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轉瞬之間,已是三年。

三年間葉唯詣輾轉了幾個城市,現定在魔都,gay圈繁華又盛産名媛的地方。前段時間抵不過朋友熱情介紹,微信添加了一位興趣相仿的哥們,聊了幾回約出來見面,竟然是大學時團刊的學弟,也是醉。

對方見到葉唯詣也一愣,而後嬉皮笑臉地貼上來:“我說為什麽上了大學以後就彎了,原來是師哥言傳身教,師哥要不要繼續教點實用的呢?”

陸江暧昧的挑眉,順勢往葉唯詣的屁股捏了一把。葉唯詣整個人都不好了,全身雞皮疙瘩。

記憶裏的陸江并不這樣,大學時的他幹淨帥氣,很招女孩子喜歡,不過一直很腼腆,遇到女生不怎麽講話。他和同期一個叫陳瑄的男生十分親密,經常形影不離,曾被團內那幫腐女萌過除黃葉外呼聲最高的cp。

那時候的陸江至少是清純的。沒想到五年後再見,他的顏值未減,衣着氣場增分不少,可惜已然是個情場老手。

輕浮又空洞。

兩人約在一家酒吧,喝了幾杯,消除了剛見時的尴尬,才正經聊起來。

話題打開,記憶像泉水一樣從腦海深處湧出,忽然腦中閃出一個場景,葉唯詣眼皮一跳。

葉唯詣試探地問道:“你和陳瑄……”

陸江妖媚的表情一僵,沉默了一會,才低聲說:“我和他沒什麽……他不是。”

過了一會,又補了一句:“他就要結婚了。”

葉唯詣擡頭望着陸江,流彩的燈光打在對方漂亮的側臉上,卻顯出了一絲落寞。

他頓時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冒了出來:“你喜歡陳瑄?”

陸江沒立即回答,他悶聲灌了杯啤酒,而後擡胳膊勾着葉唯詣的脖子,在他耳邊說:“喜歡?呵,我都刻在心裏了。”

一股酒氣熏的葉唯詣胸悶,陸江松開胳膊,苦笑着将手握成拳,捶了胸口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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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唯詣什麽話也說不出了。

這時,一個金發碧眼的帥哥過來搭讪。陸江一秒笑開,和人勾搭去了。臨走時,陸江抱着外國小哥的脖子一通啃,啃完轉頭向葉唯詣挑眉炫耀。

葉唯詣聳聳肩,舉杯祝賀。陸江笑的妖媚,風騷地扭擺着臀,好像要昭告天下他活的比誰都開心。

看着陸江的背影淹沒在舞池裏,葉唯詣心裏複雜。

有人講“沒有掰不彎的直男,只有不努力的gay”。

興許是對的,但有些人不是掰不彎,而是舍不得。

過了幾日,陸江聯系葉唯詣,他得意的說陳瑄讓他作伴郎,不僅不交份子錢,還給他一塊限量版的伯爵作謝禮!

葉唯詣嗯了一聲,耳邊陸江在反複說着陳瑄找了個多有錢的女友。他知道陸江并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葉唯詣猜想,大婚那天早晨,陸江也會特別風騷的幫陳瑄砸開新娘的門吧。

最後聽煩了,他打斷陸江:“又不是你贅入豪門,瞎激動什麽。”

陸江不屑:“切,只要老子願意,分分鐘榜個款爺。”

葉唯詣打哈欠:“好啊,那你去勾引他岳父,他家錢都是你的。”

陸江認真想了幾秒,豁然開朗,媚笑着挑眉要往葉唯詣身上撲:“還是師哥教的好,來,喯個兒~”

“滾!”

