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97=98

溫律帶着陳若若走遍了世界各地,能治愈她這雙眼睛只有等待*眼*角*膜*捐獻,可等待的幾率越來越少。

治病救人是有先來後到的。

他多次背着若若動用關系想提前把角膜用在她身上,可這個傻孩子固執的像頭牛。

——我又不是沒了眼睛不能活,我身邊還有你陪着,可有些人失去了眼睛就等同于失去了生命。

——阿律哥哥,有些時候,有些東西,是不能搶的。

他們靜靜地等待號碼牌上的號碼有輪到他們去取的那一天。

溫律不是一個坐着等死的人,他尋遍赤腳醫仙,但凡能試試的,都會去一趟。

陳若若雙眼失明,自然看不見孤傲一世的男人為了她都做了些什麽。

溫律将左眼的黑色眼罩摘了下來,那顆空洞無神的眼珠在眼睑裏上下滾了滾,然後便宛如一潭死水。

自從知道陳若若失明以後,他就去了一趟古城,找到了地下酒窖裏關押着的柳甜,用同樣的方式毀掉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要做實驗,他先來,确保視力恢複才能在陳若若身上用藥。

數次貼藥,敷藥,手術治療,都沒能消除毒液,也沒能讓若若的眼睛恢複光芒。

他并不是不能接受手術失敗,無藥可救,對溫律來說每一次希望過後重陷失望,淪為絕望,才是真正的折磨。像是從高樓懸空墜落摔個半身不遂,比當場死亡還要痛苦。

說挖眼睛也是氣話。

他還沒那麽大的本事,真跟溫衡一樣只手遮天,動動指頭人就死了。

寄希望于怪力亂神,寄希望于科技醫學,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

突然有一天,陳若若能看見了,溫律卻瞎了一只眼,她總有一種哥哥若不經風一吹就倒的錯覺感。

“你是不是又瞞着我什麽事了?”陳若若故作生氣狀。

溫律問:“你真想知道?”

“看樣子,你果然對我有秘密了。新賬舊賬要跟你一起算才合适呢!”陳若若撇撇嘴,“我不想放棄了解你的任何機會,哪怕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哪怕我真的聽不懂看不懂,但我不想別人比我更懂你。我不想你的事情通過別人嘴裏說出來。”

“嗯。”

“說吧,我洗耳恭聽。”

“想跟你結婚,算不算?”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陳若若聽完整張臉都紅了。

一點兒都不誇張,整整一分鐘過去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溫律揉了揉小朋友的的腦袋:“你恢複視力的那一天我就說出,你眼睛之所以會好是有人*捐*獻了眼*角*膜給你,走的正規程序,我沒有動用關系。至于我另一只眼睛無法視物,是因為以身試藥這種危險極高的事自然由我來做。”

“我會養着你。”陳若若可憐兮兮的蹭在溫律懷裏,“養你到老。”

“你照顧好自己就成,傻孩子。”

溫律安頓好陳若若,說是要去茶館一趟,然後便徹夜未歸。

等陳若若收到消息的時候,這個男人已經躺在重症監護室裏,嘴裏插着呼吸機。

陳若若看着裏面那個人瞬間淚流滿面。

當時程前在路上說明情況後,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不要掉一滴眼淚,她得高高興興的看溫律,帶給他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她親眼看到那個蒼白到沒有血色的男人只能仰仗呼吸器活命,這輩子見過最完美的人就這麽倒下了的時候,她完全傻掉了。

程前說,溫律自責失明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他帶她走遍世界各地,所有的藥都用了個遍,最終身體承受不住。甚至連吉賽爾巫師的迷藥都敢往眼睛上敷,還有什麽是失去理智的溫律做不出來的麽?

藥性相克,身體衰敗,他看到陳若若恢複視力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支撐力,吊着的最後一口氣崩塌,身體也徹底垮了。

陳若若詢問醫生,她拉着主任的手祈求:“我現在能不能去看一眼他?我可以探視麽?”

