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在靳然喊出那句話的時候,周圍空間就明顯地扭曲了一瞬。
靳然凝神,看着從影廳出口緩緩走出來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身形玉立,穿着一身白色西裝,面容姣好,舉止儒雅,是看一眼就能讓人倍增好感的形象。
而另一個,對上眼的瞬間,靳然直接蹙眉。
那人的臉他有印象,還是非常不好的印象。
“是你?”
“……”
出口處的兩個人沒說過。
靳然道:“怎麽了?上次在游樂園裏沒打服你,你這是搬了救兵又來找場子了?”
來的人正是上次在游樂園裏找裘郁麻煩的帶頭的那個夾克男。
只是他今天沒穿那身碎花夾克衫,換了件看起來比較正常的外套。
之前靳然就看這人不爽,現在這人攪了他的事,他就更不爽了!
至于另一個,跟夾克男一夥的,靳然自動把他歸為“不是好人”的一列,可那人身上的氣息,他卻覺得有點熟悉。
而且那人從現身之後,就一直在盯着他。
“權大人,就是他,他身上有秦煜的龍息,有點棘手。”
“……”
Advertisement
夾克男突然開口,根本沒搭理靳然剛剛的嘲諷。
靳然頓時皺眉。
看夾克男對那人恭敬有加的态度,他必然是一個很有身份的人,且他剛剛所引起的妖力波動已經說明了他是一只妖,而那個夾克男是人類。
能讓人類發自內心的對他恭敬,這只妖必然大有來頭。
姓權的大妖,自己有認識的嗎?
靳然沉吟思考不減警惕。
那人忽然開口:“秦煜說你重生了,竟然是真的。”
“……”
果然是認識的妖!
靳然道:“你是……”
穿着白西裝的男人說:“我姓權名疏。”
權叔?
靳然也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最先冒出了這兩個字,心想這妖取個名字還挺會占別人便宜,直接比別人高了一輩。
正想調侃幾句,腦子裏一瞬間閃過什麽,他整個人一愣。
權疏……quan shu……
他驀然瞪眼:“你是疏?”
人類古籍上有記載,帶山有獸,其狀如馬,一角有錯,其名曰疏。
疏是生活在北方的一種獨角神獸,一向獨來獨往,偶爾會拜訪其他神獸,和四靈神獸有些交情。
靳然為朱雀時和他來往不多,可這是他重生以來除青龍和一個不肯認他的玄武以外,見到的第一只熟識的妖,所以他不免有些激動。
他上前一步:“你……”
敘舊的話沒出口,手就感受到了拉扯力。
裘郁還拉着他沒松手。
他轉頭看了裘郁一眼,下意識想要給他介紹自己的朋友:“會長,這是疏,是我以前……”
說着他話音一頓。
似乎有哪裏不對。
疏怎麽會和針對裘郁的那個人類道士在一起?
周圍用妖力支撐起的結界是疏的手筆,這結界是用來困住他們的。
從夾克男待他恭敬并且對困住他們成竹在胸的表情來看,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來者不善。
靳然瞬間又把邁出去的腿收了回去,話音一轉:“你怎麽會在這裏?來看電影?”
他變臉就跟翻書似的,權疏卻也見怪不怪,直言道:“我來找他。”
他目光轉向裘郁,靳然本能的往旁邊一步,想擋住裘郁,然而身高有限,擋不住。
但他這護崽一樣的動作已經擺明了立場。
他看着權疏道:“找他幹什麽?”
權疏也沒打算掩飾自己的目的:“帶他回妖管局。”
回妖管局?
靳然驚道:“你是妖管局的?”
對面的人還沒點頭,裘郁先出聲道:“妖管局總局副局長,上古神獸疏。”
靳然:“……”
“你……你認識?”
靳然愕然轉頭。
他剛剛還和權疏打了招呼,而裘郁又知道權疏的身份,那他是不是暴露了什麽?
