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青梁山

青禾揉着眼睛披上衣服開了門,可剛一打開,一個陌生的男人就一臉着急往院子裏頭走,然後頭往外伸,四下裏頭看了好幾眼,确定沒人跟着,才立馬将門關上。

“你是誰?來我家幹什麽?”青禾睡意還未消退,所以對方進來的時候她來不及阻止,就有點愣看着他沖到院子中間的時候,才回來拉她。

“許姑娘,我是陳老派來的人,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你快到屋子裏頭來吧,事态緊急,容不得浪費時間了。”

青禾一聽陳老,立馬吓得醒了,還以為陳老出了什麽事,提了提衣角飛快的去了小廳子,點了燭臺,“陳老怎麽了?你快說!”她邊說話邊看那個男子,結果差點把燭臺給碰倒了,幸好對方眼疾手快扶了起來。

“許姑娘,大事不好了,這個開陽城你是待不下去了,陳老讓我來帶你們逃出去!”

“什麽?”青禾失聲,兩眼大睜,顯然是沒搞明白現在發生了什麽事情。

“青青……誰啊?”

這個時候二白聽到陌生人的動靜也醒來過來,睡眼朦胧掀起門簾子露出了半張臉來,看到陌生人的那一瞬間忽然淩厲的目光就刺了過來,那個男人如芒在背竟然跳了起來,扭頭看到是二白才松開了握着的拳頭。

他想起了來的時候陳老交代的注意事項,特別是叫他別惹這個姑娘,盡量事事順着她。

“小人名喚李華,今天我放在知府張海家的探子回來禀報說,那個張海家的二公子張彭計劃了一件陰毒的事情。”

李華才剛提到“張彭”青禾的心口就是一沉,連右眼皮都開始不停地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青禾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張彭那個男人,不,青禾咬了咬下唇,自從那次意外發生,他被大夫隐秘診斷一輩子有可能會“不舉”後,整個人變成了不陰不陽的陰毒小人,總想着如何算計別人,跟三年前判若兩人。

提起這個人青禾就心驚肉跳。

“原來他把張海一個特別貴重的玉印給偷了,然後也不知道給扔到了哪裏,還告訴他的父親張海說是被你拿走了,而且還有個丫頭作證當時你找她問路張海的屋子,當時張海就暴怒,說是今天一早就來抓你,來不及了,今天天不亮,姑娘你們就得逃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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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李華話剛說完,就聽到什麽東西大響了一聲,和青禾一起偏過頭看二白。卻見她手原本扶着的木質門框竟然被她不知不覺間給掰下來一塊,碎屑塵土飄得到處都是。

“二白?”青禾連忙跑過去,将她拉到燈下看了看對方手沒有受傷流血才放下心來,“心情再差,再生氣,也不能拿自己身體開玩笑,聽見沒有?以後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得懂得愛惜自己身……”話說了一半,忽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青禾疑惑看了二白一眼。

“你說張彭蓄意陷害?你可确定?”二白捂着青禾的嘴,她不想聽到青禾說出那樣的話來,開口轉移了話題。而被她看着的李華只覺得眼前的女子眼神淩厲,頗帶着幾分殺氣的樣子,簡直和他所見過的女子是天壤差別。

“是。”

“你可确定?”

“是啊,我和陳老說過了,他讓我來找你們,帶你們走的。”李華着急說完,二白才松開了手,她甚至比青禾還有冷靜地說:“我信他,雖然我還不知道那個陳老到底是什麽人物,可我知道他不是什麽惡人,青青,快叫醒那個小子,我們連夜就走。”

說完把青禾往屋子裏頭一推,“你快去收拾重要的細軟,我去叫青陽小子。”

“你等在這裏,我們很快,路上再解釋不遲,如果被我發現你騙我們,我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二白走之前掃了李華一眼,眼睛跟刀子一樣要絞到他心底去,讓後者從心底裏頭泛起寒意來,忍不住喏喏點頭。

