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玄墨愣在原地。
青熙剛剛挑起的眉毛忘記放下,呈現出一種另類的滑稽感。
然後……人魚嘴裏不知道嘟囔了些什麽,環着玄墨的手一松,就那樣“刺溜”一下,整條魚滑了下來。
眼看快要摔到地上,玄墨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将人魚拽起來,圈在自己的懷裏。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
人魚,到底是醉還是沒醉呢?
兩人沉默了一下,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都不太想讓彼此交談的內容被人魚聽了去。
很快,他們的問題就有了答案。人魚動了動頭,咂咂嘴,在玄墨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打起了小呼嚕。
……玄墨僵在原地,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當然,事到如今,打一架什麽的,當然已不太可能,青熙只好站在原地,雙手抱胸,滿懷深意地将玄墨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饕餮,也有溫柔似水的時候。”
語氣中的嘲諷,差點要溢出來了。
玄墨面無表情。
青熙勾起唇角溫柔一笑,話中有話:“讓我來猜猜你的目的。”
不管玄墨的反應,青熙自顧自地說起來:“帶着重傷來到原始境,幾十年沒有痊愈。我猜,你這傷恐怕不是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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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想到了什麽,狐貍的桃花眼一彎,轉過頭笑:“所以,你需要不斷吞噬妖怪,來維持自己的能力?”
這恐怕才是饕餮熱心地充當一個秩序守護者的原因吧!
玄墨淡淡地看了狐貍一眼,沒有說話。
青熙眼角微微一動,仿佛又想到了什麽:“那最近頻繁鬧事的家夥們呢?是沖着你來的嗎?”
……或者,其中還牽扯到更高級別世界的博弈?
這一次玄墨沒有沉默:“是。”
自古尋找捷徑,想要一步登天之徒,無論人類還是妖怪裏都不會缺少。比起老老實實地采納月光和靈氣修煉,在資源匮乏的原始境中,食人才是增加修為最快的方式。
近年來,由于戰亂遠離,加之協會建立以及所建立規則的約束,類似的事件已經鮮有發生。
只是……他的存在,在有心者的眼裏,也愈發礙眼了起來。恨不得除之後快。
至于他原來的世界?那些遵循強者為尊的家夥,哪有時間來理會他這個可憐的流放者?
九尾狐向來不插手這些事情,玄墨也沒有過多解釋,多說無益,抱起人魚準備離開。
“等等。”青熙忽的叫住他。
“最後一個問題。”
青熙面上已經沒有了笑容,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玄墨,“人魚呢,成為他的引導者,僅僅就是協會安排?”
上岸之後,人魚自以為将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但無論玄墨,還是青熙,甚至是蛇老,稍微有些年頭的,都對他的秘密心知肚明。
——傳說裏的異種,人魚中的黃金血脈。
其元丹精華,是妖怪們療傷的聖藥。當然,比起單純的精華,拆卸之後吞噬入腹中,療效更佳。
要單純的說,自己允許人魚住進自己的家裏,其中沒有半點兒其他的考量,這恐怕連玄墨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
他卻也從來沒有為了盡快恢複傷勢,有過吃掉對方的意思。最多,是打算和人魚交易,用東西來和對方交換。只是沒有想到,還沒等他開口,對方便主動将精華送到了他的面前。
起因竟然是以為他吃不下地溝油……
然而,也正是因為人魚的這系列看似傻白甜的行為,卻令自己願意多照顧他一些。
照顧着,照顧着,好像就有哪裏變得不對勁。
“我不會傷害他。”玄墨的語氣裏滿是肯定。
“記住你的話。”青熙冷哼一聲,消失在了玄墨眼前。
狐貍好打發,只是……懷裏的人魚卻讓玄墨犯了難。
遲疑了一下,還是不告而別,從原地消失,下一秒,則出現在了家裏的客廳中。
人魚還在熟睡。
玄墨将對方小心翼翼地放在沙發上,掏出手機,和大姐解釋兩句。
“好,照顧好小西,不要欺負他……”大姐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帶着幾分善意的戲谑和調侃。
然而,不知道怎麽回事,以往當作耳旁風的玩笑,在這個深沉的夜裏卻莫名地有了別的其他意味。
一股熱氣湧上來,玄墨耳朵一紅,下意識挂掉了電話。
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發了好一會兒呆,脖子上的熱度才堪堪下去。
“砰——”
玄墨轉過頭。沙發上的人魚睡相極為不老實,長腿一伸,身子一翻,就這樣直直地摔下了沙發,掉在地上。
嗯……臉着地。
但奇葩的是,人魚還是沒有醒!