不對不對,現在這個不重要。
靳然又拉緊了裘郁,看向對面道:“憑什麽?他沒有違反妖管局的管理條例,你們沒資格帶走他。”
權疏似乎并不打算和他争辯,手中已經有光團凝聚,“這事和你沒關系,你讓開。”
靳然:“我不讓。”
“……”
權疏手心裏的光團微斂,他又對裘郁道:“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
裘郁不答。
權疏又說:“你寧可徹夜不眠,也不願看到的東西,那些既是你不想看到的,亦是我們不想看到的。”
他話說得模糊不清,靳然皺眉道:“到底是什麽東西?”
“還能是什麽?當然是他過往每一世的經歷,在游樂園裏,我奉疏大人之命,已經将他輪回的記憶盡數歸還給他。”半步站在權疏身後的夾克男突然開口,“他命格大兇,生來不祥,本來就不應該存在于這世上,若放任他成長,後果不堪設想……”
“放屁!”靳然厲聲打斷他道:“什麽命格大兇什麽生來不詳,你當我沒看過狗血小說?怕打不過就直說,找什麽義正言辭的借口?”
他忽然厲斥,那個人類道士頓時瞪眼。
權疏則是眉角一抽,心說還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雀這聲呵斥,态度簡直跟青龍一模一樣。
而裘郁只是微挑了眉。
他還從來沒見過靳然像現在這樣疾言厲色。
其實靳然只是在掩飾內心的動搖。
看到裘郁的夢境之後,他雖然猜測過那可能跟裘郁的過去有關系,但他沒想到那會是別人刻意為之。
既然夢裏的場景是權疏故意讓裘郁看到的,那重點就不在于那幾道劈下來的天雷,而在于那些深坑邊上的血屍。
那些屍體,很有可能是裘郁一手造成的。
而裘郁夢到的,也不僅僅是天罰,而是他遭天罰的原因。
可前世的因果前世了,就算裘郁真的做了什麽,他已經承擔了結果,那些屍體,也早已經輪回轉世。
靳然只知道,今生的裘郁,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沒做錯任何一件事。
他相信自己看到的,相信他對裘郁的了解,也相信自己能幫助裘郁。
他不會讓同樣的悲劇重演。
所以他絕對不會退讓。
他手中妖力運轉,青龍逆鱗在他手心裏散發出柔和的青光。
權疏一眼便看出他在做什麽,低聲道:“你不用試了,秦煜現在不在钤江市。”
“……”
不在钤江市?
靳然心中一緊:“所以你是特意找了他不在的時候,來抓人的?”
權疏不置可否。
也不見他做什麽,周圍突然掀起妖風陣陣,影廳裏固定好的座椅,都被風吹得“咯吱”作響。
眼見着氣氛劍拔弩張,那人類道士眼中抑制不住的興奮,出言諷刺道:“就算秦煜在又怎麽樣?你以為疏大人是什麽人?有權大人在這裏,根本輪不到你們這些小妖叫嚣。”
和上古疏相比,普通的龍族确實算小妖了。
可疏和青龍,雖然同為神獸,但疏只是有神性的妖獸,而青龍是天地四靈,是東方之神。
靳然輕嗤一聲,挑眉看向權疏:“你告訴他的?”
權疏否認得很幹脆:“我沒這麽說。”
靳然心想也是。
疏雖然刻板,但他不是自傲的妖。
拍馬屁的人類道士一時鬧了尴尬。
而靳然他們心平氣和的交談之間,一道風刃劃空而來,他手腕一緊,被裘郁拉着往後,一道無形的屏障撐開,碰撞出一串尖銳刺耳的聲音。
靳然不由得伸手掏了掏耳朵。
裘郁低聲對他道:“你站遠一點。”
靳然很聽話道:“好。”
他閃得幹脆,權疏頓感意外,直到真正和裘郁交手,他才發現裘郁的妖力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雜亂無章。
裘郁妖力操控自如,且妖力渾厚,根本不輸于疏。
“這就是秦煜所說的辦法?讓你替他壓制暴走的妖力?”
