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身居高位太久,名利場裏的阿谀奉承與卑躬屈膝。或許能把一個人浸養得受不得半點委屈,能讓那人把一段彼此都有損傷的仇恨,惦念多年也不揭過。
何爾雅覺得眼下發生的一切,有些戲劇化的不真實。但蕩滿整個房間的鹹腥味又告訴她,這一切并不是假。
她哪能料得到自己,會如此突兀地在離警察局不遠的地界裏,被綁呢。
那天晚上,她告別替堂哥冤死的男孩家人。便就近找了個廁所解決生理需求,剛出來洗完手後,就被四個男人捂住口鼻壓住雙臂的拖入路邊停好的車裏。
他們的動作極快,途中扔掉了她的包與手機,還換了車。
到現在為止,何爾雅已經被關在這個地方三天了。這三天裏,一箱硬綁綁的方便面,一箱礦泉水,是那四個人扔給她的口糧。
熬過最初的那陣恐懼,何爾雅反而鎮定下來。最多不過一死罷了,其餘的什麽,她拼死也不會讓人得逞。但讓她不甘心的是,她若死了,姑媽會怎麽樣,不久後既将出獄的大伯又會怎麽樣?
放不下的仇恨,能把人變成惡鬼。她希望家人能躲開這個惡鬼,過些平平安安的生活。
但無論如何,還不到該絕望放棄的時候。把嘴裏的方便面碎沫咽下肚後,何爾雅扶着牆壁起身,走到房間的鐵窗前朝外望去。
她被關的這棟屋子,應該是臨海山頂的一幢舊屋,很簡單只鋪了水泥的屋子。借着慘白月光,能很清楚地看見下方半山腰的樹林裏,隔着些距離的建着排排半成品別墅。
毫無燈光人氣的白色建築群,在深夜的樹從中看上去,宛如荒野鬼屋樣的滲人極了。
這處靠山望海的,應該是預備建給有錢人休閑度假的別墅群。
只是感受着海風送進來的滿室鹹濕又難聞的空氣,何爾雅明白了下邊的別墅群工程,為何會半途而廢的原因了。
收斂了無關情緒後,何爾雅又開始在房間裏走走又跳跳。
已入深秋的夜晚,寒氣略重。所以這幾天以來,她多是白天找個被太陽曬得暖和的牆壁貼着睡。
落到這步田地,也沒得挑剔了。她也試想過逃生的辦法,奈何鐵窗鐵栅欄的,外邊還有人在看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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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對自己好些。努力吃東西保證能量的攝入,困了就小睡一場。
房間裏除了有個廁所,連塊板磚都沒有。對于尋找防身的武器方面,何而雅也曾一度的絕望過。
但窗邊的樹枝與房間的粗糙水泥地面,又給了她點信心。
走走跳跳的保暖中,何爾雅一邊低聲的發出無淚的抽泣,一邊把藏在衣服裏的木條拿出來磨得更加尖銳。
正當她磨出一身熱汗時,門口處響起開鎖的動靜。何爾雅趕緊把木條別在腰後的牛仔褲裏,往下拉好衣服。并立即重新抱膝坐在地面,擡起雙含淚的眼朝門那處望去。
很快,門被人打開,亮光透進來。站在門前的男人,四十多歲的模樣。身型健碩,側頸處有繁複的青色紋身,滿身的匪氣。
望着牆角裏低聲抽泣的女人,男人嘴角揚起個惡笑:“好個漂亮的小妞,不過待會兒,你可別怪我們。誰讓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又是林隋洲的女人呢。我叫雷闖,曾有個相依為命的哥哥叫雷昶,可惜卻死在了林隋洲的手中。所以這一切,只能怪你命不好吧。”
何爾雅努力壓下瘋狂的心跳,盡量把自己扮得弱小而又真誠,“我并不是林隋洲的女人,頂多能算個暫時玩玩的工具人而己。你想借我給他什麽打擊,應該是不成的。”
男人一聽,面色陰沉的走到何爾雅身前。一把抓住她胳膊,就把她拖出到外邊的屋裏。把人按在椅子裏後,又走到對面的椅子裏坐下。
深呼吸幾口氣的撫平心跳後,何爾雅向四周圍快速的打量一眼。
門雖然在不遠處,可她正對面坐着個男人,身後還站着三個。想要在四個大男人眼皮下逃生,大約是不可能的。
