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秘制骨頭湯
“你……你醒了……”青禾幾乎是有點語無倫次的,雖說是對方先威脅她,她才反手自保攻擊的。
但是青禾內心是何等良善的人,她親手将人砸了個生死不明的,幾乎是付出了十二分的注意力來照看這個人了。
眼下看到對方醒來,也顧不上什麽安全不安全,手立馬伸出去,像是今早上多次做過的那樣,貼在她額頭,發現沒發熱,才松了口氣。
大夫說的,如果傷重的頭兩天沒發熱,那便沒有太大的問題。若是不幸發熱,那便難辦了。
青禾心想着,這下子沒欠她的了。先被威脅,再當牛做馬的伺候她,一條金貴的命怎麽也抵消那下子了。
青禾松了一口氣,正要端起碗繼續美美地吃。卻被那兩道直勾勾的目光盯得她食難下咽。喝了一口湯就放下了碗。
對方還愣愣盯着她手裏頭的東西,眼底帶着直白的渴望。
“咕嚕……”
青禾很确定剛剛不是自己肚子在叫,那就是對方了?
她挑了挑眉頭,有點驚訝。可是更驚訝的是對方張了張嘴,吐出了幾個字。
“餓……肚子餓……”床上的人臉上面無表情,可是嘴裏說出來的話卻十分的委屈,好像青禾虧待了她一樣。
青禾剛剛吃了兩口,饑餓感緩和了過來,遲疑了一下,又心想好人做到底,算了算了,不和傷號計較這些。就把碗連着筷子推了過去,誰知道對方手不動,換成了盯着她看。
這又怎麽了?
“你怎麽不吃?不是餓了嗎?”過了好半晌,對方才說了一個字“疼”。
這下子青禾明白了,她渾身都是傷,又熬了一晚上剛敷的藥,藥效發揮沒那麽快,所以疼得厲害。
青禾心中一抽,愧疚之情溢于言表,立馬拿了筷子和勺子開始一口一口的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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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做什麽名字?”
“……”
“哪兒的人?”
“……”
“是誰把你給弄的渾身傷?”
“……”
多次沉默過後,青禾以為她不想說,所以也不強迫,只是慢慢喂着,對方雖然不開口,但是動作也配合的很,這麽下來一碗面條很快就吃完了。
“飽了嗎?”青禾收拾了碗筷,扯了布給對方擦了擦嘴,正準備走。
青禾只是随口一問,畢竟對她來說那碗面綽綽有餘了,可誰知道她竟然給搖了搖頭,雖然幅度很小,但是青禾就是看到了。
“……”
這回換她無語了,一大碗下去,這一個姑娘家的怎麽就這麽能吃了?
青禾搖了搖頭,一臉難以置信,但還是丢下了一句,“等會兒,我再去下一碗面。”
青禾還是下了兩倍于自己分量的面條最後才撈到了兩口面吃了個半飽,對方那個看起來也不大的肚子簡直像是個無底洞,都不知道把面給吃到哪裏去了,最後一聲小小的飽嗝算是做了個了解。
這麽整完,正午都過了,青禾收拾完就要走,可是發現屋裏頭那人不太對勁兒。
幸虧青禾知道那人傷得重,所以心思放的多了些,注意到了裏頭好像是打翻了什麽。她跑進去一看,就是一聲驚呼。
原來那人動作不變,竟然從床上翻了下來。
青禾暗暗嘆了口氣,上前費了好大一把力氣才把她扶上了床,想要走,卻又聽到身後動靜。
果然,對方又要起身。
“你先躺着,我得去賺點錢,要不然哪有錢給你看傷,你身上的傷,一盒藥膏子都得半兩銀子,半兩銀子那就是半吊錢啊,我一碗面可才七八文錢,折掉本錢才不過半數左右。”說完又要走,聽到動靜咬了咬牙,狠着心不回頭看。
這下倒好,對方比她狠多了,又是“撲通”一聲悶響,顯然是連着被子一起滾下去了。
青禾無奈極了。
對方這樣子,哪裏還像是當初拿着刀子頂着她脖子威脅她的那個女強人,分明就是一個固執小孩兒,一件事兒要做到底,看樣子對方是不想讓她走了。
怎麽辦?難道真的不走了?青禾心中着急,鋪子可怎麽辦,今天的進賬難道要打了水漂不成?
青禾心中一動,轉身蹲在那人床頭前,輕聲細語的問道:“你還記得自己姓甚名誰麽?”
看到對方愣愣的眼神盯着她,青禾就暗自嘆了口氣,她知道這下子糟了。自己拿為了自保的使勁兒一砸,砸出事情來了。砸出來一個傷號,還是個呆掉的傷號。
這人腦子被自己砸壞了。
該!
青禾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這就叫做惡有惡報,報應不爽!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做惡事兒!
