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饒是裴渝見慣了路荀這張臉, 自以為已經免疫,可當路荀暗送秋波,又故意擺出的撩人姿态, 裴渝有幾分晃神。

他張了張嘴, 艱難的從喉嚨擠出一句話。

“你……開玩笑的吧?”

路荀一撩額前的碎發,露出一個明豔動人的笑意。

“當然不是……”

路荀的執行力簡直震驚了裴渝, 也不知他從哪裏找的人, 将「花樓今晚有絕世美人登臺表演」的消息擴散出去, 整個白昭城鬧得沸沸揚揚。

裴渝一言難盡的看着他, “把自己誇成絕世美人,你不嫌臊嗎?”

路荀眨了眨眼,仿佛已經進入了美人角色。

“難道你還見過比我更好看的人?”

裴渝:“…”

雖然這話過于自戀, 但裴渝不得不承認,他走過許多地方,別說見到比路荀更好看的人,連能和路荀相媲美的都沒有。

絕世獨立,一點也不誇張。

做戲自然要做全套,不僅連花樓的老鸨都被路荀哄的團團轉,單獨給他開了個廂房, 給他梳洗換衣。

還找來了嫣兒給他上妝捯饬。

原本绾着的長發盡數放下, 垂于腰間, 頭上戴着一支雪梅發簪。

稍顯俊逸的眉毛經嫣兒的手細化了些, 被額前的碎發半遮半掩, 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含情脈脈, 眼尾上了層胭脂, 微微泛紅。

本就白皙通透的面容撲了層粉, 更顯得精致無暇, 臉頰兩邊打了淡淡的腮紅,高挺的鼻梁,兩瓣薄唇似雪中紅梅。

舉手投足見淨顯媚态,恰到好處的妖冶并不顯得女氣,一個眼神都直擊人心。

哪怕給他上妝的嫣兒,也被妝後的路荀給驚豔了一把,漂亮的教人挪不開眼。

吱嘎一聲,門被打開。

裴渝和蘇清珩齊齊擡眸看去,視線落在路荀那張傾城絕豔的面容色,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路荀嘴角上揚,很滿意眼前這兩人的反應。

蘇清珩聽見了自己急促的心跳,震耳欲聾,好半響都沒回過神。

也不知是為了襯托豔色的妝容,還是路荀對紅色有着深深的執念,一襲暗紅色鎏金長裙,包裹着纖細的腰身。

路荀甚至不忘了自己青樓女子的身份,故意将裙擺被剪成開叉,擡腳踏出房門時,依稀能看見勻稱白皙的小腿。

路荀沒什麽包袱,第一次穿女裝也沒有半分羞澀,就這樣大大方方就站在他們面前。

裴渝被他撩的心神蕩漾,直勾勾的盯着路荀看了好一會,最終落在了他的胸前。

人是好看,但……

“你這胸是不是太平了點?”

路荀白了他一眼,拒絕假?胸是他唯一的堅持。

“我長得那麽好看,平胸怎麽了?”

路荀不給裴渝眼神,轉向了蘇清珩,見他面上還有些呆愣,微微俯下身,和蘇清珩保持着相同的高度,壓低了嗓音,問他。

“師兄好看嗎?”

他的身上帶着清冽的梅香,似寒雪中走來。

蘇清珩呼吸一滞,垂眸不敢在多看。“好看……”

這模樣落在路荀眼中,反成了敷衍。

他一改方才的引誘之色,雙手捧住蘇清珩的面頰,逼迫蘇清珩擡起頭和自己對視,“看着我,重新答。”

蘇清珩:“好看……”

在路荀有意的宣揚下,今日來花樓的人特別多。

老鸨快笑彎了眼,臉上厚重的粉底咻咻的往下掉。

一開始,路荀想借她的花樓查案,老鸨是不同意的,架不住路荀給的錢多,又再三保證不會讓花樓陷入險境,加上路荀嘴甜人美,老鸨就勉強同意。

結果,經過路荀的一番宣揚,花樓的客人比平日足足多了兩三倍。

廂房都訂滿了,樓上樓下的座位皆是滿座,還有不少站着的客人,都是來一睹絕世美人的芳容。

路荀沒有急着露面,坐在房間裏悠哉悠哉的吃着水果,他可是來壓軸的,這麽快露面就沒有神秘感。

又過了半個時辰,場下的客人坐不住了,連欣賞姑娘們歌舞的心情都沒有,急不可耐的朝着後臺看。

“絕世美人怎麽還不出來?”

“就是啊,我可是來一睹芳容。可別讓我們失望。”

老鸨被客人們催的也心急了,這一個個都是奔着路荀來的,老鸨生怕客人們等不及,上二樓去催促路荀。

“急什麽……”

路荀躺在貴妃椅上,津津有味的吃着桃子,翻着手中的話本。“他們多等一會,便會多喝一壺酒,多吃一碟點心,你到手的銀子不也更多?”

