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傾盆大雨。
楚摯撐着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路上。
即便拿到了父親的救命錢，他卻還是有些失魂落魄。
身後忽然響起的巨大喇叭聲讓楚摯吓了一跳，他下意識回過頭，看到的是炫目的車燈，還有一輛車朝自己疾沖過來的場景。
馬達轟鳴的聲音和車輪經過地面濺起水花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楚摯瞳孔一縮，沒來得及發出一點聲音，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的時候，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自己。
他......死了嗎？
楚摯低頭，把手伸到了自己面前，他的手已然透明，在黑夜裏發着幽幽的光。他感覺身體有些輕飄飄的，還有些冷。
再看看旁邊，除了撞自己的那輛車以外，似乎還有一輛黑色邁巴赫也遭到了牽連。
楚摯看到撞自己的那輛車上下來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其貌不揚的青年，青年略顯憔悴，顯然看不到站在這裏的楚摯，徑自走到他的身體前，俯身仔仔細細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
“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接着，青年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楚摯就走到青年身邊，将他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對，已經死了，沒有呼吸了。......答應給我妹妹的錢，一定要給到她手裏。......放心，我會承認是我做的。”
挂掉電話以後，青年如釋重負嘆了一口氣，然後又撥了一個電話：“喂，110嗎？我撞了人，在xx路這邊。對，是我撞的。”
楚摯很确定自己不認識這個青年，他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接下來的時間，警察趕到了現場，迅速将這裏封鎖，然後問話。
現場鬧哄哄的，有警察從楚摯的身上找到了他碎了屏幕的手機：“死者叫楚摯，男，二十三歲......”
Advertisement
按理來說，人死掉了，應該是要請家屬來的吧？
楚摯看着警察翻自己的通訊錄，然後在裏面找到了自己父親的電話，他苦笑着嘆了口氣。
父親重病在床，別說趕過來了，就是接個電話都十分困難。
電話沒打通，兩個警察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無奈，接着他們又撥通了一個號碼：“喂，是茍先生嗎？請問您認不認識楚摯？是這樣的，他在xx路這裏發生了車禍，不知道你是否有空......”
楚摯從來沒想過，自己死後第一個趕來的，居然是他最愛的茍盛。
青年眉眼溫和，匆匆從車裏走下來，然後來到現場，看清地上的屍體以後，青年微微閉眼，神色悲痛。
“請問您是茍盛，茍先生嗎？”
“是的，我是茍盛。——楚摯的朋友。”
楚摯看到趕來的茍盛，鼻子一酸就想要哭出來。現在這種情況，楚家已然崩塌的時候，仍然記得他，并且對他好的人，就只有茍盛了。
他看着和警察交談的茍盛，看着茍盛臉上顯而易見的悲傷和恍惚，下意識就想朝茍盛撲過去，索取一個擁抱。
但是楚摯撲了個空，他已經是一個靈體，自然碰不到茍盛的身體，而是直接從茍盛的身上穿了過去。
楚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茍盛，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悲傷多一些，還是心酸感動多一些。
茍盛，他愛了這麽多年的人，只有茍盛對他一如既往的溫柔。
急救人員來了以後，确認楚摯已經死亡，下達了死亡證明，因為家屬沒有來，屍體暫時安置在附近醫院。
警察看着茍盛難掩悲傷的樣子，有些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
茍盛已經紅了眼眶，聽到警察安慰，他勉強勾起唇角：“謝謝您。”
處理完一切事情，警察帶走了那名青年和他的車，茍盛也坐上了自己的車，準備回去。
楚摯有些迷茫，他已經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于是他也跟着坐上了茍盛的車，受了這麽大的打擊和驚吓，楚摯只想跟在茍盛身邊。
楚摯半小時前才從茍盛家裏出來，車程也不過幾分鐘，很快，茍盛就回到了自己家。
楚摯跟在茍盛後面，看着他鎖好車，上樓，打開大門，回到卧室，不顧自己濕淋淋的衣服，直接坐在了床上。
茍盛在發呆，他眼睛還是紅的，依稀可以看出他方才神色有多麽憂傷。
楚摯認為茍盛在替他難過，有些心疼，伸出手試圖觸摸茍盛的手指，茍盛卻在下一秒移開了手，掏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然後楚摯聽到了令他崩潰不已的對話。
“喂，薇薇？”茍盛輕聲開口，語氣溫柔：“是我，阿盛。”
“來我家吧，楚摯死了。”
“......是啊，他終于死了，終于死了。我盼着這天盼了這麽久，終于把這個麻煩蛋弄死了！”
“哈哈......哈哈哈！這個惡心的家夥，我早就受不了了，他居然和我說愛？真是惡心。好在楚家的財産該拿的我們也都拿了，他确實也沒什麽用了。”
......什麽？
楚摯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他看着那個不久前還在自己屍體面前落淚的溫柔男人，此時男人卻狀似癫狂，嘴角的弧度詭異又惡毒。
茍盛挂斷電話，起身在房間裏走了一圈。
他駐足在自己的書櫃前。書櫃最顯眼的地方擺放着一個相框，相框裏是他們兩個的合照。
照片裏的楚摯看着比現在還要稚嫩一些，白淨清瘦，五官清秀卻又不失俊秀，笑容燦爛地看着鏡頭。
他的一只手被茍盛緊緊牽住，兩個人之間是淡淡的溫馨和親密。茍盛的模樣倒是和現在倒是沒什麽變化，一貫的溫和神色，讓人看着就想要接近。
茍盛打開書櫃，将相框取了出來，他的手指撫過相片，拂過楚摯的笑臉，然後漫不經心勾起一抹笑來。
“......現在想想，那種惡心感還歷歷在目，呵。”
從茍盛口中聽到這種話，楚摯還是覺得心裏一痛，不可抑制就想要落淚。
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結果會是這樣子？
聽到敲門的聲音，茍盛恍然回神：“來了。”
他從相框裏抽出那張相片，毫不猶豫丢進了垃圾桶，然後才去開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