當玄墨将魚從地上抱起來時,依舊能聽到對方歡暢的小呼嚕。他走了幾步,将人魚放在了對方卧室的床上。
正當他幫對方蓋上被子,準備離開時,忽然,玄墨發現自己的衣服被一只爪子扯住了。
……玄墨又一次愣在原地。
遲疑一下,他最終選擇将外套脫了下來,任憑人魚拽着。終于,當他準備站起身離開時,床上的家夥竟然抱着他的衣服,打了個滾兒,又一次摔在了地板上。
玄墨第一次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應該如何處理,才顯得符合邏輯。
最後,玄墨終于還是走上前,彎下腰,将人魚從地上抱了起來,放在床上。
……又一次被拉住。
這一次,他總不可能将襯衣也脫掉吧?
最後,也不知道到底懷着怎樣的心思,玄墨也躺了下來,躺在人魚的身邊。
或許是被他身上的冰涼所吸引,滾燙的人魚一聲不吭地縮進了他的懷裏。
饕餮的身體,大概也就是僵硬了半個鐘頭。
很久很久之後,他慢慢地舒了一口氣,換了個姿勢,讓人魚能夠躺的更舒服一些,然後,側過頭看着窗外的夜空。
天空中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然而,他的心情卻一點一點的好起來,嗯……從未有過的好。
就好像是,所有的問題都得到了解答,所有的焦慮不滿都不翼而飛,剩下的,只有靜谧和安詳,以及……踏踏實實的滿足。
似乎,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曾經被拿來當作借口的理由,統統都失去了作用。照顧人魚,不是為了治療傷勢,也不是同情人魚擔心他被旁人欺負,更不是害怕孤獨和寂寞。
只有一個理由。
唯有它,能夠解釋他所有的無法控制。盡管這個理由在旁人看來荒誕可笑、難以置信。可……玄墨卻無法再否認自己的內心最真實的聲音。
因為喜歡。
他喜歡蘭西。
所以才會忍不住欺負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在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時,難以控制心中的怒火。
耳旁忽然又響起不久之前人魚的歌聲。
比起旁人的感同身受、思念家鄉,似乎只有他,打心底湧出來不安——人魚想家了?想要離開嗎?
也正是在這一刻,洶湧的潮水終于打破理智的藩籬,浩浩湯湯而來,攻城掠奪。而他,無法抵抗,任命地繳械投降。
……栽了。
但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
熱度一點點從接觸的地方傳過來,冰冷的身體慢慢有了熱度,那是一種久違的溫暖感覺。
玄墨轉過頭,看着人魚熟睡的面龐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
———
蘭西從一陣一陣地疼痛中醒了過來。
腦袋裏的經脈似乎進行過一場激烈的狂歡,哪怕到了現在,他仍然能感覺到的幾個筋兒在跳舞,突突地,一跳一跳的疼。
嗚,早知道,他就不幫玄墨擋那杯酒了。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掙紮着睜開眼,記憶慢慢回籠。昨天晚上他喝醉了,然後呢?
好像迷迷糊糊之間,他聽到了玄墨和誰在說話,什麽“受傷啊”、“協會啊”什麽的,到了後來,他快要睡着時,似乎還聽玄墨說“不會傷害他”?
不會傷害誰?
他麽?
想了想沒弄明白,蘭西吸了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似乎哪裏不對……
哪裏不對呢?
他的衣服去哪裏了!
為什麽他身上紅果果的,不着寸縷!他的睡衣呢,可愛的小熊睡衣呢?!
等等,他昨天晚上是怎麽回來的?
“你要找什麽?”
耳畔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蘭西僵硬地轉過了頭。
晴!天!霹!靂!
“你怎麽在我床上!”
“還不穿衣服!”
“流氓!”
蘭西連忙拉過被子,将自己裹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
純白色的襯衣皺巴巴地被扔在一旁,玄墨紅果着上身靠在床頭,淡淡地看着他,眼神裏……似乎還有幾分委屈?
蘭西被他觀察到的結果驚呆了!
玄墨慢吞吞地起身。
……還好還好,褲子還在……蘭西小小地松了一口氣,但,下一秒,他便原地當機。
玄墨離的好近啊……
他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酒味兒。
對方這是要幹什麽?
還好,玄墨停了下來,緩緩地、幽幽地道:“昨天晚上,你喊着自己熱,拽着我的袖子不讓離開,還扒了我的衣服。”
拽着袖子……不讓走……
扒了……衣服……
這、這!
看着玄墨充滿悲傷(?)的面孔,蘭西忽的有些心虛起來,昨天晚上,他的确覺得很熱……然後,又好像很快涼爽起來……
難道他真的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
——意識到這個事實,蘭西整條魚都不太好了!
很快,他聽到對方輕輕地問:
“所以,你負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