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米粥
天剛亮,青禾挑開簾子的時候嘴裏不住咕哝着:“今年的冬天也太冷了些。”往日的話,她這三件套一穿上身,活動活動身子都該暖和了。
青禾跺了跺腳,将手上的布巾往凍得結薄冰的水缸裏頭擰了幾把,攤開來晾着。
“這二白每日用我的擦汗擦臉,好像也不太合适,不如我去給她做一塊吧。”
廚房淘米下鍋了之後,先大火煮沸,然後小火慢慢熬着,火太大容易頂鍋蓋,米漿溢出來會熄火,所以還得有個人照看着。
青禾回屋裏取了做衣服剩下的棉布還有針線,要走的時候看到二白手不安分地放在棉被外頭,給她掖上被子。
青禾半彎着腰,一縷不甚熨帖的發絲兒垂下來,撓着二白的腦門。
二白砸吧了一下嘴巴,翻了個身。
“呀。”青禾從側面看,二白合着的眼睛搭着一片又黑又直的眼睫,小扇子一般,随着呼吸上下微微顫着,她不由得玩心大起,伸出手指摸了摸。
二白不堪煩擾抖了幾下又側過身子。見此狀,青禾忍不住抿着嘴偷笑。
她少年時期遭逢家變,她帶着今年兩歲的弟弟就往外逃。一個孤身弱女子和累贅一樣的小孩子,這曲折的一路堪稱驚心動魄,幾番周折好容易到了這開陽城,将身上那點銀子恨不得掰成兩半來用,兩人才過的稍微寬松了點。
她對着青陽得有長姐的樣子,教育他,撐起家中的天;對着外人,她得剽悍潑辣,才能讓那些流氓惡霸不敢來招惹。這些玩心小動作早就被她給忘記了,如果家裏頭多了個二白,似乎也沒那麽糟糕?
青禾輕快地想。
廚房裏頭接着火爐裏頭的火光,青禾裁了布,細細地縫着。她舉起做好的灰棉布巾,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以前二白是誰這不重要,到了她許家就是他們家的人,往事不究。然而現在她不只是個呆子,性子還好動像個小孩,讓人有些頭痛。
青禾這幾年拉扯青陽,小小的孩子也體貼她,從不讓她為難。突然要養一個小孩兒,她仔細想了想家附近的孩子平日裏頭的舉措。
嬌白的側臉映着火光顯得非常柔和,她擡起纖細的手指一針一針走過,棉布上隐隐現出了個大概輪廓。
Advertisement
“嘎吱——”
青禾待在小廚房習慣了昏暗的環境,被外頭照進來的光給閃地睜不開眼睛,擡起手遮住眼,嘴裏喊道:“陽陽,還不快關門,凍死我了。”廚房小,還燒着火,非常暖和。
青禾進來沒一會人就脫了厚褂子,只穿着兩件不怎麽厚的衣衫,門一開冷風灌進來,凍得一哆嗦。
“嘎吱——”
又是一聲關門的聲音,青禾剛把手放下,眼角餘光瞥到了人影,分明不是青陽!她嘴上恨恨,邊跺腳直道:“真是砸成呆子了不成。”原來對方關門倒把自己館門口了。青禾連忙開了門,把門口那人拉進來。
天吶。姑奶奶好吃好喝給你供着,可不是讓你這麽糟蹋自己的。你不心疼我那每次大把流出去的白花花銀子,姑奶奶可心疼了。
青禾看着對方只穿着一件睡時的單衣就出現在大冷天裏,自己手掌下的肌膚那是一點溫度都沒有,直冒冷氣,她倒抽一口氣輕擰着二白的耳朵就往爐子邊帶。
“快暖暖,再凍病了,姑奶奶我沒錢給你治病了!”連忙給她披上褂子。鍋裏的米湯咕咕地冒着,頂着鍋蓋,青禾掀開被蒸汽給糊了一臉,被手上的蓋子一燙差點沒抓住,她“啪”地将蓋子放一旁,又看了二白一眼,對方正可憐巴巴地望着她。
“青青,你生我氣了嘛?”剛醒來就被這呆子給聽到別人叫她青丫頭,忙不疊改口叫她青青,也不知道誰教她的,青禾每次聽都有點酸了鼻子。
難道她還要告訴別人,青青是娘親私下裏叫的小名兒嗎。一開始被挑起了想念,但每次鼻子才剛酸上,就被她纏地沒了感覺,真是個活寶。想到這裏,青禾伸出手指點了點二白額頭,對方還湊出來生怕她夠不着她似的。
“青青,給你摸摸,不冷了呢。”二白就着青禾的手蹭了蹭,一副讨好的樣子。她本能的知道自己這麽一做,青青就開心了,不生她氣啦。
“你呀。”青禾沒辦法,嘆了口氣,勺了一勺的米湯端給二白,“喏,先喝一碗暖一下。下次得穿上衣服才能出來,要不讓你病了,我就把你扔出去,看誰還要你個呆子,知道了嗎?”
