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祖母

蘇錦換了身鮮亮的衣裳，那是她衣櫃裏少有的幾件之一。方姨娘總是擺出一副節儉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穿着都是樸素為主，蘇錦一直跟方姨娘走的近，經常在背後學她，年記小小穿的老氣橫秋，看着死氣沉沉。

“姑娘還是穿鮮亮的顏色好看。”劉嬷嬷贊道。

蘇錦看着鏡子裏那個姿态明豔的少女，也彎了彎唇，笑道，“走吧，給祖母請安不好去晚了。”

她說罷就已經擡步往門口走去。

劉嬷嬷看着她的背影，竟是覺得眼睛發酸，她的小主子好像一下子成長了起來，不像以前那樣不懂事了。

今日并不是請安的日子，榮華院內很安靜，丫環仆婦們安安靜靜的低頭清掃院子，蘇錦到的很早，蘇老太太還沒起來。

“大姑娘到側間等等吧，老太太還得晚一刻鐘才能起。”李嬷嬷是蘇老太太身邊的老人，她看到蘇錦到了面上也閃過些疑惑，但還是恭恭敬敬的把她請到了側間等候。

李嬷嬷将她送到側間命人斷了茶果點心給她，便告辭去了正屋。

蘇老太太早起頭昏沉沉的，每日都需要李嬷嬷給她捏揉個一刻鐘。

“什麽時辰了？”蘇老太太閉着眼睛問道。

李嬷嬷回到，“剛到辰時，還早。”

蘇老太太鼻腔裏發出個音來，便不再說話，又過了一刻鐘，這才開口叫起了。

李嬷嬷服侍着孫氏換上衣裳，一邊低頭給她梳理頭發一邊開口道，“大姑娘來給您請安了，一大早就來了，這會在偏廳侯着，您要不要見見。”

孫氏眼中閃過驚訝很快又恢複了平靜，聲音很冷淡，“她還記得我這個祖母真是難得。”

李嬷嬷笑道，“怎麽會不記得，大姑娘小時候您可是親自在身邊養過段日子的，自然和您親着。”

蘇錦的生母孟氏自生下她便坐下了病根，當時孟氏日日離不開藥自然無暇分身照顧蘇錦，蘇老太太便将她帶到身邊養了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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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小孩子最不好養的幾個月，實在太小了，凡事都要萬分當心，再加上蘇錦自小就喜歡哭，每到夜裏必定嚎啕大哭讓人整宿無法入睡，蘇老太太那段日子也着實被累的不輕。

大抵是在身邊帶過的孩子到底存了不一樣的感情，李嬷嬷知道在蘇老太太心裏對蘇錦的感情和其他幾個孫女是不同的，正因為當初不同所以後面眼見她越來越不像話也一點點冷了心。

孫氏沒說什麽，梳洗完後便吩咐準備用早膳。

蘇錦就是這個時候進屋的，她見蘇老太太面無表情的坐在榻上，走過去端端正正的行了個禮。

“見過祖母。”

“你今個怎麽想起來到我這裏來了。”孫氏語調淡淡的，這話若是換一個人說出來可能已經是不滿意了，可從孫氏嘴裏卻就像是簡單的一句詢問。

蘇錦擡起頭看了孫氏一眼，唇邊挽出淺淺的笑來，“孫女聽說祖母這邊的小籠包做的很好，故而來讨吃的了。”

孫氏一愣，聽她這故意讨好的話，倒也不好意思繼續冷着臉，但她也做不出立刻就笑容滿面的模樣，因此便僵着臉不說話。

一旁的李嬷嬷見此忙開口道，“大姑娘可有口福了，今個一早老太太也說想吃小籠包，廚房裏剛做了兩屜送來，正好您陪着老太太用些。”

說罷李嬷嬷命人搬了個小凳來，又多擺了一副碗筷，蘇錦自然順勢坐好，乖巧的笑着，“那孫女就不客氣了。”

蘇老太太淡淡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蘇錦伸手拿着筷子夾了個小籠包放到孫氏眼前的碟子裏，“祖母趁熱吃。”

孫氏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說不出來的她也覺得蘇錦今日哪裏不一樣了，可要她說又說不上來。

總不能說孫女突然跟她親近了跟活見鬼一樣的感覺吧，這說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

孫氏這頓飯吃的不少，但也吃的很是別扭，這期間蘇錦不斷給她夾東西，她每次都想拒絕可眼見着她一臉期待的看着自己，最後都沒說什麽。

飯畢，蘇錦又纏着孫氏在院子裏走了幾圈消食，最後眼見着快到晌午了，孫氏也露出疲乏之色，她這才告辭離開。

“祖母這邊的飯就是香，趕明個我還要來。”臨走前她咧嘴笑道。

她說罷告辭離開，李嬷嬷送她到門口。

蘇老太太一直沉着臉，等人走出去之後又過了許久才自言自語道，“這還活見鬼了。”

蘇錦和李嬷嬷往外走的時候順便問了問蘇老太太的起居飲食情況，“祖母如今夜裏睡的可好，有沒有起夜，飲食上如何？”

李嬷嬷聞言嘆了口氣，“老太太如今夜裏總也要起個一兩次，飯食上比以往也縮減了不少。”

蘇錦道，“老人家年紀大了事事便要格外精心，飲食當以軟糯好克化為主，莫要食些堅硬不好克化之物。我适才聞着祖母屋中有熏香味道，嬷嬷不如将熏香換做應季瓜果，我想祖母聞着也會心情爽快不少。”

李嬷嬷點頭，“大姑娘說的正是，奴婢一會便去将熏香換下。”

蘇錦告辭離開，李嬷嬷轉身進屋，她吩咐人将屋內的熏香爐子撤下換上了新鮮瓜果，等蘇老太太小憩醒來便聞到了一陣果香味道。

“你倒是想的周全，我這幾日正覺得身子乏，聞着那熏香就頭疼。”蘇老太太笑道。

李嬷嬷道，“奴婢不敢居功，這主意是大姑娘想的，她臨走時候問了您的起居飲食，便建議将熏香喚作瓜果。

蘇老太太臉上的笑意淺了淺，随口哦了一聲做為回答，李嬷嬷見此也拿捏不準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過了好一會李嬷嬷才聽蘇老太太開口道，“讓廚房做盤芙蓉糕送到明蘭院。”

李嬷嬷慌忙應了，低頭忍不住笑了笑。

蘇錦回到明蘭院，剛一進門便見到玉真一臉笑意的迎了過來，今日她的頭上簪着根金簪，在日光下尤其晃眼。

“姑娘您去哪裏了，怎麽也沒叫奴婢一聲。”玉真一邊說着一邊很自然的站到了她的身邊，将玉秀擠到了一邊去，“二姑娘一早就來了，等了您一上午了。”

蘇錦看了眼玉秀，她明顯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低下了頭。

“我去外面轉了轉，你今日打扮起來瞧着比往日好看。”蘇錦看着玉真道。

玉真方才想起來自己頭上的金簪子，她怕蘇錦多想，忙解釋道，“這簪子是奴婢的娘托人捎給奴婢的。”

“我不過随便問了一句，你緊張什麽。”蘇錦淡淡笑了一聲，這笑聲聽在玉真耳朵裏莫名覺得後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