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乖順
十幾個蒙面人接替了沈豪的位置,對着康輝與許明曦玩命地圍攻了起來。沈豪騰出手,迅速朝紀豔芳那邊跑去,順手拾起被自己丢過來的短叉,與她一起攻向被李雲恪護着的南宮煊。
李雲恪攬着南宮煊的肩快速退了幾步,單手對抗他們手持利刃的夫妻倆,勉強能保證自己和南宮煊都不受傷,卻是無暇還擊了。他緊緊箍着南宮煊單薄的肩,邊退邊道:“南宮,說話!”
南宮煊被他握住的肩顫了一下,本是下意識想掙開,卻不知為何竟被他自己生生克制住了掙脫的沖動。他擰着發僵的頸子看向近在咫尺的李雲恪的側臉,心裏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點溫暖來,簡直是不合時宜極了。
李雲恪沒空好好品味一下他的眼神,見他有了反應,問道:“怎麽樣?”
沈豪趁着南宮煊尚未完全回神之際,舉叉極快地刺向李雲恪護着南宮煊的那只手,意圖将他二人分開。他并不是真想要李雲恪的性命,畢竟端親王的身份在那裏擺着,他可不希望要與整個朝廷為敵。
紀豔芳與他心有靈犀,大刀緊跟着他那一叉揮了過去,對準的是李雲恪與南宮煊腰間的空檔。
李雲恪見南宮煊有了意識,本想先放開他,自己打退了這二人後再來查看他的狀況。可卻沒想到,他才要動,身旁的南宮煊竟伸出手來,想要抓住那刺向自己的短叉。
這一下不單是李雲恪,連沈豪和紀豔芳也愣了,三人出招便都出現了一瞬的遲滞。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李雲恪,慌忙将南宮煊向另一邊推開——沈豪的短叉正中的那一道兩邊都是刃,這要是被他一把握下去,手還不得廢了?
顧頭顧不得尾,李雲恪推開了南宮煊,躲過沈豪的短叉,卻沒時間躲開紀豔芳的大刀了。
他已經做好再挨一下的準備了,不想被他推了一把的南宮煊又折回來了,手掌不快不慢地遞到了紀豔芳身前。
紀豔芳被迫收勢,盯着南宮煊直來直去的這一掌,猜測他後頭會有多少變化。
可她不知道,南宮煊的腦袋這會兒還是混沌一片的,做這些全都是出自本能,哪還考慮得到變化?
于是失策的紀豔芳便被這看似變化萬千其實再實在沒有的一掌正中肩頭,啊一聲大叫,跌出了一丈多遠。
“豔芳!”沈豪大驚,忙撲了上去。
紀豔芳一手按在被打的地方,另一手扳住沈豪的手臂,喘息道:“豪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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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圍攻康輝許明曦的那群人也爆發出了一陣大喊,十幾個大男人甩着手跑,嘴裏亂叫不斷,活像在唱歌跳舞慶祝什麽東西。
許明曦哼了兩聲,道:“我說了我會用藥的,叫你們不相信!”
沈豪咬牙憤恨地看了南宮煊一眼,将紀豔芳抱了起來,對其餘人道:“撤!”
一群人跟在他身後,不同于來時那般從容,踉踉跄跄地跑了。
帶隊的士兵還要去追,被李雲恪叫住了。李雲恪看了看被沖得亂七八糟的隊伍,皺眉道:“不用理那群人了,我們人手不足,也不知他們是不是還有後手,不要中計。清點一下死傷的兄弟,大家辛苦些,我們不能留在這裏,還得往前走。再有兩個時辰能到琛州,先鋒現在就去通知知府,我們要進城過夜。”
士兵領命,立刻去了。
李雲恪嘆了口氣,走到南宮煊身邊,細細看了一遍,見他除了臉色不甚好看之外似乎沒受什麽傷,這才稍稍放下了心,道:“你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南宮煊緩緩擡起頭來,輕輕眨了一下眼睛,而後才像聽到了他說什麽,略顯遲鈍地搖了搖頭。
他有些不對勁。
李雲恪這樣想着,伸出拇指蹭了下他額頭滲出的汗,溫聲道:“出什麽事了,能不能告訴我?”
南宮煊沒答話,目光散亂,有點飄。半晌才落在李雲恪被劃破的肩頭上,盯着他水藍色衣衫上沾染的鮮紅血跡道:“流血了。”
李雲恪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許明曦從那邊跑過來,自包袱裏翻出金創藥,招呼也不打一聲便往李雲恪傷口上倒,“教主說你流血了。”
也不知他這又是什麽靈藥,藥性可是挺厲害,李雲恪疼得一咧嘴,道:“這麽點小傷不要緊,你去看看南宮,他好像……”
“嗯?”許明曦把藥塞進康輝手中,對着南宮煊左看看右看看,發現他雙眼只盯着李雲恪的傷口,剩下哪裏都不看,也開始覺得不對了。
李雲恪動了動肩膀,道:“他以前也常常這樣麽?”
