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事發

付遠忻寫完了一幅夫子交代的字,攤開紙張瞧了幾眼,非常的滿意。他将那紙拿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可以嗅到淡淡的香氣,他吹了一口,臉上帶笑。

“不愧是百兩銀子買來的硯臺,果然是好東西。”

他這麽說完,拿起那個硯臺左右又欣賞了一眼,越看心底裏越生出幾分愧疚來。忽然急匆匆拿了硯臺就要往外跑,可是剛出了門口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我說小少爺,你這是要去哪啊,老爺正找你呢,說是要你把今天的功課拿去給他瞧瞧,幸好我這攔住你了。”芍藥收回手,看到付遠忻手裏拿着的東西,奇怪道:“少爺你這硯臺要拿到哪裏去?別弄得渾身都是,小心被老爺夫人說。”

“我、我要去洗洗。”付遠忻漲紅了臉才蹦出這麽個理由,一說完芍藥就笑了。

“少爺你這書是讀傻了麽,硯臺哪裏需要洗,你是不是拿錯東西了,毛筆才要洗吧。”

“對對對,我拿錯了,我馬上去找父親。”付遠忻手裏拿着硯臺嘆了口氣,回屋子取了那一紙的書法一路小跑着去找付冬青。

他進屋的時候付冬青正在欣賞剛請人寫好的一幅字畫,聽到有動靜,頭也不回就說了句:“遠忻來了吧。”

付遠忻心口一跳,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心裏還狐疑到,為什麽父親背對着他還能知道來的人是他呢。

付冬青一臉贊賞的看完那幅畫後,轉身看到自己的小兒子又有點恨其不成才的搖了搖頭,伸出手示意付遠忻把那字拿過來給他瞧瞧。

“咦?”他就看了兩眼,就發現了此中的不同。這墨色沉而不厚,遇水不散,看來是個好墨。當他湊近看的時候,忽然聞到了若隐若現的香味。

此墨有香?

極品好墨!

“你這墨哪來的?”

糟了!被發現了!

付遠忻心中一咯噔,眼睛就開始往旁邊掃,付冬青本來沒多想,見此情景就知道小兒子有事情瞞着他,眼睛一瞪,前者被吓得也沒經過思考就說了一句話,剛說完就哭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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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買來的。”

付冬青眯了眯眼睛,兩手背在身後,踱步到付遠忻身邊,不動神色。

“哦?你買來的?這樣的成色,非百兩銀子不可買,你一個月月錢也就三兩銀子,哪裏來這麽多錢?莫非是你數日前與我說的那個竹冼硯臺?”付冬青也不過是揣測說完就看到兒子臉一慌,顯然是說到了他的痛處。

“哪來的錢?”

父親發怒了。付遠忻吓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開始一股腦的往外頭說事實。實際上這話他憋在心裏很久了。

青青姐對他那麽好,有好吃的就給他,還替他梳頭,可他當時卻拿了那個玉虎,後面雖然想還回去,可還是……

聽完付遠忻的話,付冬青只覺得顏面盡失!

“你是說你為了這麽一塊硯臺,你偷了別人家裏頭的東西?”

嘶啦——

付遠忻心驚肉跳的看着父親把他剛寫的那副字給撕成了碎片。

“活契死契?當了多少?”

“活的活的,當了150兩銀子。”付遠忻有問必答。

“算你還有點腦子,可是這錢怎麽這麽多?”付冬青疑惑,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家裏竟然會有這樣的好東西,只是活契就一百五十兩,他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決定還是去先将那個玉虎贖回來再行決斷。

付冬青雖然奇怪,可也只是讓阿貴拿了二百兩銀子去贖回來,也沒放多大的心思。可等到他見到阿貴送上來的那只玉虎後,整個人驚得把茶壺打翻在地。

“你說這個是從許氏家裏頭拿出來的?!”

付冬青抖了抖嘴唇,眼神淩厲的看了付遠忻一眼。後者怯弱的點了點頭,不太理解為什麽父親生了這麽大的氣。

“你這、你這不孝子,等我回來再找你算賬!”付冬青猛力拍了一下桌子,吓得周圍人瑟縮了一下,“跟我去許氏家裏走一圈,賠禮道歉!”

家奴以及付遠忻從未見過永遠臉上挂笑的付冬青如此暴怒,沒有二話都麻溜的跟上。

“人呢?确定是這裏?”

