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中觀察試探
數個小時前, 黎明之子的人都在有條不紊地掃尾撤退。
成功報仇雪恨的蘇逸拖着那把比他還要高的、沾血的鐮刀，獨自站在教堂外一處高樓的樓頂。背後的黑色羽翼讓他看起來宛如神話中的堕落天使，遠處的漫天火光都映在他眼底, 卻照不亮半點溫度。
他這短短十二年人生，似乎總是跟火糾纏不清, 那一天夜裏也是如此。
那群前來報複的魔鬼放的那把火，是從他三歲的妹妹房間開始燒的。
在大人發現之前, 妹妹就沒了。家裏的兩位老人也沒能跑出來。
最後是爸爸，爸爸用盡所有的力氣把他送了出來, 然後永遠消失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蘇逸能記得的，就只有火星灼燒皮肉時的滋滋聲響, 以及爸爸在劇痛之下都沒有放松的雙手。
現在，那群魔鬼也被他殺死在了火光之中。
而明明火焰距離蘇逸還有很遠, 他卻依舊感覺到了幻覺般的灼痛。
加夢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蘇逸背後, 擁有空間能力的他是來接蘇逸的，來接黎明之子年僅十二歲的新成員，代號——烈火鳥。
也許是因為大仇得報, 蘇逸沒有那麽緊繃了, 也許是因為已經見過加夢槐好幾次, 小孩對他有了點親近感，之前除了商量複仇計劃外一句話也不多說的蘇逸終于開口跟加夢槐說起了任務以外的事情：
“爸爸一直告訴我, 要成為保護弱小的男子漢, 我也一直是這麽做的, 可事實上……”蘇逸的神色很平靜，唯獨那雙變成血紅色的眼睛裏一片水光, “事實上我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
“我還小, 對這個世界不能明白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但我也一直在試圖去理解這個世界, 試圖去理解這個讓那些害死媽媽的人理所應當不會得到任何懲罰的世界……”
結果前面等着他的卻是地獄人間。
“我最後果然……”蘇逸深吸了一口氣，“果然還是學不會大人們的道理。”
小小的少年擡起頭，背對着遠處瀕死的火光，朝加夢槐露出了一個虛無而微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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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永遠也學不會了。”
某戶普通的人家中，一個微胖的小女孩眼看着蘇逸從直播畫面中消失，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湧出了眼眶：
“蘇逸同學……”
而不等因為這次複仇直播大量湧進蘇逸直播間的人退出去，畫面就被切到了一個中年男人身上。
他穿着類似神父的長袍，只顏色卻是純黑的，男人有一張傳教士般溫和悲憫的臉，一舉手一擡眼都充滿了讓人想要信賴的安定寬和氣質：
“我是黎明之子的啄木鳥，”他說，“懇請大家聽我一言。”
“無論是什麽樣的社會規則，随着時間的推移，最終都會導致同一個結果——強者愈強，弱者愈弱，弱到最後連一點立錐之地都不存在。”
“過去、現在、未來，永遠如此。”
“而所謂法律與規則，它所維護的也不是正義，而是秩序的穩定。為了穩定，公平正義不值一提，底層公民個人的苦難從來不被上位者看在眼中。”
“但在被逼上絕路、退無可退之後，在你們願意豁出一切卻無法得到一個公正交代的時候，黎明之子還可以成為你們所期望的那一絲曙光。”
“望諸君周知。”
這段講話并沒有多久，卻在整個人類聯盟掀起了軒然大波。
