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55=56

走遍了曾經的大街小巷還有兩個人記憶中的光年,沒有一處是他留下來的痕跡,連影子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陳若若頹廢的坐在車裏,仰着頭嘆了口氣:“你說,溫律能去哪呢?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

薛沛想起這個男人在醫院時說的那些話,決絕又冷清,那是打心眼不想跟陳若若有任何聯系了。于是,委婉的說道:“說不準是他有意不想見你。”

“手機打不通,微信也不回,幹媽說他應該是準備出國的東西……我覺得,肯定不是這樣的。”陳若若盯着手機看了很久,眼睛裏水潤晶亮像只可憐兮兮的狗崽子,“以前他出國萬萬不會錯過我任何一個信息……”

“他是出國又不是永別,既然找不到,不如我們就回醫院吧?醫生說還有三天的針得輸完,就意味着你還要再住三天的院,這段時間忌辛辣,戒奶茶咖啡,只能吃清淡的東西,你呀,還是少想這些有的沒的。”

陳若若愣住。

她突然彈起來,拽着薛沛說道:“你剛才說什麽!”

“讓你少想些有的沒的。”

“不是不是!上一句。”

“恩?只能吃清淡……”

“在上一句!”

“戒奶茶咖啡?”

陳若若一拍腦門,她怎麽能忘了那家老咖啡館呢?

初中的時候,她因為來大姨媽把血跡染到了校褲上被學校的同學嘲笑了好長時間,一直拿大姨媽的事情當笑話。

那個時候,溫律跟若若不是一個學部,也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這件事,他一挑三,把帶頭起哄的三個男生揍的鼻青臉腫。

向來風度翩翩被女生崇拜,被老師當成好學生模板的溫律,頭一次被通報批評。鮮少人知,謙謙君子的前提是不能動他的小朋友,那層皮相下的暴力狠辣惹人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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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處分的當天晚上,溫律就被秦教授扔去門口罰站,也是當天晚上溫律帶着陳若若去了24小時不打烊的那家老咖啡館。

她人生中,除了過生日過節過年,還是第一次收到男性朋友給的禮物。那是一包蘇菲夜用加長版的衛生巾還有從不側漏的衛生褲。

很難想象當時還在青少年時期,好面子的溫律是怎麽撇下臉給他的小朋友買這些東西的。

陳若若很想記一輩子,把這段記憶刻在腦海裏,可是漸漸的溫律給予她的東西太多,每一次的驚喜總是能壓蓋住前一次她拼了命不想忘卻的記憶……

當她在咖啡廳找到溫律時,眼睛撞了紅。

這是假的吧。

一定是她花了眼。

剛醒過來嘴裏就念叨着溫律,不惜背着預留針,忍住頭暈腦脹和脖子上痛感,匆匆忙忙趕過來,可不是為了看他跟別的女人你侬我侬的!

陳若若坐在副駕駛,車就停在馬路邊畫好的停車線上,老舊咖啡館裏一眼就能看到溫律身旁站着一個女人,她甚至用手觸碰着他的額頭……

若若記得,溫律好像很少跟除她以外的女性有過接觸,即便是有也最多停留在握手的禮貌性階段。

而這個,女人。

那身帶着亮片的裙子好像是刻意穿出來勾引她的溫律!長發被燙成波浪的形狀,這分明就是典型的渣女燙,是欺負溫律平時不刷抖音不看視頻麽!?

起初,若若是這麽想的,就是單純有人過來搭讪吧?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後來,當溫律擡起頭,而那個女人在他面前半蹲下來,将帶來的毛毯披在溫律的身上,手指往他脖頸處伸去,陳若若心中的自我安慰徹底沒用了。

溫律以往發燒,額頭的溫度不準,熟悉他的人都會去試一試脖子靠下那個位置的體溫。這個事還是上次溫律發燒燒到38.5°,額頭的溫度跟正常人一樣,所以沒有注意到,最後上吐下瀉也沒見着好,于是他們去了醫院檢查是不是腸胃炎犯了,檢查結果卻只是普通的發燒感冒,後來醫院的醫生教給她在沒有體溫計的情況下,脖子靠下是測量是否發熱發燙最準的辦法。

她原以為,她跟溫律兩個人的秘密又增加了一個。

現在看來,有些秘密是可以跟人分享的。

陳若若說不出話來,她想要下車質問這個女人是誰,跟他是什麽關系?

可是,她要用什麽身份去問出這句話呢?

家人麽?親人麽?還是妹妹?