幸好陳老讓他別和這個姑娘起沖突,否則會發生什麽還未可知。

青禾被推進來的時候還有種難以置信的不真實感,明明昨天還一切正常,為什麽睡一覺起來世事翻天覆地,什麽都變了?還有二白,越發陌生了。

聽完二白放的狠話後,青禾如夢初醒,飛快跑到那個箱子旁蹲下身,把裏頭的碎銀子銅板全部拿出來,取了一張布将這個放進去,接着拿出二白原本的衣服,正要轉身,忽然停住了動作,她又摸了幾下那個箱子底部,臉上帶着不可置信。

“那個玉件呢?”她又摸了幾下,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放下跑到門口,大聲叫了一句‘二白’。

二白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剛把青陽從被窩裏頭翻出來立馬又快步回頭找青禾,不知不覺都用上了功夫。

“發生了什麽?青青,你沒事吧?”她戒備的将青禾護在身後看着那個李華,後者一臉無辜,舉着手以示清白。

青禾舉了舉手中的衣服,“你有沒有翻過這個?”

“這是什麽?”二白摸了一下布料,“我以前穿的?”

青禾點了頭。

“我沒事幹摸它作甚,怎麽了?”

“你以前随身帶來的一個玉虎不見了,這可怎麽辦啊!我就放在箱子裏頭為什麽會不翼而飛?家裏頭也沒外人進來啊。”青禾急得團團轉,二白轉念一想,勸慰她。

“丢就丢了,一個破玉件罷了,還能比我們安全更重要?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先逃出這裏再說,張海那個知府本來就當的不怎麽樣,還被兒子煽風點火,我看着事情小不了。”

青禾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聽完這話點了點頭連忙打包好包裹,穿好衣服出了裏屋的時候,青陽也揉着眼睛起床了。

“姐,發生了什麽?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青禾把弟弟抱住,摸了摸他有點亂的頭發,“我們這是躲仇家,那個張彭不肯放過咱們,苦了你了。”

青陽一本正經埋在姐姐懷裏,咬了咬牙,臉上滿滿都是對那個張彭的憤恨。

“姐,他為什麽就不肯放過我們?當初我們讓他受傷,姐你不是也傷了臉嗎?”

二白在一旁靜靜地聽,眼睛一沉不知道在想什麽,也不說話。

聽到弟弟的話,青禾摸了自己的臉一把,沉默半晌,“也許因為他們官家子弟,而我們不過是平頭百姓,把這些事都忘了吧。”

“天快亮了,姑娘你們快跟我來吧,這個時候會有夜香的車子出去,我去來個調虎離山,帶你們離開。”說完李華先行出門,後面三人小心尾随。

每天到了卯時的時候就會有夜香車出城去,一般這是不需要打開來檢查的,所以李華買通了那個拉車的男人将車給掉包了,三人給裝在空車桶裏頭,哐當哐當運出車外。

“千萬別說話,不管遇到什麽都別發出聲音,最好直接咬着自己的衣服,發出聲音可就前功盡棄了。”

“陳老是為了你們好,至于身份的事情,他老人家沒讓我說,我就不好多嘴了。”

“各位保重,希望能夠一路平安。”

青禾在車桶上一路颠簸的時候,內心幾乎是荒謬的。自己認識了幾個月的和善老人竟然大有來頭?平平靜靜的生活就這麽被打破?她還是輸給了那個小人張彭?

她想到這裏忍不住要笑起來了,于是她更加用力的咬着自己衣角,甚至咬穿衣袖咬破自己的嘴唇,好,真好,果然是人善被人欺!

忽然旁邊有一個溫熱之物靠近了她,一只手摸到了她的嘴邊将那個衣袖撥開,用自己的手取代了它的位置。呼吸在青禾耳邊淺淺的,暖暖的,不用看她都知道是二白在變着法子安慰她,怕她傷着自己。

“三位貴人,你們可以出來了,我們已經出城了。”

那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厚道的聲音隔着木桶悶悶地響起,裏頭憋了許久沒空氣的人,那個蓋子剛打開,青禾眼前就黑了一下差點昏過去。

“青青,青青,你沒事吧?”二白摸了摸青禾的額頭,體溫正常才稍微松了口氣。

“你扶我起來,我有點沒力氣。”

“姐,要我扶着你嗎?”