一周後,葉唯詣應邀參加陳瑄的婚宴。他一進酒店,老遠就看到衣着鮮麗、忙的比新郎官還激動的笨蛋。

陸江從清早接親開始忙活,一整天點水未進依舊活力充足。他見到葉唯詣笑嘻嘻的迎過去,一把握着葉唯詣的手,滿面春風:“喲,來啦,捧場捧場,這兒簽個到,裏面二排給你留了座。”

那時,葉唯詣一時不清楚陸江是真的開心,還是真的傻。

酒席開,陸江坐在葉唯詣邊上,脫了外套,手搭在座位上沒吃幾口菜,眼睛一直盯着向長輩敬酒的陳瑄。

臺上的婚禮司儀講着段子活躍氣氛,下面的人吃着樂着好不熱鬧。司儀又主持了幾場游戲,更是把現場氣氛鬧到□□。

先頭幾場是有獎猜謎,獎品不大,大家圖個熱鬧都讓帶小孩的親友上去拿了,而後是拼酒環節,紅包+iPhone6,看起來還挺不錯。前兩場紅酒和啤酒都叫女方的親友贏了,第三場白酒比拼,叫到最後一瓶白酒,依舊是女方的某遠房堂弟。

司儀故意笑到:“看來我們女方這邊輩出豪傑,男方這邊沒人了嗎?哎,真是可惜……”

話未說完,陸江站起來,唰的躍上了搭臺,他松了領帶,邪魅一笑,聲音卻沉的很:“誰說男方沒人了?三瓶!不歇!”

說完,他拿起桌上的52度五糧液,咬開蓋就往喉嚨裏灌,底下一片叫好和幾聲尖耳的口哨。

陳瑄帶着他的新娘在臺下看着,笑的尴尬。

葉唯詣卻是看的心驚肉跳。

司儀也是一愣,不過幸好主持經驗豐富,喜事鬧過頭就麻煩了。司儀說了些場面話把氣氛降下來,又編了幾句好話沒叫陸江喝完三瓶,但也進肚近兩瓶。

司儀說:“小夥子牛,以後必定大有前途。不知是男方哪位家屬?”

陸江臉色慘白,他站在臺上視線掃了一圈望見臺下的陳瑄,嘻嘻一笑,手握成拳在心口捶了三下,沒有回答便往臺下走。

葉唯詣早趕在邊上,扶過陸江帶着他出了場。

出了酒店,陸江抱住葉唯詣,胳膊環着他的脖子,頭埋在肩上,腳也站不穩,明明他比葉唯詣高,此時卻像是吊在葉唯詣身上。

陸江沒出聲,葉唯詣知道,他在哭。

橋(二)

通過陸江介紹,葉唯詣認識了他實際意義上的第一任男友,王聰。

初見王聰,也是一家gay吧,如陸江形容的那樣,是個老實內向的男人。

陸江把他倆放到一個桌子,草草介紹了姓名,就溜到舞池勾搭小鮮肉自己爽去了。兩個人尴尬的坐在那裏,磕磕巴巴的聊了幾句。

葉唯詣記得最清楚的一個問題,是王聰忍了幾次才小心詢問,“你多大,看起來像高中生。”

葉唯詣囧,那天他穿了一件簡單的T恤,牛仔褲加匡威。他長得偏小,說像大學生罷了,高中生就太嫩了。

可能是酒吧燈光暗,看不真切。

王聰比葉唯詣大五歲,已經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部門主管,身形微胖有肚腩,說話聲音溫和,有點怯懦,很難想像他在公司訓斥下屬的樣子。

王聰笑着說,他在公司很嚴厲,只是不太會和喜歡的男生交談。

葉唯詣幹笑兩聲“哦,是嗎”,轉頭望着舞池的男孩子們群魔亂舞。

王聰問他要不要一起,他以不會跳舞推辭了,對方沒再要求。他們一起看着別人跳的瘋亂,喝酒無話。

走的時候,王聰堅持付的賬單,留了電話說有空約。

之後葉唯詣就将這個人抛卻腦後,周末懶懶睡到中午,王聰電話來約。

葉唯詣還挺驚訝,不過還是去了,好歹算認識,不好駁面。

這次是白天,光線充足。王聰定了一家有名的西餐廳,靠窗的好位置,可以看到外灘的風景。

葉唯詣以前都是大衆中餐廳吃完飯過來空溜達,在下面瞥一瞥這些發光的舊時西式大樓,第一次坐進來有些不自在,尴尬地說:“晚上過來更贊吧?”

