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修羅場
“又有客訪?”
穆歸奇怪,這往日來找她的訪客并不多,通常找她的手下就能夠解決,可僅僅兩日之內就已經來了兩撥客人,這青禾她知曉,那麽這個客人又是誰?
“現在對方人呢?”
小兵低下頭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抖了一下肩膀,“在、在裏面。”
“嗯?”
穆歸一下子冷了臉,氣氛僵了起來,小兵早就知道會惹将軍生氣,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還是吓得面如土色。
“那客人身邊跟着個護衛,将攔着他的小江揍了一頓,我……”
“好了,二白,快去見客人吧,說不定是有正事呢?”青禾拖着穆歸走向帳篷內,扭頭對着小兵安撫地露出了個笑容來,嘴裏做着“沒事”的口型,小兵知道将軍很看重這個許姑娘,心裏提着的那口氣才松了下來。
可轉念又一想,那個護衛真的很兇啊,眼睛裏帶着殺氣!
兩人剛走進帳篷,青禾并沒有看到人,但穆歸本來就沉着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兩分,冷然喝道:“客人不知道不可亂動主人家的東西嗎?更何況你們還打傷我士兵不請自入?也許大門口的守衛是該好好訓練一番了。”
穆歸本就意有所指,她武藝不凡,聽覺靈敏,青禾聽不到可不代表她聽不到。就在她平時所坐的位置擋風屏障後面,分明有人!其中一人呼吸略微有些不穩,另一人則細微從容的她差點就忽略了!
啪啪啪。
有人鼓着掌從後頭轉身走出來,青禾一見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驚呼出聲:“馥雅公主?”
“青禾,你竟然也在這?”
原來這來訪的客人竟然是金國公主高馥雅,她數日前回宮了卻多件煩心事後才得了空出來,到了泷城客棧卻聽掌櫃的說人早就走了,連穆歸穆将軍都在找,又問了一圈才知道有軍中士兵來南街搜過人,一路問到了金庭坊,這才明白此中發生的事情太多,真是一言難盡,跟着就來到了軍營。
“我找你多時了,聽說你在這,我來看看你有沒事了,順便來拜訪拜訪名動魏金兩國的奇女子穆歸穆大将軍。”高馥雅今日又是一身男裝,對于時常上馬離宮的她來說,女裝未免太過累贅了。她比了個抱拳禮,笑聲朗朗道,“真是久仰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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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歸客氣道:“哪裏哪裏,不過是人雲亦雲罷了。”
兩人如是客套,可眼睛卻都在對方身上上下打量着,不動聲色的衡量。
穆歸拉着青禾來到座位上,壓着她肩膀讓她坐下,自己卻走下主座,來到高馥雅跟前,比了個請的手勢讓她坐在客席上,“公主實在好膽色,我像即便是男兒也多有不及。先是獨身入魏宮,和談破裂還能安然無恙離開,可見公主智勇雙全了,不僅如此,你竟然還敢二次送上門來,要知道你我魏金有別,我若是一聲令下,我想公主你是插翅也難飛了。”
穆歸搖頭,臉上滿是惋惜的神色。
夜翼呼吸一頓,腳尖微微向外一撇,顯然是已經發勢,等待穆歸一有動靜就立馬先聲奪人,擒賊擒王!
“欸,夜翼,稍安勿躁,別沖撞了穆将軍,”高馥雅右手放在夜翼摸着劍的手腕,微微使勁兒,将已稍顯出鞘的劍收了進去,“穆将軍可是像她母親穆青穆元帥一樣光明磊落的人,這在五國間都是出名的,你這樣可算是不尊重了。”
提起母親,穆歸的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眼神跟着波動了幾下才恢複正常。
“各位高看罷了,”穆歸冷哼一聲,“既然你以友人的身份來找青……禾,那麽我權當不知曉。”往日只有兩人的親昵稱呼差點脫口而出,穆歸不自然地收回。
“那麽,青禾本打算來找穆将軍,又怎麽會到了金庭坊裏?又輾轉來到軍營?”高馥雅擡起視線看向青禾,卻見她眉頭微皺,顯然是想到了不怎麽愉快的事情。
“我恰好經過金庭坊,被他們誤當做女奴給抓了回去,關了兩三日,我才尋機會逃出來正好遇到穆歸派人來尋。”
高馥雅還想問什麽,卻被穆歸笑着打斷。
“我倒是很想知道公主逃避追捕的途中,心裏可曾後悔?”
“後悔入宮和談?這倒是不曾,”高馥雅嘆了口氣,“我倒是後悔我沒做好萬全之策就入宮了,沒想到我父皇和兄長竟然沒将我的話聽進去分毫,才讓我如此疲于奔命。”
高馥雅又想起回宮後被父皇責罰,皇兄諷笑的情形來,忽然就對自己的女兒生有了些可悲的厭棄。她還記得與她親近的那些臣子搖頭嘆氣的說“可惜公主非男兒身,否則定是這江山之主不二人選”,也還記得皇兄皇弟戒備的眼神,還有父皇曾經的欲言又止。
是不是如果她是個男人,說出來的話就有了那麽些分量?
