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山裏見到達多。
這連日以來,小芝時常給紫芝送些好吃的,紫芝也就常由這小芝引領着品嘗到了不少山外的味道。他是常年住在這深山中苦修、清修的芝,這山清森,加上修行的功力,極易讓人一念不生,也因此紫芝幾乎很少出山,即或先前出去過那樣一兩回,見識過不少人類城邑中鮮活的東西,但還是難以引起他什麽興趣的。
居住在城邑中的那些人們依從本性——唯食色二字,紫芝獨去城中“見識”時,見到妓館中男人偎紅倚翠的樣子,見到女人們用那種柔媚的聲調曼聲向男人挑逗,他也不覺得是一樁多麽有趣的事情;他見過街上館中賣的林林總總、品類繁多的吃的,也不覺得有多香。“食色”畢竟不是他的本性。
可自小芝一再帶了好吃的來給他,還向他拼命“敦勸”,這個怎麽怎麽可口,又或是那個如何如何美味,自此之後把他也帶得開始吃起了那些東西。吃一吃竟又覺得興許是因自己往常對這些東西太存有偏見了,竟想不到真是如小芝所說的是些好東西。
因小芝總是殷勤對他,有什麽東西還愛分給他。他也漸漸端起了一副兄長的樣子,反過來開始敦促小芝多多修行,還将他修行的一些方法都說與小芝聽。
這小芝漸漸地也有了些長進。比方說,它現如今若想化霧隐遁,在霧化了後也不會神識辨不明方向、去處。且他以往化霧隐遁時,只可在一山之中,比方說在這棵樹邊隐了去,在那棵樹旁又現了形出來。可如今已是與以往大不相同了,它已能由這紫芝引着,由一處山頭隐遁了後,直接到隔了四五座山外的另一處山頭現了形出來。
小芝做成了此事後,還興奮地回去跟與鲧說了,與鲧見它修行精進了,也是十分歡喜的,只是再三關照了去遠的地方玩時要小心着點,且不可一個人去,必得是有個伴才行。
這日小芝又跟着紫芝一道練習一些什麽“心法”,練完了一個時辰,紫芝提議去更北的幾座山頭看看,于是小芝就跟着他一塊隐遁了。待到再現形時,已是站在了離原本的山頭隔了能有六座山的一處北邊山頭上了。這山的高度倒不比先前的山,小芝發現這山間竟也有兩股極粗的瀑布。
這兩股瀑布本應是一股的,只是因中間有一塊蒼黑瘦高的巨石,将原本那一大股極寬的給分開成了兩道。那石像一根青墨色的手指頭向上兜起,扯着那水。而那水在瀉下時像純白的馬尾般,瀝瀝淋漓,很是暢快。
紫芝讓小芝別看了,往水下游走吧。于是二芝就往下沿着瀑布流下彙成的水岸往更北邊走了過去,夾道的林木上都覆着一層薄雪,水流襯着下面的石塊,顯得平靜,漆黑的,像一個根本不急着趕路、施施然行走着的旅人。
紫芝曾到過這裏,畢竟這一脈山都是他熟悉的地方。他對新來乍到、沒半點見識的小芝說道:“咱們再往北走走,那兒有人聚居着的。”小芝對人的印象一向是好的——這也是自然,它喜歡的那些好吃、好玩、好看的都是人造出來的,這樣想來,它對人的印象能不好嗎?于是它一聽說再往北走走就住着人,就越發地興奮了起來,連腳步都快了些。
果然,再往北走了不多時,便見到了在水岸的另一端有炊煙。
那裏住有一個很大的族,叫“烏吉族”。占地也極廣。
興許是因為不在中原,而只是在這邊夷地方,即便他們族占地多廣、人口再多,也形成不了城邑中的樣子,而只是一個部族聚居的模樣。
這一天是小芝頭一回見着烏吉族,也只是隔岸那麽遠遠地看着。
不過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因小芝喜歡人,而這一脈山及周邊唯一能讓它見着人的地方就是這挨着白山黑水而居的烏吉部落,因此它就三番五次地與紫芝來到這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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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世上,似乎所有事都是“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就像遇上山中的那只老虎精達多也是如此。他們又遇上了。
小芝遇上他就躲,唯有紫芝不怕。因為紫芝知道他“真地不是吃素的!”