王聰穿了一套休閑的西裝,锃亮的皮鞋和手腕上閃鑽的名表,讓全身只有手機最值錢的葉唯詣窘迫。

不是一路人。

王聰笑說:“好,下次晚上過來。”

葉唯詣哈哈說好啊,心裏在想這估計就最後一次見了。

王聰不看菜單,随口報了幾樣,葉唯詣的點餐主頁上正是那幾道特色,超級貴。本想這次他請算兩清,看來清不起了。

“你想吃什麽随意點,喜歡什麽口味,我可以推薦。”王聰溫柔的說。

“額,我不挑,一份黑椒牛柳套餐ok了。”葉唯詣說。

王聰笑笑,跟服務員又追加了幾份甜品還要了瓶紅酒。

葉唯詣心想這名字裏有王和聰的都這麽任性,再點下去aa也a不起。

帶着些抵觸情緒開的飯,可能是江景不錯,又可能廚師确實給力,葉唯詣竟和王聰聊的很輕松。

王聰結的帳,飯後沿着外灘邊走邊聊,最後開心回家。

之後這樣約了幾次,葉唯詣發現,王聰這個人雖然吃穿用度很土豪,行事聊天卻溫和體貼會照顧人。

不過在錢上大男子主義,從不讓葉唯詣出一分錢。

總覺得怪怪的,又不是女生,就是女生也不至于這樣絕對的不花錢。

可能胖子都比較好好先生,他細心溫柔,偶爾的小幽默小浪漫讓葉唯詣覺得這樣挺好。

之後找了個契機,王聰告白,兩人正式交往。

王聰工作不錯同時也超居家,最近兩人都是在家裏吃飯。王聰負責做飯刷碗收拾,葉唯詣就負責吃吃喝喝坐沙發看電視。

王聰的手藝相當好,硬菜燒的正,偏辣是葉唯詣喜歡的,小甜品會做,蛋糕面包會烤,簡直男神。

有一天王聰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金卡給他,說是這個月的零花錢,葉唯詣跪了。

“這個就不用,我自己有。”

“不喜歡?我想你開心。”

“現在就很開心,真的。不需要這個,還有不用老送我東西,我們公司都是窮人全淘寶款,真穿你送的那些會被同事懷疑被富婆包養哈哈哈。”

王聰喜歡送名貴的衣服或其他禮物給他,更多時候不是送,而是直接帶到他家就丢那裏。

好幾次是事後葉唯詣收拾屋子的時候才看到紙袋,頭幾回葉唯詣以為是王聰不小心落下的,後來才清楚那些就是給他的。

說過幾遍,沒用。

和陸江提起這事,陸江一愣,而後嘻嘻哈哈說多好,多讓人羨慕土豪抱大腿之類插科打诨的話。

葉唯詣想,陸江是想起陳瑄了?