她這眼動作,沒逃過雷闖的眼。這是不死心的想着逃跑的方法嗎,看來還是這三天裏,讓她過得太好的緣故。
他把眼神涼涼地朝她身後站着的三人看去,“來兩個人摁住這小妞,她得得到些教訓才能學乖。”
三人中馬上有兩個男人走上前來,一人一手的摁在了何爾雅的肩上。
他們也看出這小明星今晚是要遭殃了,可惜的是雷哥不許他們動人。所以,這幾天下來,他們是半點便宜也沒敢占。
然而眼下這命令一出,兩人借着摁在人肩上的手,偷偷不經意的捏了把。
瘦不拉叽的,全是骨頭。頭發油膩臉上身上全是灰塵污髒,還散發着股幾天沒洗澡的馊汗味兒。
心底那點子念想,忽然就散得沒影蹤了。
感覺到壓在兩邊肩上的力道一松,何爾雅暗暗松口氣。不枉費她這幾天拼了命的出汗,又把身上臉上弄得超級污髒。
但她的松懈并未維持太久,就被人把雙手擡起壓在了身前的桌面上摁住。
雷闖給自己點燃了支煙抽上,等抽到一半時就把燃着的煙。一邊往何爾雅被壓着的手背上摁去,一邊擡頭朝她身後不遠處的人丢下話,“小段,走到桌子的側邊來,認真的拍好了。”
那人點點頭,雙手舉着手機走到側面,把兩人都收在鏡頭裏。
一陣燒灼的刺痛感,從何爾雅的手背猛地竄入心底,她眼眶經不住一熱,卻死咬住唇沒發出任何聲音來。
片刻光景,額上已溢出一片冷汗。
“呵!”雷闖有點兒意外的坐回去笑了笑,“想不到還真有點骨頭,難怪姓林的這種極別的男人,也能看得入眼裏。在這之前的柔弱模樣,全都是裝出來的吧。真不愧是戲子啊,最擅長做的就是騙人了吧。姓林的狗東西,是不是也被你耍得團團轉呢?”
他冷笑着說完這番話,又點燃支煙朝何爾雅另一只手背摁住不放,“嘿,小妞,快對着鏡頭哭兩嗓子或者尖叫幾聲啊。這樣一來,說不定我會忍不住心軟的就放過你了。”
說着,側臉看向手機拍攝鏡頭笑道:“姓林的,看着她這幅慘樣子,體會到我當年的心情了嗎?男人有時候,還是比較了解男人的。你沒有正面扛上,還把那個人的女人跟女兒都放了,就說明你緊張在乎着對面的這個女人。所以在這三天裏,你應該有好好享受到足夠的滋味了吧?”
說完,他收回摁在何爾雅手背上已經滅掉的煙,重新點燃放進自己嘴裏抽起來,“染上人血的煙,抽起來的味道果然是不一樣的。你雖然在我與姓林的仇恨裏,顯得有些無辜。但誰讓你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又這麽巧合的跟他搞在了一起呢。所以,你就認命吧。”
何爾雅臉色慘白的沉默片刻,松開嘴唇笑望過去,“……那你為什麽不認命……”
“哈……”雷闖邊抽煙邊看她, 語調緩慢道:“因為我是個帶把的爺們,而你卻是個女人。”
他虛空彈了彈煙灰,又朝手機鏡頭望去一眼才回轉過來朝對面的人看去,“我爸得病沒了,媽媽扔下我哥和我改嫁了。我們哥倆是跟着奶奶長大的,本來就窮得家徒四壁的,奶奶又得了重病。我們哥倆也是走頭無路,才會去幹用命賭的買賣。”
“奶奶死後,我們也想要收手的。可人一但嘗過那種有錢的日子,就再也不想受窮了。短短一世人,為什麽不敢拼一把呢。所以我們哥倆就走上了那條道,我們不怕苦,敢拼敢鬥。經過多年的努力,終于闖出了自己的路子,可姓林的卻橫插一腳進來,斷了我們的財路。”
“我們哥倆自然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我們帶人去搶了他的工廠。可沒想到姓林的狗東西,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生意人。居然會舉着槍帶着人,把我們的人當成西爪似的,砰砰砰的一槍一個弄死了大半。”
“他哪裏是什麽生意人,他殺人時的眼神,冷靜得跟惡鬼似的。他哪裏是什麽狗之流的東西,而是喜歡血肉飛濺的野獸。他抓住了我哥,把他吊起來。想也沒想,一句話也沒說的就扣動板機,射穿了他的腦袋。我當時就躲在一顆茂密的大樹上,眼睜睜的看着。”
