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青熙……”
“他也來了!”
“天哪,他剛剛從我身邊走過去了。天哪!”
蘭西的手被青熙拉着,暈暈乎乎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臺上。
垂眼向下看去,此刻,無數雙眼睛正隐藏在黑暗裏,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們。蘭西輕而易舉便能從他們的眼睛裏讀同樣印意思——
這兩人想要做些什麽?這個節目,是今天晚上的保留節目嗎?可,如果是的話,為什麽樂隊會那樣的慌張?
是啊……他在幹什麽?
明晃晃地燈光打在臉上,讓蘭西有些眩暈,憤怒和沖動褪去,此刻忽然只剩下迷茫。一動不動地站在臺上,好像一棵木柱子。
對,他好像是上來砸場子的。可是……他什麽都不會啊。除了挂在嘴邊的帥以外,他好像并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技能。但……他卻已經站上來了。
腦海裏一片漿糊,眼睛遲鈍地捕捉着場下的觀衆的一舉一動。
他看到,有人正疑惑地指着他,問身旁的人發生了什麽;他看到,有人已然面露不屑,嗤笑一聲,仰起頭去。當然,也還有他的朋友們,眼裏滿是擔憂。
還有——
蘭西看到了玄墨。
對方還是站在原來的位置,靜靜地看着他。他的身影似乎也已經和黑暗融合,只露出了一張臉,而那張往日冰冷自持的臉龐,此刻卻莫名地添了幾分錯愕,以及……擔憂。
蘭西眨了眨眼,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沖動。
……剛剛自己是怎麽了呢,好像忽然間被情緒支配了理智,變得不再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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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人仍然一動不動,臺下卻已經發出了各式各樣的雜聲。
他似乎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随意将不靠譜的猜測扣在對方的頭上……
可現在已經沒有了退路。
音樂響起——
青熙的聲音忽的傳了出來——
陽光破開雲霄,蝴蝶飛過滄海。
蘭西轉頭,發現身後那個穿着襯衣的男人正拿着話筒,朝他挑眉一笑。
這首歌沒有歌詞,也沒有伴奏,僅有的,是青熙的吟唱。伴着悠揚的旋律,蘭西恍然間覺得自己回到了東海——
月光在海上,海浪被鑲上銀邊,層層疊疊地溫柔朝他擁過來。族人們都出來了,飄在海面,魚鱗在月光中閃閃發亮。
然後,他們一齊唱起來了。
……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唱些什麽。但,就是莫名地覺得快樂,莫名地覺得自由。
眼前又出現了曾經的畫面——
蘭西輕輕哼唱了起來。
潮水漲起來,月光從烏雲裏露出了笑臉,父王和母妃從回到了原始境。所有人都在一起,一起飄在海上,開心地哼唱了來。
一滴水忽然落在蘭西手上。
下雨了嗎?
伸出手一抹臉頰,才發現,自己的臉上已被淚水打濕。
原來他哭了啊。
原來……不光是青熙,他自己也覺得孤單啊?
他好像,有點想家了。
蘭西自顧自地唱着,他不知道,當他在閉着眼睛哼唱的時候,臺下傾聽的觀衆似乎也被帶入了他的世界。月光,海面,還有想家。
因此,當人魚睜開眼睛時,駭然發現臺下已是愁雲慘淡一片,而身旁,青熙正一臉奇怪地看着他。
“怎、怎麽了?”
難道是……他唱得太難聽?難聽哭了?
“看來,不用我帶你入行……”青熙話說到一半,便死死閉上了嘴。
蘭西一臉懵逼。
難道他的夢想又要重裝系統麽?
青熙忍了忍,終于忍不住加了一句:“其實,你單獨上來砸場子就可以的。”他的風頭都快要被搶光了!
蘭西內心已是一片冰涼,對方這是,覺得和他一起丢人麽……
其實他剛剛真的是沖動來着,沖動果然是魔鬼。
腦洞完全不在一個次元的兩人就這樣在臺上交流了起來,就在蘭西尴尬地不知道如何下臺時,忽然,一道掌聲突兀的響起。
緊接着,像是火藥被引爆一般,雷鳴般的掌聲充斥着這個大廳。
只是蘭西已經無暇注意這些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那個方向款款而來。
玄墨伸出朝蘭西伸出了手,目光觸碰在一起,旋即又忽的移開,蘭西只聽見對方說:
“爺爺想見你。”
暈暈乎乎地被拉着走,幾秒鐘後,蘭西忽的反應過來——
爺爺……想……見他?
不知怎麽回事,他的心跳忽然停了一下。但下一秒,他卻差點兒跳起來!
玄墨、玄墨,他竟然在摩挲自己的手!