陸江暗戀陳瑄好多年,陳瑄只當他哥們,還找了一個家裏超有錢的老婆,那個女人也常常給陳瑄買很多奢侈品。

不過有一句話陸江說的對,王聰的這些錢,都是他自己掙得,怎麽花都不為過。

王聰小時候生活條件較差,現在形成了一邊擅于居家,另一邊又追求品牌的矛盾性格,對人體貼又以金錢向人示好。

努力上進又有些自卑,寬寬的啤酒肚後有顆缺乏安全感的心。

其他真的不錯。

經過再三考慮,葉唯詣答應了王聰同居的邀請。

周末,好天氣,他們去宜家選家具。王聰說要一張舒服的大床,還要一套廚房用具。葉唯詣無所謂,他覺得王聰家裏現有那些就很好,不必換新。

王聰笑笑,說新的舒心。

葉唯詣不争辯,王聰脾氣很好,不過一旦認定的事情,他一定會做,溫溫和和的做完。

這些添置家具的錢,肯定又是王聰一個人出。

葉唯詣能想象到在收銀時,如果他提出以任何方式出錢的方案,王聰肯定溫暖一笑,嘴上說着“好啊”,然後把自己的卡遞給收銀員,眯眯眼笑着,笑的葉唯詣沒脾氣了。

明着不付錢,他就私下單買啦。王聰很愛帶他去各種格調高的地方喝咖啡,小資小資。他決定買一臺手磨咖啡機,表達心意。

葉唯詣在看導購演示咖啡機操作,這時來了一對男同。

小的那個長的很好看,皮膚像雜志封面的明星一樣白淨嬌嫩,笑起來眼睛閃閃發光,很吸引人。

年長一些的,西裝革履,品味和王聰有點類似,都是土豪,阿瑪尼加伯爵的标準配置。

導購大嬸眼精,一眼瞥到新來兩位“真”客戶,不著痕跡地從葉唯詣的眼前溜開走向金主,殷勤的開始推薦講解。

葉唯詣一看,德國wmf,宜家的是頂配,網上報價18W一臺。

小的很喜歡,年長的猶豫的表情表示否定,小的撅起嘴巴撒嬌:“以後我每天都磨給你喝,親手哦!”

年長的笑,态度有點緩和,小的趁機打鐵:“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啦,咖啡加面包,以後早餐都是我做。”

長的好就是贏家,小的笑起來真的沒有抵抗力,像太陽一般溫暖又像花一樣讓人愛惜。

年長的就這麽被攻略了,大嬸接了這麽一大單,開心極了,順口說道:“您兒子真孝順,還知道爸爸給做早餐,我家兒子有這半分乖巧就好咯。”

可惜大嬸正低頭寫單據,沒有看到兩位黑紫的臉。

小的那位高高興興的臉拉了下來,冷笑兩聲說:“爸,這破玩意還這麽貴,不要了,我就愛雀巢!”

葉唯詣內心笑裂,忍不住的嘴角往上抽。小的轉身看到他強忍的笑臉,狠狠瞪過去。

葉唯詣尴尬摸鼻,看相貌小的只有十七八歲,說十五六都不為過,年長的至少四十出頭。兩人年歲差了兩輪,不過姿勢态度語氣和交流的眼神,怎麽也不是父子。

小的氣沖沖拉着年長的離開,甩也不甩淩亂的導購大嬸。

走了一段距離,小的突然停住,猛地回頭,死死盯着葉唯詣看。

盯的他心裏直發毛。

他們以前認識?

葉唯詣還沒反應過來,那小孩朝他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漂亮明媚勾人心魄。

年長的好奇的望過來,好像問了“認識?”小孩笑笑搖頭,依偎在對方懷中離開了。

葉唯詣莫名其妙,往床展區走,想和王聰說這件怪異的事情。

經過瓷碗櫃時,他卻驚愕的看到了王聰,在櫃子後面,正和剛剛那個小孩舌吻。

兩人分開後,嘴角還牽着銀絲。

王聰憨憨的,沒說話,臉色不是很好,小孩笑着,一臉挑釁。

小孩對王聰說了幾句什麽,葉唯詣沒聽到,他和他們還隔了幾個展櫃,看小孩的表情很是滿足和洋洋得意。

這時另一邊響起那位年長的聲音,“鹿,鹿(?),怎麽跑這來了?”