“我們兄弟從小相依為命,我哥就這麽沒了,好像把我的魂也帶走了。從那之後,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讓姓林的痛苦,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雷闖捏着煙狠狠抽了一大口,才忍住內心的恨意。然後靠在椅背上,把煙彈飛,從皮帶扣裏抽出把刀來。
他一把快速握住何爾雅的左手翻起,一刀割向了她的大拇指。
手指被割破的最初,何爾雅應該是疼的。她發出了聲凄厲慘叫,并在鮮血大量湧出間開始激烈的反抗與掙紮。
只可惜她的雙肩雙手都被人摁死在桌面,白費了一場力量而已。再接下來,她感覺不到手指的疼痛,麻麻的,就是血流量看上去很吓人。
她死死咬住唇,無法反抗的任由他們把她手指的傷口朝向手機鏡頭拍了七八秒,又把她的頭臉朝向鏡頭開始拍着。
這樣之下,邊上還有個旁白在響着:“姓林的,這鮮紅的顏色,果然很好看吧。我此時此刻真想當面看看你的臉上,是什麽表情啊。”
壓住何爾雅的兩人,感覺手中的胳膊忽然一軟,掃眼下去,看看那慘白面色,又拿手探了探鼻息,“雷哥,暈過去了。”
雷闖抓住桌面人的頭發提高,又一把松開的放下去。等那額頭磕出一聲重響之下,人也全無反應後,才讓拍攝的人把視頻打好碼的給等着的人發過去。
莫約十多分鐘後,視頻已處理發送完畢。
壓住何爾雅的兩人中的一人問:“那接下來呢,解決了這小明星嗎?”
雷軍又點燃支煙抽上,想了想之後露出個惡笑,“帶上人開上船,選個深點的地方綁上大石頭沉下去。我要讓姓林的,連屍骨也找不着。”
兩人依言一左一右架起桌面軟趴趴的人,打開門朝山下外走去。
深秋夜晚的山風,有些冷嗖嗖的。大約半個鐘頭,兩人終于來到了沙灘邊。把昏迷的人往船艙一扔的捆住雙手,就去附近找夠大的石頭了。
然而,等他們找到石頭再回到船上時,先前捆人的艙板上,只剩下堆被弄斷的繩子。
“怎、怎麽辦?!”一人忍不住的開始雙腿打顫,“雷哥饒不了咱們的。”
另一人冷靜道:“穩住別慌,繼續開船出去,綁着石頭往下沉。黑燈瞎火的,錄個聲響給他聽就成。人跑了也好,起碼對咱們倆來說是好的。萬一将來倒了黴,還能自辯幾句。再說,咱們與這小明星也好,姓林的也罷,都沒什麽仇怨。只是為錢而已,犯不着賭命……”
躲在山坡樹木上的何爾雅,眼看着那兩人發動船駛離開岸邊很遠時,才從樹上滑下來。
從上衣上撕咬條布帶綁在手指傷口上方後,她在夜色裏四下觀望了下,選定個方向就奔跑起來。
她要盡快回到大路上去,有幸的話,最好能攔輛車。
此時此刻,她不怕黑夜陰森,不怕涼風襲人。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都在叫嚣,讓她的腿腳再跑快點,再跑快點!
很快的,何爾雅跑上了大路。可惜的是,她沿着路跑了久久,也沒見到一輛車,在如此的深夜裏經過。
她害怕會有人會追上來,根本不敢停的繼續往前拼命的跑。
不知又過多久,她額上的汗水滑落了臉頰,沉重的呼吸扯痛了心肺,酸脹的雙腿再難以擡動起來。
何爾雅不打算跑了,她累慘了,她把自己藏到了路邊坡上一人多高的草從裏,又撿了根枯木把被她踩平的草給恢複成原來那樣。
與此同時,林隋洲的半山宅裏正燈火通明,人滿為患。
他打開手中的平板電腦,把收到的一段視頻轉換到牆上的大屏幕上給衆人觀看。
這個視頻他早已經看過了,那裏面有她被人摁在桌面拿煙燙手的片段;有她被人用刀割破左手拇指鮮血飛濺的片段,還有她承受不住昏迷的片段。
這三天來,林隋洲已耗到筋疲力盡的地步。他發出了求和的訊息,可是那人狡猾的阻斷了所有他能接觸到他的渠道。
只用了個不屬于他本人的帳號,發了這個視頻過來,卻一個字也沒回他前幾天瘋狂發過去的信息。
林隋洲的喉嚨幹澀得要命,他無力且虛軟的靠坐在沙發裏,久久都沒出聲。
又過一陣,在群起的雜亂聲中擡起頭來,對着人群喊了弟弟林致。等人走過來後,才握緊他的手,“林致,她要是回不來,我可能也活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