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傷
是她的聲音!
青禾猛然轉身,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什麽,就被亮光閃閃的一團給撲住,差點整個人後仰兩個人都摔倒在地,幸而穆歸下手還有分寸,在兩人要跌倒的那一刻,摟着青禾的腰,手臂使勁轉了個身卸掉了沖勁。
“青青,我在這!”
穆歸摟着青禾的手臂慢慢收緊,将懷裏的人更加用力的攬向自己,她沒有顧忌身後還在忙碌着的部下,此刻她滿心都是劫後餘生又見新上人的喜悅和滿足,可沒想到半晌過後青禾卻拽下她扣在自己身上的手,一巴掌甩上了穆歸的臉。
啪——
穆歸懵了。
說實話,青禾這一巴掌并沒用上多少力道,她一開始怒極攻心想也沒想就甩了個巴掌,可當手掌碰上穆歸沾染了鮮血的臉時,她就已經極力克制自己的力道,可還是打上了。
“你……怎麽不躲?”青禾有些狼狽說道,眼神不自然往旁邊一閃,沒直視穆歸。
穆歸想要伸出去的手指顫了顫,并沒回答,而是轉身掃了身後往這邊打量的部下一眼。
他們都才跟着穆歸打了一晚大勝仗,成功的燒掉了金國剛剛運來的三分之二的糧食,目前一段時間內,他們是不敢再來進攻了。沒什麽問題的大都早就解散歸營,或者交接後去了泷城。勝利後全身心放松,傷痛就變得難忍起來,身後大部分都是受了重傷的士兵,所以身後這些人注意到這一幕的人倒不是很多。
“我們回去再說。”
青禾點了點頭同意,剛才完全是她太過于沖動,等到反應過來已經遲了。兩人一路并肩而行,慢慢走到了營帳外,穆歸忽然落後一一小步,左手握拳抵住自己的嘴唇,眉頭緊鎖悶聲咳嗽了起來。
“你怎麽了?”
青禾站在帳內,回頭望穆歸,後者卻是舒展開眉頭來,搖着頭笑道:“我沒事,進去再說吧。”
青禾目露疑惑,但也沒再說什麽,順手倒了一杯水遞給穆歸,淡淡看着她大口地喝水,才忽然問道:“第二次,二白,這是你第二次不辭而別,或者我該叫你穆歸?二白從來也不會這樣做。”
“青青,穆歸即是二白,二白便是穆歸,兩者是同一個人。”穆歸眼神誠懇,但卻坦蕩地看着青禾,她放下手裏的杯子,趁青禾不備拉起她的手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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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掙了掙,但穆歸使上了巧勁兒,看着并沒使什麽力道,但就是牢牢地被她鎖着。
“青青,我們不妨來好好談談。我知道你心裏對我有怨氣,有不滿,有的我清楚,但有的,我怕我理解錯。”穆歸手一拉,青禾就不受控制的朝着她跌去,接着又是一送,青禾穩穩坐在旁邊的那張木椅上,表情有些怔。
“你知道?那你說說,我不滿什麽,又在怨什麽。”
“你怨我不辭而別。”
“不全是。”
“你怨我沒和你說實話。”
穆歸本是推測,但話剛一說出口,看着青禾的臉色心中就已經猜着七八分,原本出口的問句也變成了語調沉穩的直述。
“我和陽陽已經沒有了親人,所以,我是拿你當親人看的,我們為你憂為你喜,可到頭來卻什麽都被蒙在鼓裏,你不願意和我們說,你讓我們只能被動的知道,穆歸,你可曾想過,如果有天你戰死在這,我和陽陽會如何?”青禾不是個愛哭的人,她早在幾年前就知道,沒有人會為你的眼淚買賬,淚水并不會讓問題得到解決,所以她只是忍着,忍到了眼眶都有些發紅了,才接着說道,“陽陽那天問我說,二白怎麽變了,變得不像二白了,很陌生,我該怎麽對她說?”
“還有,昨晚你故意哄得我先睡,接着瞞着我突襲,你可有想過我早晨醒來得知的滿心恐懼?”青禾手裏捧着水杯喝着,慢慢平複心情,“也許你不認為這很重要罷。”
“不,不是的,青青,我只是覺得這樣會更好些,對你,對青陽來說。”穆歸深深地望着青禾,“我不希望你們卷入這些煩心事中,這些事本就和你們無關。”
“青青,我希望你們姐弟二人生活安康無憂,這些事我一人承擔就夠了,你喜歡安寧的生活,等我打退了金國,就挂了将印跟你們離開好不好?去見見我的母親。”
青禾瞪大了眼睛,顯得有些驚訝。
“你的母親……?”