現在人被砸壞了,沒地兒哭去了,只得先養着了。
這還是尊祖宗呢,腦子壞了呢,是她欠她的;這腦子要是養好了,保不齊記起來她拿着燈臺那一下子。對她好點,還不至于丢了小命兒。
青禾又轉念一想:這下好了,多了個妹妹了,叫什麽好呢,看她現在這呆樣,不如就叫“二白”吧,老大是她呢。
青禾輕哼一聲,臉上有點小小報複過後的愉悅感。手下卻自動給對方背後墊了個枕頭,讓她舒服一點靠着。
真是個冤家。
從廚房端了熬好的藥,給二白喂了幾口,她嫌棄苦死活不肯吃,臉皺的跟包子似的揉成一團。
因為這是大夫囑咐過的,三碗水合做一份,慢慢小火熬着,只剩下一碗的分量,那藥汁又濃又黑,光是讓人聞着就忍不住皺眉頭。
也難怪她不肯喝。
青禾無法,只能去廚房的小櫃子裏頭取了一小碟子她之前做好的酥糖,送人送剩下一點點,本來是留給弟弟的,但現在只能先給二白哄哄她。
二白吃了一顆滿足了才肯聽她的話喝了藥,眼睛巴巴的望着青禾……手裏頭的糖,眼神跟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一樣可憐。
“我給你吃,但是你下午得乖乖的,不要到處亂跑,我有事要出門,答應了就點個頭。”青禾像對待弟弟青陽一樣摸了摸二白有點亂的頭發,對方呆了一小會兒,小幅度的蹭了蹭青禾的手,點了點頭。
這下換青禾一愣,這感覺簡直像家裏頭又多了個小的。她抿唇笑了笑,幫她放了枕頭,掖好了被角。
因為開的藥裏頭有讓人安眠止痛的成分,所以二白睜着眼睛看了她一小會,撐不住睡意,漸漸合了眼睛睡過去了。
眼看着未時都已經到了,她急急忙忙的鎖了大門,朝着自己的小鋪子去了。
從青禾掙紮着,求着別人把這家凝聚了自己大半精力的小面館開張了之後,它就成了除了青陽之外,青禾的全部。對她很重要,除非是過年的大節,否則她是不會關鋪子,最多也就是提早點回家罷了。
今天她到了晌午了還沒開,門口就聚了幾個平日裏頭和她關系好的街坊鄰裏,都怕是昨天的那惡霸找人欺負了青禾,一看到青禾來了,立馬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說道:“閨女,你今天怎麽了,是身體不好還是家裏頭出了什麽事?”
“對啊對啊,我們幾個看你今天正午了還沒開張,就替你着急啊!”
“有什麽難事甭自個兒憋着,我們這些人還能替你出點力氣呢。”
一群人說的熱鬧,青禾被他們圍着,看他們臉上的擔心,心中湧起淡淡的暖意。
在這裏五年,也不是什麽都沒得到的。至少還有人願意關心她。
值了。
青禾一邊解了鎖,把門板一塊塊的卸了,幾個中年的漢子幫着她一起,讓她去歇歇。她先進了裏頭,去廚房燒了水,泡了茶,拿大碗裝了給他們一人送了一碗。
“叔,你們喝幾口,我這吃的都還沒做好,等你們餓了,随時來這裏吃一碗面,我不收你們錢。”幾個好心大叔推诿着走了,青禾又開始了一天新的工作——揉面。
她這家館子,主要做的是面的生意,煮面、炒面,但是每到過節各家各戶該吃的東西她到了點也會賣,比如粽子、糖心湯圓兒之類的,但是比較少。所以每天都得提早點趕在大夥兒上工前,揉好面,上鍋開始熬湯。
面是要發的,還得甩成面條兒,這湯底就麻煩多了,得熬成濃稠的汁,還有一份清湯,這時間都得花上至少兩個時辰。所以她正式開張大概得等到中午了。
她把昨日裏頭熬的骨頭湯倒了一碗出來,然後又加了一個新的骨頭,往裏頭放清水和調料繼續熬。她把那微微冒着氣的湯倒入到面粉中,開始用力的揉着黏在一起的面團。然後一點點的往裏頭加湯汁兒。
這就是為什麽她家的面條,勁道十足,唇齒留香的緣故。
她家的湯底永遠是昨日的加了新鮮的,不間斷的一直熬。這還是她家店小的緣故,要知道她以前住的地方有一酒樓,那裏頭的大廚聽說祖上有幸侍奉過天子,得了真傳。那酒樓生意紅火,就火在那廚子身上。她有緣和他聊過幾句,對方告訴她這裏頭的訣竅。
那就是每日都有兩人專門看着這熬湯底兒的火爐,這火不能斷了,從早到晚,一年四季都得開着炖,不停的加水,不停的家調料,這湯夠勁道,不管做啥菜都往裏頭放一勺湯底,保管這味道讓人嘗了還想嘗。所以她就從中得了經驗,不過她沒有足夠的人手做不到日夜不間斷,也只能盡量了。
這面的訣竅也正是她在這大街小巷中獨一份兒的緣故。
昨天是切面,今天是拉面,青禾将面拉細了套在手上,很流暢的又一拉,手工熟練,幾下交換,那手上套着的面就越來越多,還很細。
最後面輕輕拍了拍灑滿白面粉的砧板,攏成了一小團規規矩矩地擺着。
青禾這邊正飛快的下鍋,青陽下課了就趕來幫忙了。
兩人一個在外頭擦桌子,招呼客人,一個在廚房裏頭下面。
青陽跟着姐姐,遠比同齡人要懂事的多,再加上打小跟着姐姐見了各式各樣的人,機靈勁兒那更是沒話說,外頭的客人見着青禾就一個勁兒的誇她弟弟青陽嘴甜懂事,讓青禾聽了簡直就跟被人誇了一樣高興。
因為家中還有人,所以做的面不多,正常的點兒也關了門。青禾摸了摸貼身的布包,今天掙得不算多,只有往常的二分之一,才得了七八百文錢,只夠給那二白買一盒藥膏和幾包藥而已。看來得再找點生意做了,賣面得的還真是不算多。
思及此處,青禾笑着對弟弟說:“姐姐這幾天做好吃的給你吃,陽陽開心嗎?”
青陽蹦跳着,揚起燦爛的笑臉,重重的一點。
青禾牽起他的手,軟軟的,小小的,她忍不住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