權疏單手負在身後,眸色略顯凝重。
靳然一怔,下意識看向裘郁。
而裘郁也恰巧朝他看過來。
沒有預想中的震驚,倒是有幾分期待。
靳然老底兒突然被掀,本來他還心虛自己隐瞞裘郁的事,可看人這反應,根本是早就知道了,就等他承認呢!
他尴尬地“咳”了一聲,避開裘郁的視線,“怎麽了?這個辦法不好嗎?”
權疏道:“揚湯止沸罷了。”
說着他目光微凜,結界內的風暴驟然加劇,他周身卻似燃燒一般升起了刺目的火光,他單手向前,那火光凝聚成利刃,流星似的急速沖向裘郁。
與此同時,裘郁身體周圍有冰棱瞬成,一寒一熱,強勁的妖力掀起的震顫,讓整座影廳晃得如同遭遇地震。
火刃和冰棱交鋒,在空中爆出沖天巨霧,視線瞬間被擋,靳然忍不住擰眉。
看現在這架勢,兩個人都沒有用全力,裘郁不用說,他不會退讓,也不會過度反擊。
可權疏他是意在速戰速決的,為什麽也打的這麽……敷衍?
事出反常必有妖,靳然可不信他是有意要放水。
他轉頭去看之前那個人類道士,卻沒在原來的位置看到那人。
水霧中間金光微閃,靳然猛的意識到什麽,瞳孔驟縮,腳尖用力急速沖進霧中,在金光閃爍的位置伸手一擋,手心裏的青龍逆鱗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中,其中蘊藏的法力瞬間爆開,如果被這東西刺進身體裏,只怕要瞬間爆體而亡。
靳然被法力沖撞接連退了幾步,背後撞上一個人,被攔腰接住,同時聽到一聲悶哼,是那個人類道士的。
裘郁臉色驟沉,擡手揮開水霧,去看懷裏的人:“沒事吧?”
“沒事。”靳然搖頭,擡眼看向另一邊被裘郁踹倒在地上的人。
那人手裏還拿着他剛剛用過的法器,因為被踹得太狠,差點沒能緩過氣來。
靳然拿着逆鱗的手用力握緊,目光轉向權疏:“一角馬,活了幾萬年了,跟一個十幾歲的人動手還玩陰的,有點丢份兒吧?”
一角馬是他們曾經對疏的稱呼,靳然從來沒這麽叫過他。
可現在,他是真的怒了。
他雖然在笑,目光卻冷了。
權疏被他質問,卻沒為自己辯解,只是看着靳然道:“你也知道我活了數萬年,你才剛醒,你又知道多少?”
“你可知道他過去每一世,死在他手裏的人有多少?屍山血海,多少人家破人亡?”
靳然剛想開口,又迅速被打斷:“就算現在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就算他沒有對我們流露惡意,那只是因為他羽翼未豐,如果等他完成返祖,就算是你和秦煜,也根本阻止不了他!”
“飒!”
權疏話音剛落,一道冰棱從他臉側劃過,瞬間見了血。
裘郁同樣沉了臉,“說夠了嗎?”
權疏凝眸不語,可那眼神,卻像是在告訴靳然:看,這就是他的本性。
靳然都要被他氣笑了。
就好比他想要殺一個人,被那人反擊劃破了臉,卻對外大肆宣揚那人的陰狠,以此讓別人憎恨那人。
靳然從裘郁懷裏直起身,“所以你就為了一個可能根本不會發生的可能性,違心悖道也要殺他?”
權疏道:“我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靳然揚聲打斷他道:“天道是什麽東西?你別忘了,我也是被天道活生生劈死的!”
權疏臉上終于有了動容:“那是你……”
“是我咎由自取,是因為我殺了人。”靳然道:“可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有恨,我也還在融合,我和他一樣羽翼未豐,而我靈魂融合完成之後,我若是要造就一片屍山血海,同樣沒有人能阻止我,以你的邏輯,你是不是也打算在這裏,同樣也殺了我?”
“……”
權疏頓時啞口。
裘郁心底巨震,低頭看着他身側站着的人。
靳然他也是……死于天道之手?
……
作者有話要說: 老底兒都掀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