不着痕跡地、堅定地的用大拇指一下一下地劃過自己的手心,仿佛是想要……拂去什麽髒東西。
蘭西想要掙脫,卻、卻被握的更緊。
于是,人魚這樣滿臉通紅地被帶到了卓老爺子面前。
手,松開了。
眼前清收的老先生微笑着打量他,身旁身體寬大帶着珍珠項鏈的女人皺眉:“阿兄,你……”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老爺子擡手阻止。
女人不甘心,轉過頭瞪了蘭西一眼。
蘭西忽然躺槍,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女人應該就是剛剛自己聽到的那個說他壞話的女人。
那這麽說……卓老爺子并不讨厭他?
很快,蘭西意識到,老爺子不但不厭惡自己,甚至拿出了一塊碧綠通透的翡翠镯子交給他,當作見面禮。
毫不意外,蘭西又一次聽到了女人震驚的低問——
“阿兄,您怎麽能把它送出去?”
沒有理會她。
老爺子和顏悅色,脾氣溫和,蘭西慢慢将眼前的老人和當年将玄墨撿回來的男人融為一體,心中忽然沒有了緊張。
說了幾句話,蘭西便又被移交給了玄墨。
在離開之前,他無意間看到周瀾和一個與他相貌頗為相似的男人上前去,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地和老爺子說些什麽,但很快,不知道老爺子說了什麽,他們的臉上便露出幾分頹色。
然而,蘭西卻無暇多想——
熟悉的草木冷香已經萦繞在他的周圍。甚至,除了香氣之外,還有一種其他的味道……
蘭西忍不住擡起眼,卻發現對方面色蒼白,唇瓣也失去了血色。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嗎?
剛剛那個味道……是血嗎?
玄墨垂眼,對上人魚驚訝的目光,頓了一下,他解釋說:“剛剛出去了一下,有點小麻煩。”
蘭西秒懂。
小麻煩,就是又有搗亂的妖怪了嗎?
可如果敵人只是玄墨所說的小麻煩的話,那他怎麽又會受傷?
玄墨的眼神在人魚手腕的碧綠的镯子上停頓了兩秒,而後滿意地轉過頭去,遠處,那個身着襯衣的男人正遠遠地看着他們。
玄墨沉默地回望過去。
明明他只是請這只狐貍來幫忙,防止他在離開的時間裏出現什麽意外,但似乎……對方竟然動了貪念,想要把他的寶物也帶走呢。
低頭看了被自己圈在狹小區域中的人魚,玄墨故意在對方耳畔低聲吩咐:“保管好镯子。”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是卓家從危難時期保存下來,傳給每一代家主夫人的印記。
氣流噴灑在耳畔,蘭西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在燃燒……
他們是不是靠的太近了?
可,如果他撤遠的話,玄墨會不會因為受傷忽然倒下來?那樣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的吧?
躊躇着站在原地,不自覺地撫摸着光滑的镯面,然後,蘭西看到青熙端起酒杯,徑直地朝他們的方向而來——
“喝一杯?”
青熙發出邀請,眼中滿是挑釁。
玄墨默不作聲地接過來。
這時候……他怎麽可以退卻?
但,下一秒,他發現自己的酒杯到了人魚手裏。
人魚一臉認真:“我渴了,所以這杯酒就先給我喝了吧?”
說罷,不等眼前兩位反應過來,仰頭便将液體倒入嘴裏。
咝……
原本便刺激的味道經過口腔裏觸角的無限放大,如同一對霸道的士兵,肆無忌憚地侵略着,霸道地在所過之處留下自己的印記。
“诶,玄墨你怎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
熱意上升,魚已微醺。
一把将人魚摟在懷裏,看着懷中家夥泛紅的臉頰和脖子,玄墨和青熙面面相觑——
這、一杯就醉了?
将人護在懷裏,玄墨再擡眼時,面上只剩下千年寒冰結成的冷厲:“我說過,讓你離他遠一點。”
青熙聳肩。憑什麽,對方說什麽他就聽什麽?
哼笑一聲,青熙話中有話:“你受傷了,不是這一次造成的,是舊傷吧?”
很可能,是對方從另外一個世界帶過來的傷病,到現在已經幾十年,卻還沒有痊愈。
玄墨冷着臉一言不發,任憑對方猜測。
将玄墨的沉默當作默認,青熙桃花眼向上一挑,這家夥,受傷後仍然是這副模樣?他一定要找機會去一去饕餮的銳氣。
真把他這個千年的九尾狐不當妖怪?
“打一架吧。”九尾狐忽然聽到他面前的饕餮如是說道。
“你輸了,就不要再出現在他身邊。”
沒有解釋,但雙方卻都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誰。
青熙溫柔地笑了起來,這家夥,将如此好的機會送到他手上,真當他會手慈心軟嗎?
“什麽時候?”
“現在……”
沒等玄墨說完,懷裏已經熟透的人魚卻忽然詐屍一般,翻了個身,緊緊地抱住玄墨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