小孩笑的妖媚:“我喜歡這套茶具,你看,美不美。”

年長的那位看到王聰,先有點狐疑,然後視線就被小孩漂亮的臉和那套美且貴的茶具吸引過去。

王聰什麽話也沒說,就像個路人一樣離開。

走了幾步,王聰身子一僵,與站着在不遠處沒動的葉唯詣,四目相對。

橋(三)

葉唯詣不痛快。

不是因為撞見王聰和別人接吻,而是事後一系列事件。

那天家具沒有沒買成,兩人直接開車回家。

路上王聰想解釋,葉唯詣打斷了。他能猜出事情大概,出了商場呼吸了新鮮空氣,他覺得那沒什麽。

誰都有理不清、斷不盡的過去。聽他說,不如親眼看他以後做。

車還未到家,陸江打了一通電話過來。王聰戴着藍牙耳機接的,他嗯了幾次,就沒再作聲。

接着他把手機遞給葉唯詣,陸江要和他說話。

陸江一貫的說話方式,先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然後不經意間插入主題。

這次陸江不經意問他,家具挑的怎麽樣,什麽時候請他這個媒人喝遷徙酒。

葉唯詣說:“喝酒什麽時候都可以。”

陸江“哈哈好你說的”扯皮扯了幾句,又轉到買家具的事情上,打探他的情緒,葉唯詣有點奇怪。

為什麽陸江會覺得他今天遇到堵心的事情,而且這件事與他和王聰的感情有關?從宜家出來,王聰和他在一起,沒有機會與陸江說這件事情。

陸江這個滑頭,想從他嘴裏問實情,不如去醫院樓下的地上上算一卦。

接下來幾天,幾個朋友都以不同語氣和方式向他打聽那天的事情,這幾個是和王聰或者陸江一起聚餐時認識的gay。

有人隐約嘲諷,有人過來安慰,總之大家都覺得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還有個17歲的弟弟,在微信上一連發了好多消息給葉唯詣,臭罵那個叫林鹿的男孩,還勸慰他要想開,王聰哥是個好人之類。

葉唯詣黑線,和17歲說他沒有放在心上,他很好。

然後,17歲沉默了一會,接着發了一大段文字過來,原文如下:

“小葉哥,我看錯你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小葉哥,以前我一直覺得你很好,能給王聰哥幸福。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其實你一點都不愛他。

你和林鹿一樣,愛的是王聰哥的錢!

我真看不起你,不過畢竟這是王聰哥的選擇,我尊重他,我希望他幸福。也希望你能珍惜,好自為之,祝你快樂。

還有,以後見面了,我還是會客客氣氣叫你一聲小葉哥,我不想王聰哥為難。其他的,大家心知肚明。呵呵,不早了,我是真心把你當哥哥來待才會說出這些。

你自己想一想,早點休息吧,晚安。勿回”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葉唯詣看這長長的消息,心裏一股說不出的滋味翻騰,攪得他胃裏開始反酸水。

這是什麽鬼?!

半夜,電話,call陸江。

陸江懶懶:“幹嘛,哥正啪的爽,你要來□□?”

葉唯詣冷笑:“淮中路137號咖啡店,半小時到,否則你就永遠成傳說吧!”

說完葉唯詣挂電話,起身穿衣打車去。期間陸江打了三個電話,均摁死了。

半小時過五分鐘,陸江頂着一頭亂七八糟的雞窩出現,襯衣皺的很,耳朵內沿還蘸着果醬。

“你……玩了什麽?”

“嘿嘿,怎麽,師哥有興趣?我可以教你喲。”陸江一臉意猶未盡,幽黃的燈光下盡顯猥瑣。

“滾。擦幹淨,”葉唯詣很嫌棄,把一整盒紙巾遞過去,“你和誰在一起?不好奇你私生活,就問和你們那個破圈子有關嗎?知道是我?王聰呢?”

陸江愣了一下,他是個聰明人,心裏已經猜到八九不離十,但他不會先說出來。

“師哥,怎麽了?大晚上的,火氣這麽大,吓得我射都沒時間又憋回去,哪敢跟別人提。說,誰欺負咱哥了,我找人neng死他。”陸江一臉真誠。

葉唯詣死死盯着他,他嘿嘿不要臉的笑,好像自己清白無辜。

葉唯詣把手機甩給他,叫他自己看看這幾天的聊天記錄,都什麽玩意。

陸江翻了幾條,眉毛一挑,想說什麽忍住了。

葉唯詣說:“想說直說,別再耍花腔,你是不是想說這群豬隊友,沒有商量好一起來看戲,讓猴子察覺了不能再逗着玩了?”