望着咖啡廳裏那個金燦燦好像渾身發着光的漂亮女人,陳若若自卑起來,突然想起從坦桑回到秦城的夜晚,在數萬個霓虹下,她也是坐在車裏,隔着窗戶看向溫律跟合作商款款而談。

原來天之驕子身邊站着同樣出類拔萃的人,可以讓本來就奪目的星光更加耀眼。

放在車門上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蜷縮起來,她定定地看着天作之合的那對人兒,想說點什麽,可是一張嘴卻是滿滿的委屈。

“沛沛,他是不是真的要變成別人了。”

“我也不能再肆無忌憚的說,我家溫律,我家哥哥……我家的了……對麽?”

“他對我這樣,大概就是為了讓我死心,他能跟喜歡的人好好過是不是?”

滿腔的希望徹底被澆滅,說出來的話就好像是被渣夫抛棄的原配,濃濃的醋味和嫉妒全都如同洩洪般洶湧而出。

“那你還進去嗎?”薛沛捏了捏若若的手指,輕言輕語的安慰,“至少要好好地放下,別讓他小瞧了你。”

陳若若忍着喉間的哽意,眼眶漸漸紅了:“怎麽能說放下就放下呢?就算……不是愛情,放下我跟他之間二十多年的感情,也很難,很難很難啊!”

若若喃喃着,忍着哭腔:“他是怎麽做到的……”

“人都會變得,尤其是男人,他們遇到喜歡的人會抛棄很多曾經對他來說看似重要的東西,而你再怎麽樣喜歡他,也無法阻擋溫律會愛上其他女性的事實。”

“原來,我只是他看似重要的東西啊。”

車上一直忍着不掉下眼淚的少女,終于是哭的天花亂墜,那些隐藏起來的鋒芒,故作堅強的樣子再也繃不住了。

到頭來,她還是那個長不大的小朋友,而避風港已經開始迎接停泊的船只。

溫律這麽好的人,是她配不上,怪她沒有足夠的優秀,跟那個女人比起來天差地別。

陳若若自私的認為,離別這天不會到來,她永遠不可能退出溫律的世界,當現實降臨,那束光将矮小不堪的她顯得格外狼狽。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她一直以為告白會成功,溫律喜歡的類型是小可愛,但是沒想到,他喜歡的人與自己大不相同。

那個女人很成熟,感官極具誘惑力,像火苗一樣炙熱性感,身上的套裝讓完美的腰身更加前凸後翹,年齡或許跟溫律差不多,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會有很多話題可以說。不似她,在所有人眼裏就是個長不大需要被照顧的孩子,像是個……累贅,甚至很幼稚,更不會在工作和生活上幫助到他,反而還需要溫律的救助,從小到大都要麻煩他。

在溫律的心裏,估計從來都沒有把她當做女人來看吧!也只有妹妹才能這麽肆無忌憚對不對?那為什麽他連妹妹都不肯要了呢?

因為女朋友,會,吃醋。

她說過,溫律是全宇宙最溫柔的人,所以有了女朋友也會開始在意女朋友的想法……

她能理解的,試圖理解,也試圖放棄寶藏一樣的避風港。

陳若若抽泣,她低着頭用衛生紙用力地擤了幾下鼻涕:“走吧。”

“去哪裏?下去麽?”

“去哪都行,我不想再看見他們了。”

薛沛深深的嘆了口氣,她跟司機随便說了個地點,側過身子将陳若若拉到身邊,雙手拍着她的背脊,輕輕呢喃:“你就是太單純了,把鬼當做了人,被鬼無情的吃掉了。”

“不過鬼都是沒有實體和人形的,你只是會難受一陣子,過段時間就會好起來。”

陳若若抹去眼淚,悶悶地“嗯”了一聲。

現在,她也有一個明明關系很好卻偏偏不能宣之于口的人了。

……

咖啡館裏,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林醫師的助理站在他面前,低頭按了一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溫先生,您再拖延下去,極有可能二次進入幻覺,這對于大腦和您的精神層面非常不利。”

“再等一等。”溫律臉上的神色毫無波瀾,可是心裏卻亂糟糟的,他在跟時間賽跑,一分一秒都慢不得。以他對陳若若的了解,這個小朋友如果不找到他是不會罷休的。

“我需要對林醫師的病人負責,這也是我的職責,您還有兩分鐘的時間。”女助理下達命令,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病人的臉過于好看,以至于想要使用特權。

他唇角彎起,露出凄涼的笑容,端起放涼的咖啡說道:“你來之前,我差點陷進去,這個病誰又能保證徹底治好呢?說不定我跟她這次見面就是最後一面呢。”

“溫先生,站在專業角度來說,現在您連重要的人都分不清,這種情況其實不怎麽理想。如果可以,我還是建議您現在整理好心情跟我離開秦城。當然這還是得看您怎麽抉擇,不過在等人的這段時間,我想了解一下您在幻覺的世界裏都看到了什麽?有什麽感覺?”女助理從包裏拿出本子和筆,開始做記錄。