“哦?公主竟然有如此遠見,金國二皇子出使昌國想要求得昌國盟約,可這背後的危險卻沒能看出來,沒想到公主竟然了然于胸。”
穆歸說着小步走了起來,眼底打量着高馥雅,第一次将她的威脅性提升到了和她膠着數年的金國領兵大将的同等地位。
高馥雅将外洩的情緒一收,手裏的折扇抵着自己的下巴,神色好奇地掃了青禾和穆歸一眼,“說起來,我倒是很好奇将軍和青禾是如何認識的?我記得青禾曾說她還沒來京城前,是在開陽做的生意?開陽距離泷城可遠得很罷?”
帳篷內的情緒瞬間莫名的緊繃起來,穆歸和高馥雅眼神對視,卻未曾言語,青禾笑着打了個圓場,“我與穆歸的相識,正如和公主一般,都是因緣際會,偶然救了她,否則我弟弟青陽也不會入了宮做了伴讀。”
“所以是我救了穆歸,公主救了我,看來我這運氣也真是好的很,不知道多少人要羨慕了。”
“但可惜的是,你和公主各屬兩國,只怕這運氣給你帶來的麻煩将遠遠比好處多得多。”不知道為何,穆歸見青禾眼底含笑談起這個金國公主,心裏莫名有股郁氣堵在那不吐不快,腦子都沒過說出了一番話來,脫口的那一霎她就後悔了,于是,更加懊惱地皺起了眉頭。
可看在青禾眼裏,卻是穆歸作為魏國主将對金國公主的不喜;看在高馥雅眼裏,她卻忽然面露微笑,笑得如同春風和煦。
“可正因如此,若是青禾在魏國惹了麻煩,來我金國還能過的好日子,這便又多了條退路,你說對不對,穆将軍?”
穆歸搖頭,此刻高馥雅坐着,而穆歸卻是站着,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望着她,嘴角一勾,“這倒不必,我一個堂堂魏國将軍,若還保護不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未免太無能了些,公主的好意我想青青是沒法領受了。”
青禾見兩人氣氛如此的僵硬,自己卻又無法插-入兩人的對話間,全程只能作壁上觀。這兩人一個是如同親人般在意的人,一個是患難與共的朋友,可卻因為各處于兩國之尊而各自敵對,或許,這是必然的,她既無法改變,所能做的就只有讓兩人不再碰面了。
“天色漸晚,公主可要留下用膳?”青禾走到穆歸身邊,在她手臂上拍了拍以作安撫,後者表情一松退到了青禾身後,高馥雅見此眉頭一挑,眼神隐隐帶着疑惑。
“這倒是不必,我已經叨擾多時,是時候離開了,将軍對我的好意我當銘記于心,以後若是有空,可來我金國境內,我保你們暢通無阻。”
高馥雅搖着扇子,淺淺笑道,揮手阻了青禾相送。
“就到這吧,何必不舍,我還等着你來我金國,屆時馥雅必将掃榻相迎。”
青禾頓了頓腳步,直到高馥雅離開帳篷,她才走到門口望着她離開,幽幽地嘆了口氣。耳邊熱氣襲來,原來穆歸在她身旁說話,青禾頭一偏,正巧熱氣噴在了耳畔。
“青青,你很舍不得麽?”
這話說的又哀又怨,調子拖得長長的,眼底也很是委屈的樣子,青禾本來的那點傷感一下子扔到九霄雲外去了,忍不住伸出手扯了扯穆歸的雙頰,嗔道:“是不是傻,朋友離別,還不知道再見之日,自然是不舍的。”
“那我走了,你是不是更舍不得?”撒乖賣癡的穆歸感覺到青禾身子一僵,心裏頭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暗道不好。
哪壺不開提哪壺,青禾心裏還記挂着上次穆歸不辭而別,這次她竟然自己提起來,不能怪青禾生氣。
于是她松開了雙手,兀自冷哼一聲,拂袖轉身進了帳篷,一聲也不吭。
穆歸自知理虧,苦着臉默默跟在身後。
“青青?”
“青青~~”
她叫了數聲,青禾卻不應答,顯然是心中有氣,穆歸肩膀一垮,整個人有些洩氣地撲倒在青禾身上,雙手鎖住青禾的腰肢才穩住兩人身形不摔倒在地,蹭了蹭青禾肩膀,小小聲道:“青青~再也沒下次了,原諒我一次嘛~”
沉默,還是沉默。
“人家當時是被綁回去的,他們都逼我,我也委屈,青青……”
二白時期練得一臉銅牆鐵壁,到了現在更是青出于藍,穆歸在青禾面前早已将羞恥抛棄在了九霄雲外。
羞恥是什麽,能吃嗎?
“既然你說你已知錯,那麽,錯在哪?”青禾淡淡問道。
穆歸偏了偏頭,不确定道:“不辭而別?”
青禾回頭冷冷瞥了她一眼,“看來你只是敷衍我。”說完怒拍穆歸手背,後者下意識一松手,青禾就已經走遠了。
“等你想明白再說吧。”
此刻穆歸是茫然的,難道不是不辭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