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場騷亂過後,校醫室裏萬籁俱寂。

安弦站在床尾,保持着身體前傾,單手前伸的姿勢。

在他身前的床上,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裘郁雙手摟着靳然的腰和背,靳然抓着裘郁的肩和手。

兩個人同時瞪着眼,有那麽點兒驚魂未定的味道。

安弦仿佛還看見了粉紅的氣泡泡。

不是,這樣會顯得他很多餘啊!

你們兩個要不要這麽旁若無人啊?

安弦緩緩把身體直回去,“你們……沒事吧?”

靳然恍然回神,搖頭道:“沒事。”

他手還撐在裘郁的臂膀上,說沒事好像沒什麽說服力。

裘郁不覺緊張道:“夢見什麽了?”

靳然的頭還埋在裘郁懷裏,隐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這是夢裏那個人靠的再近也沒有的。

頭頂的聲音也不戲谑,聽起來輕柔又和緩。

靳然在人懷裏擡頭,看了一會兒後恍然地想:哦,是本尊啊。

他緩了緩神,撐着裘郁的手臂想要坐起來,忽然手背一陣刺痛,他下意識縮了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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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東西?”

擡手一看,他右手手背上還戴着針管,因為剛剛劇烈的動作,連用來固定的白色膠帶都脫了。

難怪他覺得疼,那根針頭都快橫在他皮肉裏了。

裘郁也看見了他手背上的動作,眸色微凝,直接伸手,

手被用力抓住,靳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出于本能想要縮手:“不用了,我自己……”

“別動。”

“……”

靳然就這麽被他抓着手把針頭拔了出來。

裘郁一只手拿着針頭遞給安弦,一只手捏着靳然的手,用拇指給他按着手背上的傷口。

他的掌心溫熱,用的力度不大,但是存在感十足。

靳然猶豫道:“我自己來吧。”

裘郁看他一眼,也沒堅持什麽,松開了手。

靳然自己按着膠帶,看了看正被安弦卷啊卷的針管和吊瓶,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一中的校醫室,他問:“這是什麽藥?”

安弦道:“不是藥,是葡萄糖,你低血糖給挂的。”

靳然迷惑:“我什麽時候低血糖了?”

安弦笑:“這你得問會長啊。”

“……”

靳然轉頭看裘郁。

裘郁淡聲道:“做個樣子。”

人在課堂上突然睡過去,說睡覺說生病都不合适。

靳然了然,沒再糾結葡萄糖的事。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背,按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他直接把膠帶撕了,卻發現他的手背上除了一點兒血跡平滑一片,連針眼兒都看不見了。

而且也不疼了。

傷口愈合的速度好像有點快。

裘郁見他神色不對,低聲問:“很疼?”

靳然擡眼,搖頭道:“沒有,不疼了。”

“……”

裘郁沒再多問,靳然又低頭看了看。

雖說針頭紮進去留下的傷口很小,一般恢複也很快,但才這麽點兒時間,總不至于恢複得一點兒痕跡都沒有吧?

腦中有什麽東西閃過,他怔了怔,擡頭道:“我剛剛睡的這會兒,有沒有發燒啊?”

他不會在睡覺的途中靈魂也在融合吧?

這狀況怎麽看怎麽像他作為朱雀的肉體再生能力在恢複。

“發燒?沒有吧?”

安弦看向裘郁。

他是下課後才來的,前面有沒有他不知道。

裘郁道:“沒有。”

靳然點頭“哦”了一聲,神色微緩。

裘郁卻是眸色微暗:“為什麽會發燒?”

如果是平時他或許不會問,但剛剛靳然醒來的時候看見他像見鬼了一樣,他有點在意。

是把他看成誰了?

還是自己吓到他了?

他在夢裏看見什麽了?

靳然滞了一瞬,若無其事道:“也沒什麽,就是我在夢裏淋雨了,我還以為會發燒。”

“噗。”安弦忍不住笑出來:“在夢裏淋雨?現實裏怎麽可能發燒?你是不是睡傻了?”

靳然道:“那……那不是普通的雨啊,用妖力降的雨怎麽能跟普通的雨一樣?”

雖然是在夢裏,那也是有風險的好吧!

裘郁皺眉道:“你看見那只妖了?”

靳然點頭:“看見了,但是他做了僞裝。”

他隐瞞了自己在夢裏降雨的事,把夢裏發生的事跟他們說了。

沒什麽不能說的,再說他任由夢妖把他拖進夢裏為的就是找線索的。

“最後他說不過我,竟然耍陰招,用樹把我攔着想親我,用的那具身體還是一截兒虛的一截兒實的,我想揍他都沒法兒揍,簡直太陰險了。”

靳然說着一臉憤憤然。

在他說到那只妖想親他的時候,校醫室裏的氛圍瞬間不對勁了。

“他想親你?”安弦眼睛瞪如銅鈴。

聽他還重複了一遍“重點”,裘郁眸色驟沉。

安弦瞬間察覺到了熟悉的溫度變化,忙起身道:“會長,冷靜,這裏是外校!”

“……”

裘郁擡頭道:“我怎麽?”

安弦:“……”

還怎麽!

沒看見窗外的風都刮起來了嗎?

這是怒而不自知啊!