許明曦已經是跟南宮煊對着發呆了,搖頭道:“我也是第一次見他這樣。”
“你先給他看看。”李雲恪道。
“教主?”許明曦握住南宮煊的手腕,輕聲喚道。
南宮煊嗯了一聲。
“你說說話啊!”
南宮煊又沒動靜了。
等康輝幫忙包紮好了傷口,許明曦也放開了南宮煊的手,李雲恪急忙問道:“他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許明曦道,“他身體沒什麽問題。”
李雲恪想了片刻,點頭道:“行,我們先走,到了琛州再說。”
許明曦不放心南宮煊,還想和他說話,卻被康輝拉住了。康輝對他使了個眼色,道:“交給王爺吧。”
李雲恪看了眼已經燒得差不多的馬車,捏了兩下眉心,對南宮煊道:“南宮,我們得騎馬走了,你可以麽?”
南宮煊又嗯了一聲。
李雲恪舔了下發幹的嘴唇,又道:“我們同乘一騎行麽?”
這次南宮煊停了一下,視線從他的肩膀挪到他臉上,“嗯?”
李雲恪:“……”
南宮煊的身體忽然晃了一下。
李雲恪忙扶住他,“喂!”
南宮煊又自己站直了,低頭看向他抓着自己的手,不知為何便想到了自己為什麽沒有推開他。對于他的觸碰似乎越來越習慣了,這是怎麽回事,難道真如許明曦所說,和腹中胎兒有關麽?
腦子裏亂哄哄的一團攪成了漿糊,南宮煊實在理不出一個頭緒來,閉上眼睛輕聲道:“累。”
李雲恪見他這次沒什麽推拒的反應,甚至還主動說了累,便由扶着他改為半抱着,道:“累就靠着我,能睡便睡一覺,好不好?”
南宮煊沒應。
李雲恪以為他大概還是不能相信自己的,正想再勸兩句,剛一張嘴卻聽到他不甚清晰地說了個“好”字。
這倒是叫李雲恪意外了,而後心裏又漫上了那麽點心疼。他的手臂穩穩環過南宮煊的腰,掌心貼在了對方微隆的側腹上,道:“歇吧,歇好了我去小曦那兒給你要酸梅吃。”
南宮煊難得乖順了一回,卻叫李雲恪不習慣了。正常的南宮煊肯定不會是這個樣子的,但問題出在了哪裏,他卻怎麽也想不明白。
往琛州去的路上,二人同乘一匹馬,南宮煊始終老老實實地靠在李雲恪懷裏,連眼皮都沒擡過一下。李雲恪一手握着缰繩一手環抱着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懷中人的體溫,可偏偏心就是放不下來。
他低頭看看懷裏不知是睡着了還是明明醒着卻不肯睜眼的人,心想,大抵這就是牽挂了吧。
到琛州的時候早已過了子時,按理說城門是該關了,不過李雲恪早派人過來知會了知府,南門便一直為他們留着。
知府親自出來迎接,見了李雲恪還想上前攀談一番,李雲恪卻示意他不要打擾到懷裏的人休息。
知府一臉驚奇地看着南宮煊,識趣閉上嘴。
李雲恪低聲道:“多謝大人相候,但今日時間太晚了,內子身體不适已經睡下,不如我們有話明日再說?”
知府當然不敢說不,忙到前邊去帶路,親自将人領回了府衙後院叫人匆忙打掃出來的客房。
李雲恪抱着南宮煊下馬,跟在知府後頭往裏走。
興許是因為聽說大人物要來,知府的正妻和兩房姨太太都沒有睡,見了李雲恪便要熱情地上前行禮,但都被知府給攔了下來。
然而盡管知府的動作夠快,也沒快過妻妾的嘴,短促的吵鬧聲鑽進了南宮煊的耳朵,他眉頭蹙了一下,放在腹上的手伸開,無意識地揉了兩下。
李雲恪留意到,腳步邁得更快了。
南宮煊能聽到別人的說話聲,覺得自己并沒有睡着,可卻醒不過來。
許多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在周圍響起,吵得他難受,不過還好,那些聲音很快就都不見了。他感覺到自己被輕輕放在了一張并不算十分舒服的床上,而後身邊有人在小聲交談,似乎怕影響到自己。
再後來,有一個人用溫熱的毛巾給自己擦了臉又擦了手腳,最後蓋上了被子。
那個人卻沒有離開。
有一只溫暖又有力的手掌攥住了自己冰涼的指尖——這是南宮煊徹底陷入昏睡前所感受到的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