陸江擺個大笑臉:“沒,師哥你想多了,哪敢……”

“敢你媽啊,你再多廢話一個字信不信我廢了你!”連續加班一周的設計狗又遇到這樣操蛋的事,火氣不是一般大。

陸江咬唇,兩眼汪汪,作可憐巴巴的賣萌狀:“師哥,人家……”

“行,陸江,有你的。”葉唯詣抽回自己的手機,起身就走。

陸江一把拽住他,憋了半天,說:“說,我說。你別急啊,本來不是什麽大事,這幫龜孫子,操蛋的攪屎棍!哎,你別多想,事情本來不複雜~”

不複雜的事情,葉唯詣聽了兩個小時。

林鹿就是王聰養的一只白眼狼。

那孩子剛來上海時,一個人背井離鄉怪可憐。王聰也是從小的地方打拼上來的,知道林鹿不容易,不定期的給他一些錢上學,就當是資助貧困,做個慈善。

林鹿“哥哥前,哥哥後”的,爬上了王聰的床。

剛開始林鹿挺好,聰明懂事聽話,但物質上的需要慢慢的增長,更壞的是他不單自己花,也給王聰買。

王聰那些名貴的西裝手表皮鞋,都是林鹿挑的。

王聰年薪不低,供得起,就随他去了。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林鹿要的東西越來越離譜,有些甚至根本不需要的東西,他就是要。

不給他買,就是不愛了有三了,變着法的鬧。

王聰快供不起林鹿時,林鹿很幹脆地蹬了他,找了個大他兩輪的真金主,時不時曬“甜蜜”。

他們幾個朋友圈子建了個微信群,林鹿曬得奢侈品沒有人能比得上,虛榮心爆棚簡直沒上線。

圈裏好友沒删沒有拉黑和屏蔽林鹿,都是為了看笑話,看這娃最後自己怎麽作的死。

上周,宜家,林鹿曬照,配了一段含沙射影的文字。

圈裏那些好事的人精,敏銳的嗅到一場好戲,可惜葉唯詣沒配合大鬧一場什麽的。

所以就出現上面說的,紛紛來探情況。那個17歲的,本着一顆聖母心來安慰葉唯詣,發現當事人毫不在意,于是不爽,覺得葉唯詣不難過沒受傷得歇斯底裏,就是不愛他王聰哥。

呵呵!

生活就是這樣,不時拼演技。

尤其在感情方面,若一對情侶發生矛盾,總有一些人偏愛扮演聖母角色去“體貼寬慰”受害方,這時若受害方不配合他們深情的戲,便将瞬間被抛棄歸為人渣一列。

“你看他/她,出了這樣的事情一點都不傷心,鐵石心腸、別有企圖,不是真愛……啧啧,難怪對象被人搶/被甩”

第二天,葉唯詣請了一天的假。

上午睡到自然醒,下午把家裏所有王聰送的奢侈品打包起來,裝了滿滿一箱,打車帶到王聰家。

他有王聰的備用鑰匙,不過他沒用,坐在樓下的長凳上,等王聰下班。

七點十幾分,王聰驚訝的看着坐在樓下玩手機的葉唯詣,還有邊上的紙箱。

葉唯詣示意他上樓再說,兩人上樓進家,王聰未來得及問,葉唯詣直接走到廚房拿了一把剪刀,把封箱的膠布剪卡,露出裏面的禮物。

“這些□□你留了嗎?留了去退吧,基本都沒用過,吊牌還在,應該能退掉,就是你送的機械鍵盤,我用了,在公司。你把□□給我,或者我給你按網上價格算,2200是嗎?我等會轉給你。還有水杯和周邊,那幾個沒帶,就算送我的,我收了,沒問題吧。你看看數對不對,有沒有我沒帶的,可能在放哪兒一時沒找到,等我回去再找找,你看看。”

