞人，別怕。”
“我，”梁水霧艱難的抿唇一笑，“我不習慣和男孩子離得太近。”
店長一看她這個樣子，就是沒談過戀愛，忽然想到什麽，就開始和她閑聊起她的婚姻大事，“小霧，需不需要店長給你介紹男朋友？你現在應該二十幾了來着，哦對對對，二十二，不小了，該談一個了。”
店長看過她的簡歷，知道她年齡，梁水霧也沒覺得多奇怪，只是她現在只想盡快遠離這個人……
“……”梁水霧頓了頓，低聲道：“我還沒想過。”
她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店長卻以為她在害羞。
“女孩子，就要趁早，找個對你好的，能踏實過日子的，可以先試着談一談，不适合再分不就行了，”店長滔滔不絕的說着，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我覺得你人不錯，我呢，有個兒子，跟你差不多大，你看，要是你覺得……”
店長的話語戛然而止，表情突然痛苦起來，捂着肚子急匆匆的站起來，“小霧，你先在這好好看店，我肚子疼去趟廁所，馬上回來……”
梁水霧瞪大眼睛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她走了她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