聯盟高層被氣得血壓飙升：“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這是反動宣言，是破壞整個人類聯盟團結穩定的大毒瘤，是危害聯盟公共安全的極端危險分子，把他們全都抓起來，全部都抓起來！”
然而政治上的高壓，并沒能阻止黎明之子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借着這股影響力，在各個星球瘋狂擴張。
雖然暫時來看，黎明之子像是為了避風頭一般進入了蟄伏期，行事非常隐蔽低調。但沒有人會懷疑，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再次攪弄風雨，引發更大的混亂。
而在此之前，他們已經給治安總署留下了一大堆的麻煩。
被人用超凡能力從日常對策部帶走的那群小孩全部慘死，怎麽應對他們父母和社會各界的責問，怎麽面對上級的追究，都是讓負責人無比頭疼的問題。
特殊對策部這邊，他們雖然成功回收了盤踞在教堂上的那只克獸，但因為對“黎明之子”成員的超凡能力完全不熟悉，準備不足，再加上對方以有心算無心，他們的任務大部分都失敗了。
沒能救出教堂裏的孩子們，沒能及時中止對方的直播，讓其在社會上造成了重大惡劣影響，他們難辭其咎。
現在，特殊對策部一邊讓研究課加緊解析對面使用過的超凡能力，一邊加大力度，到處搜捕“黎明之子”的成員，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給找出來。
許飛羽之前擅自行動，把爛攤子都丢給了趙星洲處理。後面更是因為身處爆炸中心被救援人員直接送到了醫療課。
所以在他回家休息的時候，趙星洲那邊正因為繁瑣的善後工作忙得腳不沾地。
等知道許飛羽安然無恙地回到了總部，趙星洲先是松了口氣，緊接着火冒三丈，硬是把許飛羽揪到現場，給他把之前欠下的活兒和訓斥都補上！
許飛羽倒是無所謂，善後任務也是任務，功績點雖少但也是肉啊，高玩就要有肝的覺悟。
可他每天不管多忙，都雷打不動要去林翼的病房報到。
少年孩子氣地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兔子的形狀，然後插上牙簽端到林翼面前，用那雙藍色的貓眼殷殷注視着他，那樣專注而關切的眼神，真是純粹又明亮。
旁邊同樣來看望林翼的齊衡朝着好友使了個眼色。
林翼表面上溫柔笑着接過盤子，心裏卻是忍不住嘆息一聲：這孩子看他的眼神……如果連這個都是演技，黎明之子的卧底訓練，未免太可怕了些。
許飛羽總是用那樣的眼神看他，甚至願意冒着暴露自己能力的風險救他，林翼自己也找不到許飛羽對他抱有超常好感的理由，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別有所圖……圖什麽呢？
就現在局勢的緊張程度，林翼跟齊衡只要敢說他們懷疑許飛羽跟黎明之子有關，以審查課拿寄生者當半個克獸對待的粗暴作風，許飛羽不死也要脫層皮。
哪怕最後證明許飛羽其實跟黎明之子沒什麽關系，一切都是誤會，許飛羽一樣讨不到好。
這也是林翼和齊衡沒有把許飛羽身上的異常直接上報審查課的原因所在，即使監察特對部系統內人員的身份、行為、作風，就是審查課的職權範圍。
昨天兩人商量過後，決定用掉攢了不知幾年的假期，親自去許飛羽長大的星球核查他的身份。等特殊對策部的局勢再穩定一些，等林翼的傷養好，他們就立刻動身。
如果，如果查清楚許飛羽的身份真的有問題……林翼跟許飛羽輪廓相似的藍色眼睛裏閃過堅定的光芒：這樣的原則性問題，他不可能姑息養奸。
治安總署裏絕不允許有黎明之子的釘子存在。
……
這次的事情鬧得不小，負責對付克獸的一隊也有人受傷。
薄修明在慰問完本隊的傷員後，腳下一拐就到了林翼的病房。
眼見許飛羽和齊衡都在，薄修明就是一聲輕笑：“真狼狽啊，林隊、齊副隊長。”
“不但任務失敗，躺在了這裏，而且身為隊長，居然還要一個剛入隊的新人去救你們。”
許飛羽這次因為不聽上級命令擅自行動，又挨了一頓批，加入執行課不到半年就攢齊了三篇檢讨，可謂是開了先河。