青禾小心跨出那個木桶,連忙跟着那個老實男人道了謝。

“大哥,要不是你,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那個男人連連擺手,他也不想,可是如果當時不按照那個人說的話做,自己很可能立馬就沒命,家裏頭還有婆娘老母要養着呢,不聽不行。

“我沒事,我們快走,還記得那個青梁山上的首領張屠嗎?那次他說欠我們一個人情,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就去找他,不管他說的是客套還是什麽,現在這樣既沒有身份碟,也沒帶夠東西慌慌張張走不了多遠,而且不是女人家就是孩子,還說不定遇上什麽危險,還不如先去投靠他們,了解完再做打算也不遲。”青禾略微一思量,兩人都點頭同意後開始往青梁山的方向走。

“姐,那些都是匪類,說的話能信嗎?”青陽歪着腦袋問,一大早被叫醒,他困得很,邊走邊打哈欠,眼淚都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張屠還算是個真男人吧,姑且信一回。”

青禾如此安慰,心裏頭卻想起李華悄悄對她說的話。

“姑娘放心,陳老說會幫忙解決這事兒的,青梁山聽說是個好去處,姑娘可以先去避避。”

·

“大哥大哥,山下有兩個長得很标致的娘們說是來找你的。”一個小喽啰剛進門就打斷了張屠飲酒作樂的好興致。

他眼睛一瞪,大如銅鈴:“吵什麽吵,什麽女人不女人,押上來不就成了?嚷什麽。”

“不、不行啊大哥,有個女人身手厲害得很,我們弟兄上了好幾個,我們扛不住啊!”說完那個喽啰跪倒在地上。

啪!

“老子的名氣是不是不夠響亮了?最近竟然連女人都找上門來了,看我不好好收拾她們。”喝得微醺的張屠一拍桌子,說完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刀大踏步下山去了。

場上一個男人依舊淡然自若的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問了句:“除了兩個女人,沒有別人了嗎?”

“對了!”喽啰拍了一下自己膝蓋,“還有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

“嗯,那就別擔心了,我們繼續喝酒吧。”于是一飲而盡。

·

“二白,別打了,停下來歇着吧,打傷的人多了,張屠那個做大哥的下不來臺,指不定就得趕我們走了。”青禾跟青陽坐在一旁,兩人各自倒了一杯水端在手裏喝,好不悠哉。二白一聽動作就停了,可滿地已經都是嗷嗷打滾的人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手,接着也端了張椅子坐着休息,“忒沒意思,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這樣的防備之力如果派兵來圍剿很快就可以剿滅殆盡了。”

“是誰膽敢如此狂妄,派兵圍剿?我讓你們有來無回!”

門外響起了極為沉重的腳步聲,門板一揣,重重砸在了牆壁上還反彈了回來。

“哼,老子倒是要看看誰這麽張狂!”

張屠剛一見到二白眼睛大睜,又見到青禾臉上挂笑和他打招呼說着‘別來無恙’,驚的手中刀差點落地,幸好他手快接住。

“許姑娘,你怎麽來了?”他一臉喜色,連忙上起來,見到地上躺着一群呻-吟的人臉一沉,很是不悅開口,“還躺在這裏做什麽?礙眼嗎?沒用的東西。”

那一群小喽啰本來見到大哥的機會就少,都被吓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跑出去了,最後一個還機靈的順手把門給關了。

“這倆女人誰啊,不會是老大外頭睡過的女人欠了風流債,現在帶了娃娃上門找他了吧?”