“理是這個理,這不是擔心他們敗了興致嗎?”老鸨扇着扇子,陪笑道:“男人的耐心浮于表面,可這心裏頭都是急性子。”

拖延時間會讓客人們對絕世美人充滿好奇,可若是遲遲不肯露面,這滿心的好奇也該會被長時間的等待消磨殆盡。

路荀在老鸨的注視下,慢條斯理、優雅從容的吃完了一個桃子,這才不情願的将看到興頭上的話本合上。

蘇清珩見路荀站起來,也跟着站了起來。

“你在屋裏等我吧?”

樓下什麽人都有,路荀沒辦法過多注意他,而裴渝另有任務,根本沒法照顧蘇清珩。

“我也要下去,我可以和其他師兄弟們一起裝成客人。”

“哎呦,我的小祖宗。”老鸨牙疼道,“你可別,今晚人多着,萬一讓別人誤會我這接待小孩兒,我這花樓還開不開。”

“我不小……”

蘇清珩堅持,路荀只能由他,因為不放心,他特意讓兩個裝成客人的師弟多照顧一些。

“路師兄,放心吧,蘇師弟就交給我們照看。”

兩位師弟連忙開口應下。

路荀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

“采花賊可能混在客人之中,你們只要注意下形跡可疑之人,記住相貌便可,不許擅自行動。”

兩人帶着蘇清珩朝一樓去,混入了人群裏。

路荀理了理衣服,走出了廂房。

一樓歌舞升平,等到姑娘們一支舞蹈結束,路荀打了個響指,燈光忽暗。

客人們還來不及反應,圓臺中間的燈光亮起,借着悠揚的曲調響起。

路荀施了道法術,将嫣兒潑出去的水凝成了霜,變幻成了小雪花,從二樓悄然飄落。

客人們被這一幕吸引了目光,紛紛驚奇。

“是不是美人要登場了?”

“勢頭倒是挺足,就不知這美人有多美,配不配得上這絕世二字。”

預熱的差不多了,彈琴的姑娘指尖微頓,琴聲戛然而止,衆人正覺奇怪,延綿溫柔地曲風突變,變得輕快起來。

一道暗紅色的身影翩然落下。

因燈光昏暗,看不真切,在雪花的映襯下,更添朦胧的美感。

雖然看不清面容,但這出場方式,已經讓在場的客人看呆了眼。

路荀右腿的膝蓋微屈,足尖點地,開叉的裙擺被掀起一角,雪白的小腿暴露在空氣中。

接着,燈光驟然亮起。

衆人這才驚覺,美人的面上帶了層輕薄的面紗,已經沒有人質疑美人的容貌,單是那雙含情似水的眼眸就足夠攝人心魂。

姑娘們嬌柔的舞姿,路荀是學不來。但他勝在一身劍術耍的漂亮,當曲調到了高?潮部分,路荀将腰間的軟劍抽出,揮袖舞劍。

不帶攻擊性的劍招,柔韌中帶着剛勁。

見慣了又柔又媚的舞蹈,哪怕跳的再好看,衆人也僅會贊嘆一聲舞姿優美。但風月樓裏舞劍,他們可是頭一次,路荀的劍花氣勢恢宏又不失美感,令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嬌嬌柔柔的姑娘讨人喜歡,妖冶中帶着韌勁的又是另一番風味。

曲子接近尾聲,路荀一個擡手衣袖滑落,露出了皓白的手臂,最後一個轉身收劍,結束了這場表演。

衆人還沉浸在驚豔之中,路荀的面紗飄落,給還未緩過神的衆人又一次視覺沖擊。

路荀展顏一笑,明眸皓齒,食指和中指豎起貼在柔軟的唇瓣上,送出一個飛吻。

蘇清珩只覺驚愕,他一直都知道路荀舞劍漂亮,而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路荀的方才的走步中,有好幾個步子是昨日那綠衣姑娘所跳的舞步。

昨日路荀饒有興致的觀舞,他只覺得無聊,但見路荀和裴渝興致頗高,也跟着看了幾眼。

不曾想,路荀只是看了一遍,竟然能将綠衣姑娘的舞步拆開并套用上。

蘇清珩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忽覺鼻子一熱,下意識的伸手抹了一下,殷紅色的血跡被擦在了手背上。

中午辛辣的吃多了,好像有點上火了?

蘇清珩有一瞬怔然,擡眸去看身邊的兩位師兄,見他們沒有看見,欲蓋彌彰的将手中的血跡擦掉。還未收回視線,就見身旁的兩位師兄的鼻子也出血了。

蘇清珩:“…”

兩位師兄淡定的将鼻血擦掉,然後——

剛擦幹淨,鼻血又流了出來。

蘇清珩:“…”

衆人癡癡地看着路荀,沉寂了好半響的廳堂裏,突然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美人,美人,能再舞一曲嗎?”

一人出聲後,立刻就有人跟着附和,“再來一曲……”

“美人,可願賞臉吃個飯。”

老鸨笑的合不攏嘴,他走上圓臺,對着衆人道:“不好意思,我們聲聲不陪客。”

“美人名叫聲聲嗎?好名字……”

“聲聲,聲聲,啊!真好聽!”

“聲聲,別走啊!”