這次林翼親自去給許飛羽求情，刺頭兒新人救了自家隊長、副隊長的事情自然也就跟着傳開了，薄修明就等着嘲笑二隊的這兩位呢。
事實上，林翼他們此次任務失敗的原因，全聯盟都通過直播鏡頭看得一清二楚，大部分人都沒想責備這兩位年輕的執行官，特殊對策部也就意思意思說了兩句，并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但這不妨礙一隊的人拿他們任務失敗說事兒。
然而林翼現在的心思都在揣測許飛羽的身份問題上，哪裏來得心情跟一隊的人較勁兒，也就只有齊衡還能跟薄修明你來我往地過招。
“說的你們一隊好像幹出了什麽成績似的，要不是你們磨磨蹭蹭收拾不掉外面的克獸，我們也不至于被困死在裏面，最後能成功回收克獸，還是因為黎明之子的人自己扔那裏不要了吧？”
齊衡的話，至少有一大半是事實，薄修明神情微微一僵，但很快又重新微笑起來：
“哼，我們一隊，可是抓到了黎明之子的核心成員。”這一點是其他幾個隊都沒能做到的，也是薄修明今天故意繞路過來想要在二隊面前炫耀的事情。
許飛羽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心裏奇怪：是誰？無論是哪個高級成員被抓了，他的另一個馬甲加夢槐都不應該不知道啊。
林翼和齊衡表面上稍顯驚訝地看着門口的薄修明，實際上眼角的餘光都在許飛羽身上，不動聲色，卻是密切關注着少年的反應。
許飛羽那一愣，就讓兩人提起心來，幸而這似乎只是乍然聽到讓人意外消息時的自然反應，後面小孩沒有一點憂慮的樣子，沒心沒肺地繼續給林翼扒橘子吃，根本不在乎黎明之子有沒有人被抓。
直到薄修明嘚瑟完，打算回去親自審問那位高級成員為止，許飛羽都沒有趁機探聽什麽消息，對此事相當漠不關心。
他的這種表現，讓林翼和齊衡又稍稍安心了一點，感覺情況也不一定就是最糟糕的那種。
許飛羽：游戲系統又沒發布黑方陣營任務，黎明之子有誰被抓了跟我有什麽關系？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加夢槐那邊卻是收到了組織指示的一項任務：
【去把斑鸠從特殊對策部裏帶回來。】
加夢槐：？
他沒記錯的話，身為他搭檔的斑鸠應該已經完成之前的工作。而現在黎明之子正處在風口浪尖，組織也并沒有委派什麽潛入特對部的任務吧？
但是，是的，沒錯，斑鸠在所有人都成功撤離的檔口，再次因為沒有計算好能力持續的時間，被卡在了某個年久失修的管道中，要不是執行課一隊的人用器械把他挖出來，在能力冷卻的那段時間，他差點兒把自己悶死在裏面。
因為這事兒，加夢槐不得不去找那位超凡能力跟黑客相關的組織成員，趁着他的能力暫時還沒被特對部研究課破解，讓他再次入侵特對部的監控，查找斑鸠的所在。
代號為“灰鹦鹉”的組織成員在一通操作之後，通過“黎明之子”成員間的特殊渠道，在加夢槐眼睛裏留下了這麽一段意味不明的文字：
“你……去特對部附近的這個公園救他吧。”完了還貼心地附上了一張定位地圖。
已經用空間能力瞬移到特殊對策部大樓附近的加夢槐：？？？
特殊對策部怎麽可能把人關押在公園裏！？
然而想想之前的那次行動，事實證明灰鹦鹉雖然年紀也不大，但卻是一個靠譜的同夥，怎麽也不可能跟斑鸠一樣坑隊友，加夢槐還是去了。
然後就見到了把腳卡在下水道欄杆裏，怎麽也弄不出來的娃娃臉少年，他的好隊友，斑鸠同志。旁邊還有一只野狗，一直試圖去咬斑鸠落在地上的鞋子，一人一狗打的不可開交。
靠着自己的能力從特對部的控制下成功出逃，卻意外卡在了最後一步的斑鸠看到自己的搭檔，紫水晶般的眼眸驟然被點亮，他将加夢槐指給那只狗看，氣焰瞬間便張狂起來：“我的援軍到了，你完了！”
加夢槐：……
問：如果他在這裏徹底解決掉這個煩人精，然後跟組織說斑鸠是被狗咬死的，組織相信的概率有多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