溫律往後一靠,雙腿交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觸碰着瓷杯:“最初開始做夢,夢見一些血腥的場景,還有一個穿着白色病服的女人,她被囚禁在一個滿是銅牆鐵壁的房間裏,斑駁的牆壁上全是被指甲刮出來的痕跡,每晚,我都能聽見這個女人凄慘的哭叫聲。有時我睜開眼就會出現在懸崖的崖底,遍地都是屍骸,死的方式也千奇百怪,散發着濃濃的惡臭。”

“再後來,我開始分不清現實和幻覺,在幻覺的世界我開始看見那個殺人的劊子手,他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或者可以說,是同一個人。”

“每一次我被拉進去,陷入幻境出不來時,總是覺得胸腔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撕扯,然後又被壓下去,不停的重複,不停的重複。”

溫律把那一杯放涼後更加苦澀的黑咖啡灌進嘴中,喉嚨滾動着,英俊挺拔的側顏棱角剛毅,微皺的眉心有淺淺的川字,他描述的一切是那麽的涼薄與淡然,語氣中沒有一丁點懼怕,就仿佛已經被折磨的習慣了。

咖啡喝完,他便紳士的放在桌上,沒有發出任何響聲,遙望着窗外沒能盼來心底的女孩。

“我能感覺到自己對幻覺中的世界是恐懼的。”溫律繼而又說道,“當我看見滿山屍海,看見崖底的人以光速遞減被我親手泯滅成灰燼,看着毫無人性的自己就想逃離這個深淵。每一次我感覺自己好像在拼命的往上爬,拼命的沖出來,以為自己超脫了,以為走出來了,可回首才發現,自己早已成為其中之一,根深蒂固。”

“我分不清現實和幻境有什麽區別,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到底是幻境裏那個殺人無數的劊子手是真實的?還是現在坐在這裏跟你談話的我是真實的?甚至還會忘記對于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一點都不記得,還想要殺了她。”

“溫先生,不好意思打斷您一下,我可以問一個跟病情無關的話題麽?”女助理合上本子,眼裏只剩下茫然。

溫律點頭,談吐之間完全不像是個精神病人。

“您說她是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當您傷害她的時候,是真的一丁點意識都沒有麽?哪怕是恍惚的錯覺也感知不到?”

溫律深不可測的眸子冷了下來,他不喜歡被質疑,于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但凡有感知能力,我是不會給林醫師打那通電話。”随後攤了攤手,不屑的挑起眉宇,說完後半句話,“你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簡單,幹脆,單槍直入,是溫律一貫的風格。

女助理微微一愣,果然和林醫師叮囑的一樣,這位病人非同尋常,他的大腦和做派甚至比正常人還要正常,可就是太過于聰慧所以需要時刻提防。

她笑了笑,沒有被溫律咄咄逼人的态度吓到,而是帶着好奇心繼續問道:“那麽,您喜歡她?”

不比往常,這一次溫律回答的很堅定,他說:“是啊。”

“您應該告訴她,不該瞞着家人。”

“如果我有這個命,出來以後,一定會補償她。”溫律涼涼掠了眼,不疾不徐的開口,“如果沒有,她也能很快的忘掉我。”

女助理皺了一下眉頭,她抱起本子,在紙張上寫了兩行字:

強迫症√

偏執型人格√

女人擡起頭,和善的說道:“這也許是您的一己之見。”

“你不懂,她看上去沒心沒肺,總是會用很輕松的語氣講話,其實過後會自己偷偷躲起來哭。被感情傷害總好過讓她活在日後的擔心裏。”

他願意承認自己的不完美,承認自己不是個正常人,承認自己的弱點,抛掉最自負的一面,只是為了在山窮水盡之時能夠存有一線希望。

只要他在,陳若若就不需要長大。

桌面上的手機發出嗡鳴的震動,五分鐘的鬧鈴提醒着女助理時間到了,她劃掉鬧鐘,指了指時間:“為您多拖延了三分鐘。”

聽罷,溫律揚起下巴,他站起來的時候雖然難掩失望,可眉眼的堅定像極了這場還未打的戰役已經贏了。

咖啡店挂着的風鈴叮當作響,門被推開。

女助理等待病人走出包圍圈,伸手按下遙控器,滴滴兩聲後拉開車門,她淺笑着:“溫先生,請。”

男人彎下身子,貓腰攥進了車裏,他掏出手機按下了關機鍵,屏幕上可愛的笑顏逐漸暗了下去……

雖然最終沒有等到陳若若,但她永遠都是心尖上的寶貝,将高高在上,不與明月星辰為伍的獨行俠拉下人間,讓他看到了煙火塵埃。

所以,溫律啊,你一定不要再讓陳若若失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爹爹屏保是陳若若,真是太不容易了,這病一拖再拖,終于要去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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