主任點頭,讓她穿上防護服,不要把細菌帶進來。

“我來了。”陳若若摸了摸他的額頭,冰涼的身體沒有一丁點體溫,而後,聲音顫抖個不行,“溫律,溫律你醒一醒。”

男人伴随着呼吸機抽吸,眉宇緊簇,他隐約間聽到了小朋友的聲音,天使的面龐引誘他留步,向回走去。

醫院的呼吸器在工作,溫律緩緩睜開了雙眼,他在一條縫隙中看到了小朋友的輪廓,模糊異常。

溫律張了張嘴,想要說話。

陳若若仿佛看見了希望,激動的快要喜極而泣,她把頭湊近,貼在溫律的嘴邊:“阿律哥哥,你說話聲音稍稍高一點,我真的……我真的聽不清。”

“不……死。”他口齒不清的吐出幾個字。

陳若若抱住溫律,俯下身的時候留出很大一塊空隙,生怕會壓到身上插滿了管子的人兒,可她怎麽聽都覺得這幾個字組織出來的語言都是:“不要去死。”

她不明白溫律為什麽這麽說,但是眼睜睜看着他氣息越來越微弱,陳若若哭得泣不成聲。

“我不會死,可你也不要死啊!你不能這麽混蛋,說丢下我就丢下我了!”

溫律很想回複她的話,只可惜連呼吸的力氣都是借助外力。

探視時間到了,主任催促她快一點出來。陳若若不敢繼續待下去,重症的病人免疫力都非常弱,說不準她的唾沫星子裏的細菌會有機可乘。

出了監護室的陳若若抹掉臉頰上的眼淚,她低頭沉默了幾分鐘,呢喃了一句:“他還會醒過來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很輕,就像是随時會消散飄零的羽毛,如果不是主任醫師距離陳若若近,恐怕也聽不到。

她像是在問自己,可眼睛望向主任醫師,眼底帶着濃濃的哀愁,那副模樣好似已經默認重症監護的病人活不過安全期到了。

主任醫師也知道溫律現在情況很不好,進入重症的患者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幾率會轉為普通病房,危險期不過,安全期不來,他也沒有把握。

但是,溫律,恐怕夠嗆了。

治病救人是他職責所在,剩下的就看病人的命了,這個命不是生命的命,而是命裏是否能法外開恩給他一點與這個世界最親近的人告別的活路。

陳若若望向玻璃裏面的人,淚水癡癡的落下,眼眶不停的濕潤不停的幹澀最後雙眼發紅,腫的像個兔子。

陳若若哭得一抽一抽的,雙手貼在玻璃上,她真的期望有奇跡發生。

“陳小姐。”程前遞出手帕,手裏拿着一盒葡萄糖飲品,老大交代給他,過世後一定要照顧好陳若若。

若若眼淚汪汪地接過手帕,卻沒有擦眼淚,只是呆呆地望着溫律,聲音顫抖的很厲害:“他會不會在夢裏夢見我,然後舍不得醒過來?”

“陳小姐,請您好好照顧自己。”程前秉持着上下級關系說道。

她偏過頭,問向程前:“茶館裏的人,屬你跟着他的時間最長,溫律的性格不會什麽都不交代就……就……他有沒有說過不要去死之類的話?”陳若若明明穿着挺多的衣服,卻還是感覺到冷,上牙打着下牙,瑟瑟發抖。

程前心裏也不好受,但更不想老大死了以後還不被記好:“老大交代給我,如果他病逝請我照顧好你,看着你,不要讓你有輕生的想法。”他學着溫律的語調,重現當時說過的話,“若若,你的生命來之不易,請務必好好珍惜。”

陳若若很想跟程前說一聲謝謝,可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嗓子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哭啞了。

日落,魚肚白像破損了一塊留在天際,怎麽也補不齊了,就像她的這顆心,只允許溫律占據,哪怕千瘡百孔也不曾想過清理。

陳若若就這麽守着玻璃房站了整整一夜。

早晨大約八點鐘,程前拿了一件外套遞給陳若若:“陳小姐,您先回去吧,老大的父母還不知道,可能您得先去告知一下兩位教授。”