他動作迅速地跑到窗前把窗戶關上,按住了被風吹起來的窗簾,回頭問:“那……那東西親到你了嗎?”

靳然道:“怎麽可能?我一下就被吓醒了!”

安弦立即對裘郁強調:“聽見沒,沒親上!”

裘郁:“……”

靳然:“……”

你跟他強調個什麽勁兒?

靳然偏頭看了一眼,見裘郁的臉色确實不太好。

他好像也沒說那人僞裝用的是裘郁的臉,這人怎麽看起來有點生氣?

難道他剛剛說漏嘴了?

沒有吧?

裘郁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有點問題,微緩了口氣,問:“他知道自己是妖?”

“知道。”靳然說:“被我識破的時候他脫口就問我是什麽妖,如果不知道怎麽會這麽問?”

“而且我之後反問他,他也沒否認,還說不會跟我們走。”

“……”

安弦頓時嗤道:“走不走哪兒由得了他啊?上一個這麽說的,已經在蒙斯特學校的教室裏了。”

靳然:“……”

好像也是。

安弦又道:“現在最主要的是要怎麽找到他。”

“找他簡單。”靳然道:“我在認出他的時候,在他身上留了點兒東西。”

他在夢境裏的那場雨可不是白下的。

安弦很配合地給他豎了根大拇指:“靠譜。”

裘郁卻沒什麽反應,不驚不喜。

不過這是他的常态。

在夢裏見識了情緒多變的“裘郁”,還是眼前這個冷着臉的裘郁更讓人覺得親切。

……親切個鬼!

由于吊瓶被毀,靳然的葡萄糖點滴算是提前挂完了。

三個人打算從校醫室回去宿舍,出了校醫室的門才發現,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了雨。

雨勢還不小。

有兩個學生冒雨從校醫室門前跑過去,邊跑邊吐槽:“天氣預報不是說今天沒有雨嗎?怎麽突然下這麽大雨?”

“天氣預報什麽時候準過?”

“靠,老子上一套校服都還沒洗!”

“……”

兩個人的抱怨聲逐漸被雨聲淹沒,靳然和安弦在校醫室門口站了一會兒,同時側頭,看向最左邊海拔比較高的那個人。

他們從蒙斯特學校出發時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安弦道:“會長……不是沒怎麽嗎?”

晴天都變雨天了!

如果這還是沒怎麽,他該慶幸這所學校裏沒下雪嗎?

畢竟钤江市幾乎一年到頭都看不到雪的。

靳然不自覺地往裘郁那邊靠了靠,擔心道:“你沒事吧?”

裘郁道:“沒事。”

“……”

沒事才怪!

妖力都已經失控了好吧!

靳然低頭看了眼他垂在身側的手,想伸手又不敢,頓了片刻,他道:“應校長給你的尾羽呢?”

裘郁道:“在宿舍。”

他情緒起伏不大,一副事不關己的亞子。

可這事和他無關嗎?

整場雨都是他搞出來的!

雖然是被動的。

靳然支吾道:“那現在怎麽辦?”

淋着雨回宿舍嗎?

現在是午休時間,但是還不到午睡的時間,路上下雨了人少也不是沒有人,他們總不能撐個結界在校園裏招搖。

被人看到了多詭異?

可是要淋着雨回宿舍……

他在夢裏見過“裘郁”淋了雨狼狽又氣急敗壞的樣子,但是外面這個……應該不會氣急敗壞吧?

正琢磨着,安弦待不下去了,“我去宿舍裏拿羽毛,你倆在這兒等着。”

說着直接沖進了雨裏。

靳然:“!”

學長你這麽果斷的嗎?!

安弦頭也不回地跑向宿舍,并且用實力證明,龜也可以跑的很快,轉眼就沒見影兒了。

靳然在原地感慨:“安弦學長真好。”

裘郁:“……”

他轉頭看向靳然。

安弦跑走後,校醫室門口就剩了他們兩個,雨越下越大,路上連撐傘的人都沒了。

耳邊除了雨水落地再沒有別的聲音。

旁邊靳然和他肩并肩站着,時不時踮起腳朝校園裏張望,腦袋前伸,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靳然的下颚線條很好看,他的臉雖然不那麽具有侵略性讓人一眼難忘,但勝在五官精致,面容絕美,是一旦讓人記住就再也忘不掉的俊美。

裘郁看着他,仿佛抓住了一條導致自己妖力失控的線,話沒經大腦脫口而出:“你在夢裏看見誰了?”

靳然聞聲轉頭:“什麽?”

裘郁道:“你在夢裏認出他之前,他僞裝的是誰?”

他是指夢裏那只妖。

靳然驀地愣了一瞬。

僞裝的人……不就是面前這位?

但是裘郁現在情緒好像不太好。

如果知道有妖用他的臉在別人夢裏亂來,還差點親了別人……他應該會很生氣吧?

靳然眨了眨眼,謹慎道:“是我……一個朋友。”

“朋友?”

靳然點頭:“嗯。”

“……”

裘郁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會兒,淡淡的“哦”了一聲,轉頭不再看他了。

靳然剛緩了一口氣,擡頭一看,琥珀一般漂亮的雙眼驀然瞪大。

這天怎麽變得更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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