見老鸨上臺,路荀也打算下場,他只是想露面引起注意,并沒有逗留在這陪客的打算,若那「采花賊」真的只抓長相好看的姑娘,那今晚他故意鬧出這麽大的聲勢,就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聲聲,在舞一曲嘛,我們可都是特意為你而來。”

這話得到了在場人的附和,生怕路荀聽不見似的,越喊越大聲。

路荀匆匆上樓,臺下的人立刻要追,被老鸨帶來的打手攔住了去路,在這風月樓鬧事是常有的,老鸨見怪不怪,但這些客人并非來鬧事,所以也只能攔着,不能動手。

老鸨立刻賠笑,“各位不好意外,聲聲今天只跳這一曲,綠兒,添香、嬌嬌,還不快來陪客人玩玩。”

一衆姑娘從二樓走下,攔住客人,将他們往位置上帶。“爺,我陪您不好嗎?這聲聲一來,您倒看都不看我一眼。”

衆人見聲聲轉身走的決絕,也知道不可能讓人下來,雖覺惋惜,可懷中有嬌軟的美人撒嬌,又有幾個人能坐懷不亂?

路荀一進門,就見裴渝躺在他方才坐着的貴妃椅上,

“聲聲姑娘演出結束啦?”

“滾。別占我位置……”

“聲聲姑娘好無情,人家可是為你而來。”

裴渝學着那些客人的話調侃路荀,但路荀一點也不在意,問起了正事。

“有什麽發現?”

裴渝不答,似笑非笑的看着路荀,“你确定那采花賊注意到你,便會來找你?”

路荀搖頭。

“既然不确定,你還做出這麽大犧牲?還是說……”裴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調侃道:“你有這種癖好?”

路荀只回了他一個字。

“滾……”

裴渝繼續不着邊際,“要是掌門師尊知道了,你在這風月場所賣藝賠笑,他肯定會暴跳如雷。”

“他哪天心平氣和過?”路荀不在意的說,“還有,我沒收錢不叫賣藝,也沒有賠笑,注意用詞。”

“是是是,我們聲聲姑娘只是熱愛表演。”

路荀擡腳踹他。

“快滾……”

“你趕我做什麽?”

“你在這,那采花賊還怎麽進來?”

“這樣嗎?那好吧……”裴渝忽然不作妖,路荀正覺詫異,就聽他道:“蘇師弟,聽見沒,你師兄讓我們快滾。”

路荀:“…”

蘇清珩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門邊,要進不進,擡起的腳又默默的放下。

“我是說裴渝,和你沒關系。”

路荀這麽一解釋,裴渝立即就不高興了,“路聲聲,你怎麽可以這樣區別對待。”

路荀不理他,蘇清珩擡腳走了進來,有幾分擔憂。“師兄,晚上那個采花賊如果真的來了,你一個人可以應付嗎?”

“來了正好,抓到人,案子不就破了?”

路荀不甚在意,反而期待采花賊的光臨。

裴渝冷眼看着兩人,輕哼一聲,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師兄是金丹期,輪不到你一個煉氣期的來擔心。而且我就住在他隔壁,我巴不得那采花賊今晚趕緊來,看我怎麽弄死他。”

蘇清珩不太放心,但是也沒有其他辦法。

被路荀趕出去前,又聽路荀道。

“晚上,如果沒有我的同意,都不許進來,萬一采花賊被你吓跑了。”

路荀這麽說,蘇清珩更不放心了。“可是……”

“沒有可是……”路荀道,“我能有什麽事,我又不是姑娘。”

對上蘇清珩擔憂的眸色,路荀只能改口道:“好吧好吧,如果對付不了采花賊,我就摔茶杯,然後你們再進來。”

好說歹說,終于把蘇清珩給勸走了。

路荀伸了個懶腰,慵懶的窩在了貴妃椅上,繼續看起了話本。

深夜……

蘇清珩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生怕自己沒聽見路荀摔茶杯的聲音,一顆心懸着,不上不下。

他就這麽幹等着,越發心慌難耐。

但路荀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點聲響都沒有,安安靜靜的。

蘇清珩幹脆坐起身,全身心的注意着隔壁路荀的動靜。

然而,一夜過去了,隔壁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裴渝還沉浸在夢中,迷迷糊糊聽見有敲門聲。

砰地一聲巨響,房門被踢開。

裴渝整個人從睡夢中驚醒,見蘇清珩走了進來,裴渝大怒。

“蘇清珩,你瘋啦!大早上的你不睡覺,踢我的門做什麽?”

蘇清珩沒說話,面色陰沉,活像來報血仇的,裴渝被他的樣子吓了一跳。

“你,不會是在夢游吧?”

“師兄不見了……”蘇清珩的聲音透着冷意。

“什麽?”

裴渝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鞋子都顧不上穿好,朝着路荀的房間奔去,蘇清珩跟在他的身後,一開門,房間空蕩蕩的,唯有貴妃椅旁掉落了一冊話本。

話本是攤開的,裴渝将話本撿起來,眸光不經意的掃過了話本上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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