“她們啊,都還在人世呢,只是早早就離開了京都,找到了個桃源地隐居,日子可比我逍遙快活多了。”也許是想到了親人,穆歸的臉上帶着難得的柔和笑容,連眼底都染滿了柔軟。
“我保證,我以後有什麽就和你說,別生氣啦。”穆歸眉頭一展,又露出了個久違的嬉笑表情來,可話剛說完,喉頭急湧上來的氣讓她忍不住咳嗽起來,青禾早被她說軟了心,乍一聽,整個人都揪起來,忙起身拉起穆歸,上下打量着。
“你這是着涼了還是怎麽?昨日還好好的,難不成是受了傷?”
穆歸揮揮手,一臉輕松,“沒事,這點小傷算什麽,過會兒招随軍大夫來給我看看就可以了,青青你別緊張。”
青禾找了人去找大夫,但此刻傷患正多,一時間人手不夠,□□乏術,青禾等了又等,人還沒來吩咐廚房燒的水就到了,于是青禾将穆歸推到床上,不由分說強硬的解開她貼身軟甲和衣裳,同時喝道:“你我同為女子,扭捏什麽!傷更重要,要惡化了怎麽辦!”被她這麽一聲低吼,穆歸委委屈屈地收回了掙紮的眼神,無比柔順地盯着地面看,好像地上能看出朵花來。
穆歸外露的皮膚因着戰場上風吹日曬,變得比尋常女子粗黑,但并不妨礙她衣裳下膚色柔和白皙,正因為如此,才更顯得胸口、腹部還有肩胛處烏黑青紫更為的明顯。
青禾不說話,只是皺着眉,伸出手指按了按青黑的位置,就聽到穆歸倒吸一口涼氣,顯然是十分的疼痛,這時她才開口:“昨晚弄的?”
穆歸乖乖點頭,絲毫不敢隐瞞。
“幸好我穿了特制的軟甲,所以并沒射穿我軟甲,但敵方射手乃是百步穿楊,彎弓射雕的能人,一箭将我擊的飛身下馬,受了點內傷。”
青禾又按着肩胛骨的青色,“這裏呢?磕傷的?”
穆歸動了動手臂,連帶着背後的肩胛骨也動了起來,嘴裏咕哝了一句,才回道:“不清楚,估計是跌下馬的時候,剛好磕到那裏,我說怎麽這麽痛。”
說完看着青禾擔憂的眼神,立馬眉開眼笑,“哎呀沒事的,青青,你不知道,這都是小傷,皮肉傷而已,搓點藥酒,最多配幾副藥吃上兩天就好了,厲害的傷那都是擦着你要害過的,比如上次就是擦着我心頭穿過,再準點估摸着你就見不到……哈哈哈,我都瞎說,你別當真。”穆歸話說出口才後悔了,青禾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非常想甩自己一巴掌,沒事兒說這個吓她幹什麽。
青禾欲言又止,想了又想最後只憋出了“你自己要小心點”這短短幾個字。
她雖将穆歸當家人,但她畢竟是魏國統領萬軍的将領,肩負着皇命,不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的。甚至在戰場上是,穆歸的命都不是她自己的,而是皇帝的,是整個魏國的。說再多,又有什麽用?千言萬語也不過只這七個字罷了。
“我會擔心的。”
穆歸無比順從的點了頭,青禾擰了水替她擦了滿是風塵和幹涸血跡的臉,剛替她穿好衣服,就聽到大夫問候的聲音。
大夫看了看肩上的傷,望聞問切一番輪過,簡簡單單下筆開藥,只是話語中多處提及要穆歸好好保重身體,畢竟重傷剛愈,又添了新傷,外傷好說,內傷又得拖些時間。
青禾拿着藥方百般謝了大夫,等着第一波缺胳膊斷腿的傷重士兵治療過了再去取藥。
就這麽養了幾天的傷,青禾見着那看着略顯得吓人的淤痕顏色變淺變淡,穆歸也不再咳嗽才讓松了口,結果便被穆歸拉去了泷城。
泷城實在是邊關之地難得熱鬧的大城,一整條街下去全是街頭販賣。整條小街充斥着各種誘人的香味兒和熟悉的吆喝聲。
青禾逼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才睜開眼,反手扯了穆歸手腕,拉着她穿梭在來往的人群裏,“走走走,我們去吃些好吃的。”
兩人為了方便行走都換上了男子衣衫,而兩個大男人在路上拉拉扯扯,還有說有笑,路過的行人或眼神詫異打量二人,或是露出了然笑容,但都不極快的轉移了注意力。
青禾有些不自在正要松手,卻反被穆歸握住。青禾的手有些涼,可穆歸的手上熱力直透過單薄的衣衫傳到青禾手上,穆歸側頭看着青禾微笑道:“這裏民風開化,青青你不必過于擔心外人看法,他們并不在意,這裏男子相伴并不在少數,早就見怪不怪了。”
說完也不管青禾的反應,握着的手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