等到付冬青一行人破門進入了青禾家裏頭,才發現裏頭空蕩蕩的,竟然是一個人都沒有,而且屋子也被人強行給翻過,亂七八糟,東西散落一地。

“父親,就是這裏,也許青青姐去店裏了,所以……”付遠忻說了一半就把剩下來的話給吞下去了,他也知道自己說的話完全不可能。如果真的只是去了店裏,為什麽家裏頭這麽淩亂,仿佛是被誰給搜過一樣。

“阿貴你去四周問問,這裏發生了什麽。”

“是,老爺。”

沒一會兒阿貴回來了,他在付冬青耳邊說了幾句話,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之後,付冬青忍不住氣的把那木凳子給一腳踹翻。

“無用至極!張海是在是個膿包,這個位置我看他也做不了多久了,就為了這麽個沒用的廢物兒子,賠上一個知府的位置,只希望他吃一塹長一智吧。”說完袖子一拂,往外頭走去,走了一半丢下一句話,“我去找一位老人家敘敘舊,你們先回府吧,付遠忻給我給祠堂一日不準進食。”

付遠忻腳一軟撐住了桌子才沒摔倒。

“這到底是為什麽啊?”他還是沒搞明白,這件事情為什麽會鬧得如此之大。

·

青禾夾起一塊嫩牛肉,細細嚼了幾口,口中辣味、鹹香、湯底的濃香可以慢慢嘗出來,而且剛入鍋爆炒數息的時間就熄火,借着餘溫翻炒,保持肉質的鮮嫩,這個廚子手藝不錯。她點了點頭,“張大哥的這位師傅手藝十分好,青禾自愧不如。”

“小妹客氣了,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能有這樣的廚藝,已經算是非常厲害了。”張屠十分自豪,也覺得面上有光,說起話來自帶爽朗大笑。

剛才回來路上一席話,兩人早已經用兄妹相稱,雖然不知道雙方是否真心實意,可按照現在看來,也還是不錯的樣子。

這個山寨建在山上,竟然還有歌舞助興,這些女子都是頭領的妻妾,才藝頗多,青禾一邊欣賞心裏暗自嘀咕,正巧二白湊過來,和她想的竟然一樣。

“青青,你說這些人是不是搶來的啊?”二白壓低了聲音和青禾私下裏頭交流,兩人意見一致,相視而笑。

這些本是良家女,被迫俘虜會青梁山寨,迫于身價性命壓在這些山大王手中,做了他們女人,可男人下山打天下,女人只要坐在家裏好好享受,伺候男人便可,久而久之也安逸了下來,再也不想下山的事情了。

“大哥,這兩個娘們長得可真不錯,正好有求于我們,不如把她們收了?我們也不虧啊。”老二就是當初在青禾店鋪裏頭對二白色眯眯的男人,他家中早已經有一妻一妾,是這些頭目裏頭最為好色的男人,從青禾二白坐下來開始,就開始不懷好意的打着下作的想法了。

張屠手中酒杯被他捏的凹了一角,酒水都灑出來,他眼睛一瞪,壓低聲音威脅:“老二,這禍當初有你一半責任,本就是我們欠人家的,還想打人主意?做我們這行當的,就是信字當頭,如果連這個都沒了,和那些小偷有什麽區別。”

說起來當初這條道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山寨,可後來各大寨子鬥争,互相兼并,實力削弱。

青梁山也算是土匪中的異類,他們用大額的金錢作為交換,如果你肯将錢財盡數交出,他們會答應幫助你走出這條艱難的山道。可如果不同意或者沒錢,那就那人來換!于是慢慢的也壯大了起來,把因為兼并而元氣大傷的寨子整合成了一個,如日中天,使得官府都開始忌憚。

那老二聽完吓了一跳,脖子縮了回去,坐在那裏冷哼一聲開始自顧自的喝酒,等到歌舞停了就把自家的美妾拉來抱坐在腿上,開始上下其手。

“為什麽沒看到當初那個被我打得滿地找牙的男人?”二白奇怪。

青禾被這麽一說忽然就注意到了,那個老四人不見了。

“老四呢?”張屠也奇怪,往日這個時候老四都愛吵吵讓然耍酒瘋,今天人不見了怪不習慣的。

山寨的老三是個聰明的人,也算是幾個首領裏頭的智囊類角色,知道這幾個人上山就不讓老四出來了,免得他繃不住臉,和她們吵起來,下了大哥的面子,不好看。

“老四說是今天身體有點難受,就不來了。”

張屠不以為意,依舊招呼大家吃吃喝喝。

晚上喝醉了酒,衆人抱了各自女人回房去打算好好放松一下,只有張屠還沒成家,于是給青禾三人帶路,要帶他們去客房。

一群兄弟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他,張屠難得怒火升起來,爆了句粗,還砸了一張椅子一群人才被唬住,灰溜溜跑了。

“這群吃飽了撐的,每天都在想些什麽烏七八糟的東西。”張屠有點搖晃的走路,忽然就笑了起來,“小妹是不是覺得我這生活惬意,快樂無憂啊。”

青禾不答,她知道對方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有些東西積壓久了,不吐不快。

“都說我這大哥好,可他們沒想過,我們寨子越來越大,朝廷已經很忌憚了,每年派人圍剿,雖然張海這個狗官和我們同穿一條褲子,但近兩年越來越張狂了,每年都在獅子大開口。弟兄也多,錢少手多,日子快過不下去了,現在弟兄們在我不注意的時候都開始各自下山撈錢去了。”

張屠走在夜色裏,嘆息接着話一聲一聲,讓青禾聽着也難受的。就連年紀不大的青陽也都明白,這個叫做張屠的男人應該不是什麽壞人,一開始的氣也散了許多。

二白跟在他們身後,一言不發,可是看着張屠的眼神卻非常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退路在哪啊,走到這一步,早就無路可退了。”說完笑了一聲,張屠停了下來,“客房到了,因為沒什麽客人,所以這房子有點簡陋,還是能住人的。你們聽過就算了,一覺起來忘了吧。”

“張大哥……”

青禾看着對方蕭瑟的背影忍不住開口。

“怎麽?”