紫芝見到達多也在水岸這一頭,以虎的模樣伏在地上。他便問他到這處來做什麽,還說這處已在低地,可供獵捕的食物并不及高山野林中那樣多。達多懶懶擡起頭,看了紫芝一眼,也沒睬他,繼續這樣伏着。紫芝忽地一駭,眯眼觑了他一眼,問:“你……該不會是等着要吃人吧?”
哪知這話一問出口,達多忽地擡頭。
小芝本來見到達多就想躲,後又一聽紫芝問出什麽“吃人”的話,便更是驚駭,再一見達多猛擡頭的樣子,便更加地看也不敢看他。
此時,達多忽地化了人形。小芝一見他直接變幻作人的樣子,雖有點遲疑,可是出于好奇,便小聲問紫芝:“為什麽他直接變成人時就是穿着衣裳的?”紫芝一聽這一問,也有些奇怪,扭頭問它:“怎麽?難不成你由芝化人時還是不穿衣服的?”小芝點頭。紫芝則努力回想,似乎他自己初成形時,作一些變幻時,也是衣不跟身的。這都是兩千多年前的事了,他回想起來也是費神,于是他告知小芝:“這是你的術力還未精進的緣故,多修行修行便好了。”
這二芝自起先紫芝問了達多他是不是要來吃人那話之後便頭抵着頭在那喁喁細語着。達多見這“兩棵素菜”自“言語冒犯”了他之後,便将他抛諸腦後,只顧他們自己在那裏不知合計着些什麽了,于是便開口大聲說:“哎!做什麽要說我是來等着吃人的!”
他這一喝,紫芝才回過神來,見他已走得靠近了,便問他:“你不是來吃人的,那你倒說說你是來做什麽的?”
達多頓了一會兒,才說:“再過約一個時辰,那一族的族長就該領着族衆帶着祭品進山裏去祭拜山神了。那部族的人知道如何耕種與飼養,祭品都是些他們養出來的肥雞肥鴨,又做得味道極好,那些吃的山裏可找不到。故而……我要等他們祭完下山後,即刻就去享用那些新鮮做出來的祭品。”
紫芝聞言,還小聲嗤笑了一下,說道:“人家族裏拿來祭山神的,你倒是等着吃,你是山神嗎?”達多一聽,也惱他說的這讓人沒臉面的話,便反诘道:“反正是祭給山裏的靈吃的,誰吃了還不都一樣?再說了,這山裏有山神嗎!自從那個與鲧把洞府遷至了這處,這山的山神也不在這處待着了,而是另覓了別處山頭去了。你說他一個兇神,找一處烏煙瘴氣的密林住着也就是了,還非來我們這清曠的山中住着。一山容不得二神,他把山神擠起了,那難不成人家族衆祭給山神吃的,他就該拿了去吃?所以那祭品沒人吃,倒不如我吃了。”
小芝聽到有人這樣說與鲧,它自覺面子上挂不住,又惱別人這樣說他,就說:“那他們說到底也是祭給這山中的神的,這山裏也只有一神,那就該是與鲧的。”達多想了想,說:“唉,跟你們多說無益,即便是祭給了他的,他也是不會要的,我就從沒見他吃過那些。我早前問過他,他說讓我随意拿了去的。”
小芝聽了這話,便說:“說得像是你跟他多有交情似的,先前還将他說成了那樣,什麽‘烏煙瘴氣’的。”達多跟鶴翁一樣,其實倒也是與與鲧相識的,只是不像鶴翁那樣與與鲧常見,因而也不知與鲧近來身邊發生的一些變化——比如說,他的山洞中現如今住進了一株“素菜”。而此刻他只是聽這芝“絮絮叨叨”地說話很煩,就打斷了它,說:“先別說這些了,這一族本是每月一祭的,哪知上月就沒見他們來,本月今日也該祭的,可就是不知還來不來。”
紫芝與小芝聽聞了這話,便跟他說,他們也在這處陪着他一起等,倒是要看看還來不來。
哪知等了一個時辰後,再拖了一會兒,見有一小隊人出了那部族聚居的邊界,拎的拎,擡的擡,想是帶了祭品要上山去的。只是這達多叽咕了一句:“這一小隊人可是大不如從前的那些人數多了。”他又朝那隊盯了一眼,見為首的是一個年輕男人,并不見原先那族長,便跟紫芝他們說,好像并不見這族的族長,還向他們提議說,不如跟着去看看。
等到了祭祀的地方。達多他們三人隐在暗處,見那隊人以一個大石塊作天然的祭臺,将一應祭品在祭臺上擺放得規整井然。之後年輕男人的身後跟着的一個婦人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