葉唯詣一口氣說完,口有些渴,擡頭望着站的跟雕塑一樣紋絲不動的王聰,舒了口氣,“我喝點水。”

葉唯詣從廚房喝了一整杯水,又拿了一個杯子,分別倒兩杯端出來,那一杯遞給王聰。

王聰沒接,還站在那個位置,臉色鐵青的盯着紙箱。

“你什麽意思?”王聰問。

“我沒說清楚?退不退随你,送給別人還是……”

王聰突眼神變了一變,雖然時間很短,但葉唯詣察覺到了那一絲陰暗。

王聰忍住了,接過葉唯詣的水,坐到沙發上,語氣溫和地說:“你要和我分手嗎?”

“本來不是。”葉唯詣本能的回答。

他本來不是要和王聰分手,只是王聰剛剛一瞬的眼神,讓他本能感覺危險。

王聰笑了,像以往一樣溫和憨厚,還有一點點胖子的可愛。

“是因為上周在宜家的事情?”

“本來也不是。”

王聰眉毛一皺,篡成一團,但還是笑着問:“哦,那本來是怎麽樣?”

葉唯詣看着他暖暖的笑,神經放松一些,坐在舒服的沙發上想了幾秒,決定開誠布公。

“林鹿的事情我知道了,并沒有生氣。我不是他,所以不用把對待他的方式套在我身上,我不喜歡,但還是決定和你繼續,所以親自把東西送過來。要真的分手,我會拿去變賣。不過,剛剛覺得,可能我們不……”

合适還未說出口,王聰突然傾過身,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輕聲喊了一句:“葉唯詣。”

“額……”葉唯詣有點卡,“啊?”

王聰溫柔的看着他,沒說話,葉唯詣也停住,有點莫名其妙,不過這樣一來,整個人冷靜下來,沒有一開始的激烈緊張。

王聰見葉唯詣的眼裏的防範少一些後,才開口道:“一些事情沒有顧慮你的情緒,是我的錯。我想和你好好生活。看你把東西拿過來,我很難過,也有些氣憤,有一瞬間甚至産生了可怕的念頭。但當我接過你倒給我的水時,我清醒了。我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我想要有一個家,你和我的家。”

“小葉,我雖然不是最好的人,但我會把我的最好都給你。”

王聰輕輕地吻着他的額頭,在他耳邊說:“我愛你。”

一年後的夏天

人生真是無聊,燥熱的夏日很惹人煩。

午睡後依舊賴在床上放空,直到接到老媽的電話,葉唯詣從涼席上爬起來,抓起鑰匙和錢包就出門了。

電梯裏,透過邊上的牆鏡,他看到了頹廢的自己。老頭汗衫和到膝的五分褲,亂七八糟的頭發和青胡茬,還有黑黑的眼圈和深眼袋。

好在皮膚白,畢竟半年多沒出過門了。

說起來,上一次下樓是什麽時候?年後修電腦那次?額,好像上個月有下樓拿過一次快遞,但只站在樓道口,沒有曬到太陽呢。

電梯到一樓,下午四點的太陽依然暴曬,葉唯詣有些恍如隔世的錯覺。

暈乎乎地趿着拖鞋,騎着小電瓶往商業街口的銀x城跑。

曾經熟悉的田間小路,已經被水泥和鋼筋侵占,高樓聳起,了無生意。

在北方上大學時,他很少回來,工作之後,就更沒怎麽回來過。

轉眼十年,桑田為廈,陌上無人家。

熟悉的小夥伴大多出國或在外地謀生,僅有幾個留下的早已成家,見面只剩了客套和各說各話。

葉唯詣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這麽宅,快30歲的人了突然轉性進了二次元,也是蠻可怕的。