“有可能。”

“你們來了也沒知會我一聲,我這些小弟冒犯了。”說完持刀行了個禮,可是二白神色冷凝,忽然快步上前打開門,手中的杯子就飛了出去,然後接連聽到外頭“哎喲喂”的痛呼聲。

張屠眼角跳了跳,他當然是聽到他們說的話了,也許青禾這種沒武力的弱女子聽不到,他還是聽得一清二楚的,當即想的就是果然是安逸太久了,都開始嚼起舌根了。

“走,這裏簡陋,上山去大寨,今晚讓你們飽餐一頓,嘗嘗我們廚子的手藝。”張屠大手一揮。

“說起來這個廚子還是四年前一個大戶人家随身帶着的,結果路上被我們給搶了,跟我們回來後就成了我們的專用廚子了,做出來的吃的味道挺不錯,順便讓我們許大廚掂量掂量。”說完他哈哈大笑,震得路邊樹上的鳥兒都撲棱撲棱飛走了。

青陽扯了扯姐姐青禾的衣角,用一種自以為很低的聲音說:“姐,真的沒關系嗎?”

“沒事兒,聽姐姐的啊。”

而在她們前面跟着走着二白,她将青禾姐弟與那個張屠給分隔開來,以便如果張屠起了歹心暴起傷人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對方。

一招制敵斃命做不到,但是還是可以克制他的。

青禾邊走邊看道路兩旁,從山腳往山上開了條路,用青石鋪的,路口不算大,畢竟大部分的小弟都住在山腰的位置,只有張屠還有有身份的頭頭才住在山上的大寨裏,沿路風景很好,綠蔭環繞,滿山鳥語,青梁山上見清涼啊。青禾看在眼裏,心裏頭還是有點羨慕的。雖然他們是匪類,可在這裏占山為王,天高皇帝遠,完全不需要受誰的氣,只要活得舒心逍遙就好了。

“青青,這裏很漂亮。”

察覺到張屠沒有什麽歹意,二白放慢了步子等青禾,她看了看周圍的山與樹,忍不住說了出來。

“以後我們也去找個這樣的山住好不好?不用受那什麽狗官的氣。”

“姐,我也覺得這個好。”

青禾一聽,忍不住苦笑,“好啊,等到有那麽一天,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束縛我們的時候,就去找個山,安安靜靜住在上面。”

“許姑娘你們覺得我這青梁山可好?”張屠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

青禾詫異,“很好,張大哥你們真是好眼光。”

“不如再次定居也很是不錯,山中也是有夫子的。”說着好像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一樣又笑了,“只不過那老頭子迂腐極了,每天滿口大道理的,我們的子弟都不愛聽他放屁。”

“你、你這莽夫,我聖人道理豈是你能懂得!”青陽忍不住辯駁,青禾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冷靜一下。

寄人籬下,不可動怒。

“我們俗事未了,沒辦法像張大哥一樣灑脫,開陽城內還有個關系要好的老人家,我們過段時間還得把他接出來。”

“說起來姑娘為什麽忽然來我這青梁山,這山和開陽城也頗有段距離,得走大半個時辰呢,難不成姑娘你天未亮就出城了嗎?”張屠反複随口一說,可卻聽得青禾心驚。

這男人好利的眼睛,好細的心思,這都能猜得到,不愧是這一整座寨子的首領。本來她是打算随便扯個理由,看起來是糊弄不得了,好在他看起來爽朗硬漢子,說過的事情也算話。

“我被那個張知府家的二公子給算計,現在被滿城追捕,逼得出城躲避,還請張大哥收留一段時間。”

說這話的時候四人已經到大寨門口的平地上了,青禾忽然停了下來,張屠沒聽到腳步聲往後一看,才發現青禾行禮。

他素來不拘小節,當初是他見利心起,竟然欺負到弱女子頭上,事後本來就很是不齒,也許諾了能幫則幫一次,見不得大禮,“快快起身,那個知府也是個貪官,手下也沒一個好東西,沒什麽好說,三兩年派兵圍剿,實際上就是圍了青梁山找我要錢,哪天弟兄們手癢了,帶人端了他那知府衙門,看他們有什麽好神氣的。”

說完好似不解氣,又踹了一旁的樹木幾下,“天高皇帝遠的,我們才能建立起這個青梁山大營,可也因為這個他張海才敢如此膽大,我倆也算是相依相存。”說來更加無奈,氣的一腳把那碗口粗的樹給踢折了。

青禾一聽,恍然。

難怪來這個五年,年年聽說要剿匪,可最後都是官逼一丈,匪退一尺。

“到了到了,你看他們都出來迎了。”張屠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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