他頓了頓,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另外這是老大想要給你的東西。”

陳若若接過信封的那一瞬間,icu就傳開滴滴滴的死亡威脅,所有醫生和護士集體搶救。

陳若若與程前對望一眼,那一刻,最重要的人正在離她遠去。

陳若若無住的靠在牆邊,蹲下抱住膝蓋,她終于控制不住,大聲地哭了出來。

信封掉落,裏面夾着幾張照片,那些都是陳若若不認識的,陌生的,其他男人的照片。

與此同時,病人在早晨八點十五分零六秒搶救失敗,宣告死亡。

……

一夜長大,對于生活在蜜罐裏的陳若若永遠無法體會。至少失明以後的她仍然這麽認為。

可現在,她有些變得不太一樣,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陳若若的情緒看起來很平靜,平靜地有些可怕,面上雖然沒有表情可總感覺她在笑,笑着送別人間最後的溫暖。

……

溫律的父母和她的父母都跪坐在軟墊上,靈堂前來來往往的人穿着一襲黑衣,一個又一個陌生的面孔前來吊唁。

一天後,溫律下葬。

她當着那塊墓碑,對溫律的父母喊了一聲“爸媽”。自那天起,陳若若扛起了溫家,不是以兒媳婦的身份,而是以溫家女兒的身份。

陳若若還是住在老房子裏,離學校很近,她一步步完成溫律想要讓她做,曾經卻沒做好的事。

她再次複讀,兢兢業業的拿到了畢業證,然後跟着程前一起學習茶館的知識,偶爾也會進貨。

程前和陳若若每一天都在努力的相互扶持,另外,她把茶館溫律的一半股份給了程前,一方面是想感謝他,另一方面動之以情想要留住人心。

茶館只靠她坐鎮沒問題。

可林爺和古玩圈子裏的人脈,她還需要程前去打點。

她以前不知道自己潛力竟然這麽大,多少個日夜都在背書看題的時間中度過,甚至還會去請教與古玩圈子相關的潛規則怕觸了黴頭。

陳若若在這三年裏,最害怕閉眼,她以為會夢到溫律,事實證明,連他的虛影都沒有。

今夜并不是無眠,相反,她睡得很快。

生活争分奪秒的過,跟溫律在的時候一樣,茶館運營的越來越好,甚至還在別的地方開了分店。與溫律運營不同,她将茶葉放在了第一位,古玩圈子全權交給程前打理。

好似溫律雖然逝去,可一切如常,只是茶館換了個人經營,溫家父母面前多了個女兒。

薛沛現在成為了網紅,靠着直播賣貨,收益還不錯,再次見到陳若若的時候,她經不住感嘆。

陳若若問她,驚訝什麽呢?我現在也算是個千萬富婆了。

薛沛至始至終都沒有回答為什麽見到她時,第一眼會驚嘆,因為說了會提起陳若若的傷心事。

可,陳若若非常明白。

如果對那個人尚未放下,愛他就會越來越像他,不知不覺中會成為他。

如果溫律還活着,她非常有自信能站在阿律哥哥身邊,成為真正的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世間哪有什麽後悔藥?更沒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薛沛這次來找她,是為了帶貨茶館新上的茶葉,順便給她介紹一個優質男人。

陳若若想也沒想,直接拒絕。

“你不能把自己圈在……”

“溫律永遠都會在我心裏有一席之地,現在的男人又怎麽可能容忍一個女人心裏惦記着另外一個男人?我就算裝裝樣子,一年可以,兩年也可以。你有沒有想過多年以後,他總會知道溫律的存在,對他對我都不公。”

薛沛嘆了口氣:“讓我怎麽說你好呢?你得為四位老人考慮。”

陳若若“嗯”了一聲:“你想到的事情,有人早你好多年就已經想到了。”