“沒事。”青禾低頭,拉着一大一小進了屋子。

這屋子不算大,甚至有點寒酸,被子顯然是新拿出來的,畢竟一間連桌椅都積了灰的房間又怎麽會有新的被子呢?

青禾喝了點酒,有點頭暈,她将被子鋪好,打發早已經困得揉眼睛的青陽先去睡,“二白,我們也睡吧,床小了些,湊合一下,剩下的事情明天再想罷。”

小的熬不住睡得正香,大的有點醉很快也睡着了,二白酒量好體力好,單手撐着借着一點點昏暗的月色打量着青禾。她用自己的手隔着一層空氣一點點描摹青禾的眉眼,神情缱绻,好像在做什麽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一般莊重,眼睛都不眨一下。

“青青,我喜歡你呀,真不想和你分開……”她低頭湊過去非常輕的用嘴唇觸碰了一下沉睡人兒的臉頰,幾乎呢喃的說了一句。

“可惜啊……”

夜深了,山也靜了下來。

·

第二天一早,青禾是被吵醒的。

二白早就睜着眼睛幫青禾數睫毛,一根一根的,數了一半人就行了,睫毛一刷從二白手指間掃過癢癢的。

“外面怎麽了?”青禾含糊着說話,眼神也朦胧着沒醒,“好吵啊。”

“不知道,好像是有人來了。”很多人。

二白眼也不眨,繼續數,可惜青禾一直眨眼,她一直重頭數起。

關她們什麽事呢。

“青青繼續睡吧,那個小鬼還沒醒呢。”

青禾閉了眼沒過一會兒有張開了眼,“起來吧,日上三竿了。”

等到他們全部起來出門的時候,一群衣着不整的男人提這衣服邊走邊穿,手裏的刀還舞來舞去的,時不時刀光一閃,見到青禾二白看他們,很是自豪一樣挺了挺胸脯,流裏流氣炫耀:“怎麽樣?爺是不是特別健壯!”

還沒等他挺完胸,一聲殺豬一樣的慘叫聲就從嘴裏漏了出來,他抱着腳在原地跳來跳去,原來是二白撿了一片小石頭用力飛了出去,打在他的腳趾上,痛得要死。

“臭娘們,你等着,大爺我回來再收拾你。”拿着刀耀武揚威了一會,見到二白一瞪眼,吓得連滾帶爬跑去了集合的場子。

他們走到集合地方的時候,張屠看到了,随口提醒他們別亂跑。

“官府帶兵來了,我帶些人下去看看,你們別亂跑,小心被亂刀流箭傷到了。”

“你們這些人就留一半在這裏看着,剩下的人跟我一起下山,我們去會會那群膿包。”

然後就一路“殺啊”“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的厲害”啊這樣喊着下山去了。

“青青,我想下去看看。”二白将下巴擱在青禾的肩上,非常老實的把心裏頭的話說出來。

“姐,我也想去看看。”青陽眨巴着眼睛,一臉渴望。

張屠下山前說的話還言猶在耳,青禾:“……”

“陽陽你留在這裏別到處亂跑,二白你跟我到山腰去看看,別下去,免得真的被當成敵人就不好了。”

“姐,你幹嘛老拿我當小孩子。”

二白用勁揉了揉青陽的腦袋,把後者揉成了一個鳥窩,很是不屑,“就你這幅小身板,不是小孩子難道還是真男人?呵,從未聽過如此好笑的大話。”

“青青,我們走吧。”邊走還回頭給青陽比了個手勢,“讀書人,先把自己的着裝整理一下再說吧。”

青陽本來想追出去,可摸了摸自己一頭亂毛,狠狠跺了幾下腳,咬牙切齒盯着二白那個後腦勺直到對方不見了,才滿肚子火的回房了。

哼,不看就不看!

兩人剛剛走到半山腰,可一點喊打喊殺的動靜都聽不到。

青禾和二白面面相觑,前者茫然地問二白:“這正常嗎?不是兩邊交鋒嗎?”

“估計還在談判?”二白說完自己就笑了。

“我們去看看吧,我保護你,不會受傷的。”說完拉着青禾就往下跑。

“慢點慢點,別摔了!”

“放心啦,不會的。”

兩人剛到山腳的時候,一個背後的喽啰看到忍不住就高聲回報。

“老大,女人下山了!”

然後青禾還有二白,就感受到了來自雙方千好幾百人的所有視線,投在了她們的身上。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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