“嗯。”二白乖得不得了,點了點頭,慢慢喝。
青青才不會把我丢掉呢,青青可喜歡我了。那個什麽陽陽才比不上。二白吸溜着滾燙地米湯汁兒,一邊暗搓搓地想着。
天天看到青禾給青陽梳頭,送他上學,二白早就酸的不得了了,又不能說。她可精得很,雖然沒了記憶也傻了很多,但是還是很會看人臉色揣摩他人喜好的。
“你看,喜歡我給你縫的嗎?”青禾将自己剛才縫好的布巾展開,火光将白線縫成地動物給映襯成柔和的暖光,毛絨小貓團着身子,窩着睡的正香,簡直栩栩如生,好像要活過來一樣。
二白看着歡喜就要伸手去搶,青禾要收手。因為她還沒收線,針頭還在上面,可是快不過二白。也許是和二白當初身懷功夫有關系,她手腳很快,即使是受了傷,手勁兒也大得很,青禾都拿不過她。
眼疾手快搶走了布巾,可沒顧着青禾。青禾手一疼,小小驚呼了一聲,低頭看了一眼,白皙的指腹冒出了個殷虹的小血珠,她常年勞作,這點小傷不怎麽看在眼裏,就要往嘴裏送,唾液止血。可誰知道有人比她還快,搶了她的手指就塞到了自己嘴裏。
那手指一入那個溫暖的地方,就有個滑膩的東西滑過她的手指舔了幾下。
青禾臉紅的不像話,想要收回,可是二白倔強勁兒上來了死不肯松手,嘴裏還含糊說着“青青……疼……”之類的話,青禾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你這個傻呆子,還不是你害的,你也不知道羞,女孩子家家的,怎麽随便就做出這種……事兒來……”青禾有點說不出口,含糊着糊弄了過去,語調也低了,什麽說教意味都散了。二白手勁一松,青禾立馬抽手網身後藏。
“往後切莫再做這等事兒了,若你不是女兒身,可是登徒子要被人打罵的。”青禾強自鎮定地說道,要是忽略了那紅粉脖頸和耳垂,還真當得上是長輩言語。二白傻傻地憨笑,也不回嘴,眼底滿是快樂。
今天親到青青的手指了呢,好喜歡看青青教訓我吶。不過不喜歡青青受傷。
“我以後一定乖乖的。”她點點頭表示以後不敢了,還伸出了兩根手指頭舉起來對着天以顯示嚴肅性。
青禾一看忍不住“噗哧”一笑,也不知道這是哪裏學來的動作,她好笑的将對方的手指壓下來。盛好了粥,手中端着小鍋,兩個衣衫不整的人一路小跑地回到了小廳子。
這時候青陽已經起床了,站門口手辦舉着顯然是要掀簾子。看到青禾還有二白進來,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半晌才蹦出了一句。
“姐,你衣服呢?”
青禾朝二白一努嘴,示意在那裏呢。青陽“哦”了一聲,回屋裏取了一件厚衣服,青禾穿上捧住青陽的腦袋就是重重一親,眉開眼笑。
“姐果然是沒白疼你,真乖。”
“青青,我餓了!吃飯!”二白手裏頭舉着碗和勺子不停地敲,臉上一副很是不滿的表情,瞅瞅開心的青陽,又瞅瞅無可奈何的青禾,再敲了一下碗。
“好,吃飯吃飯。”
青陽一晚上餓慘了吃的飛快,青禾給他夾了一筷子小鹹菜,沒聽到隔壁傳來的動靜,扭頭一看,發現對方直勾勾盯着她筷子不吃飯,她疑惑道:“你怎麽不吃?”
“手疼。”
“手疼?”
她這兩天不是已經能自己動筷子了麽?怎麽又疼了?難道是剛才凍着了?
青禾這麽一想,又有點心疼的抓過她的手,尤其是曾經傷重過的右手,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舉起勺子和碗,說道:“還是我喂你吧。”
二白眉開眼笑,開心極了。眼角仿佛盛滿了陽光,青禾看的竟晃了一眼,暗想道,二白如果不是傷了腦袋,也是個極俊俏的女子,一定會有許多男子追求的。
抿了抿嘴,又忽然生出了幾分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