她不會忘記,當時溫律被宣告死亡,程前給她的信封掉落下來,裏面的照片散落一地。

除此之外,還有兩封手寫信。

“如果愛是迷信,你将是我永生永世不破不滅的信仰。”

——炙愛你的溫律。

照片下面是第二封,是溫律病重後歪歪扭扭,廢了好大力氣才提筆寫下來的字句:

我的小朋友,當你看到這封信時,你就要變成真正的大人了。我很愧疚但我不後悔,以身試藥以身犯險如果必須做,那麽,那個人必定是我,誰也不行。你知道的,我是個醋罐子。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讓你永遠活成小女孩的天真模樣,現在看來,是有些困難了。

別總執着于感情不放手,沒有必要跟自己過不去,那些事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即便你知曉或者察覺我有事情瞞着你,也不要去追究探察。

為了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我要你好好珍惜這條命。

若若,就寫到這,我要放手了。希望你能……在這些優質男士裏,選擇一個。他們,我都親自去見過了。

掉落在地面的幾張男士照片,是溫律千挑萬選甚至在身體不适的時候親自踩點、親自比較後選擇出來最适合陳若若,能給若若安穩未來的依靠。

現在看來,溫律希望的事情她都做到了,唯一沒做到的就是忘掉他,找個男人嫁了。

……

又一個三年,陳若若結婚了,有了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她給她起名叫做小九。

她沒有按照溫律的選擇跟照片上的男人結婚,而是選擇了陸經年。當陳若若接到陸經年的電話時,就趕了過去,見到他的時候,那個瘦弱高挑的男人坐在輪椅上,眼睛蒙着白布。

“你的眼睛……”陳若若說不出話來,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發生?

她自己,溫律,包括現的陸經年都患眼疾。

陸經年帶好白布,怕吓到來人,語氣輕松的說道:“眼睛瞎了,腿因為眼睛看不見過馬路出了車禍。”他毫不在意,指着桌邊,“你自己倒水吧,我腿腳不方便。”

“好。”陳若若倒了兩杯水,拿給了陸經年,“水溫剛好。”

“跟我結婚。”他把水握在手心裏,有些緊張。

“你知道我心裏有他。”

“但是我活不長的,只想在這個世上留下我的血肉。”

陳若若不可能接受這種變态的要求,放下杯子,轉身就走。

“別走。”陸經年盲目的推着輪椅亂撞,想要阻止她離開。

陳若若扭動門把,“吧嗒”一聲,門開了,卻又因陸經年下一句話停住了步伐。

陸經年說:“你以為你的眼睛是怎麽好的?你以為溫律是怎麽死的?”

“柳甜失蹤跟你們有關系?”陳若若并沒有想知道陸經年的答案,而是問了別的。

陸經年沉默不語。

陳若若知曉了,她把一摞錢放在桌子上:“我安排了保姆來照顧你的起居,錢放在桌子上了,讓她買點日用品。三天後,我們結婚。”

她面目表情的離開,實在不想對陸經年說感謝的話,哪怕重見光明的機會是他給她的。

……

如今陳若若就像是翻版的溫律,她足夠聰明,不需要任何人的答案,甚至比溫律更能洞察人心。

之所以那麽問,就是為了确定生前溫律是否去找過柳甜。

她失明是柳甜弄的,那麽柳甜一定還有治愈她的可能,苗蠱中只要母蠱死了,那麽,被施蠱的人也會痊愈。

既然,柳甜沒有死,只是失蹤了。那麽,溫律一定是找到了救治她的法子,可是為什麽不殺掉母蠱?因為母蠱死亡,承接母蠱的載體就是一具軀殼也會随之死去。溫律不殺掉柳甜,是因為看在她的面子上留他一命。

與其說,溫律跟柳甜做了個交易,不如說溫律陸經年還有母蠱,三個人做了治愈好自己眼睛的交易。

那法子殘忍,需要活人的眼*角*膜放置在藥人身體裏生長,一年後取出移植。

藥人是溫律。

眼*角*膜*是陸經年的。

所以,溫律死了,陸經年瞎了,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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