但外面的世界更無聊啊。

還有愛情,對他來說,就像頭頂的烈日,炙熱而空洞,刺眼卻虛渺。

怎麽說呢,不是麻木,是沒什麽感覺,只是很平靜的等。但又不是真的在等、在期待什麽,就是很平常的存在。

安安靜靜的玩自己的就好,不想被無聊的事情打擾。

葉唯詣現在這種“消極”卻安逸的态度,是從一年以前開始形成,或許很久以前就開始發酵了,只是他自己沒有發現。

一年前,一個叫王聰的男人追求他。對方各方面都不錯,就那麽處着了。

然後對方提出同居的請求,葉唯詣沒答應也沒拒絕,那時候沒什麽想法和需求,怎麽樣都好。朋友陸江勸說他同意,理由是“人畢竟需要同伴,一個人生活總不是長久之計”。

但關鍵時刻,狗血的遇見了陸江的前男友。這個狗血的前男友不知出于什麽心态,時不時冒出來,若無其事地“打攪一下”。

兩三次後,葉唯詣就倦了。

王聰鄭重其事地和他談開,情意濃濃地望着他,深沉地保證“過去只是過去”,“現在和以後只愛你一個”,之類的。

除了口頭的宣誓,行動上也有很多感動人心的事情,知道的朋友紛紛都誇好,滿眼羨慕地祝福他們。

只是,這些感動,僅僅感動了王聰自己和其他圍觀的看客。

葉唯詣的內心,只覺得累。

王聰說的愛,不是愛葉唯詣,而是愛他今後的伴侶。

不是因為他是葉唯詣,所以這份愛給了他,而是恰好葉唯詣适合做他未來身邊的人。換句話說,沒有葉唯詣,還有葉唯二、唯三的存在。

呵呵黨要罵他矯情了,什麽獨一無二、不可替代,尊重現實,合适能過日子就行了。

什麽“不将就”都是小說裏騙無知少女的。

但,即便王聰就真的只愛他葉唯詣,而不是因為恰好合适,那又怎樣呢?!

他不愛王聰。

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沒說過“我愛你”,稀裏糊塗的過來。

被一本正經的表白以後,對方熱烈似火,自己毫無波瀾。

就像這太陽,烤得水泥地都要開裂了,曬得皮膚疼,卻暖不進心裏。

陽光和愛情,不需要它們多熱烈和耀眼,舒服地暖心,就很好了。

銀x城今日開業,熙攘的人群很熱鬧。進了大廈,冰涼的空調冷風吹在身上倍舒爽。

葉唯詣站在一群大爺大媽和家庭主婦中間,拿着身份證填表領免費的食用油,這就是老媽交代的任務。周圍的人聊家長裏短,他無限放空,偶爾聽到一兩句“今天大米半價”、“雞蛋八折”的消息。

數了數錢包裏的鈔票,默默又去三樓的食品區排隊,想象一下老媽開心的樣子就很快樂。

去年家中變故巨多,外婆過世,親爹找的小三上位,老媽大病入院,家裏生意荒廢,一系列的事情堆在一起,措手不及。

更郁悶的事情是,他被出櫃了。

家人親戚的聚會上,不知是誰透露的消息,七大姑八大姨炸了鍋的圍着,轟炸式的問。

他爹喝了酒,拎着酒瓶熏呼呼來質問,通紅的眼瞪的圓滾,似是他要敢點個頭,那酒瓶就掄上來。

弄哄哄的場面,葉唯詣怵了,表面又出奇的淡定,內心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吼出來。

老子就是gay!!!

他還沒張口,老媽帶着聖光來了。

身子依舊虛弱的老媽,目光冷冷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一字一頓道:“這是我兒子。”

然後領着他回家了。

那晚老媽什麽也沒問,像小時候一樣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哄他進入夢鄉。

家中雜事處理結束後,葉唯詣回到上海,看着魔都的燈紅酒綠,頓時覺得世界很虛幻。

人生倘若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忙碌完了,有什麽意思呢?

世界那麽大,他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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