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容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CP裴朗行X沁環。不要糾結為毛會變成這樣,要知道本文之前其實有大概100章的情感糾葛,只是作者沒有寫出來罷了→_→

只聽得耳邊一陣轟鳴,幾步之外的木門便應聲而斷。璋兒吓得丢了手中的藥碗,沁環卻仍安然自在地半靠在軟枕上。

“你是何意?!”裴朗行大喝一聲,棱角分明的臉漲得通紅。

沁環不語,倒是坐在一旁的少年慢悠悠地喊了一聲“舅舅”。裴朗行這才發覺外甥還在,定了定心神,揮手道:“潇兒,你且先回房。”

“為何?”洛潇一挑眉,“此事我也有份,為何要将我撇開?”

裴朗行狠狠地瞪了洛潇一眼,洛潇不但不懼,反而挺直了腰與他對視。

沁環見裴朗行眼中怒火漸盛,便輕搖衣袖道:“潇兒同璋兒先出去。”

洛潇略顯不悅,但還是帶着璋兒出了屋子。

兩人一走遠,裴朗行便猛地掐住沁環的脖子,厲聲道:“你非要如此折騰我麽?”

裴朗行言行雖狠,卡着纖細脖頸的手卻只是松松地環上。

沁環笑着看他,“真想讓這整個絕情莊的人,瞧瞧他們正氣凜然的莊主如今的模樣。”

裴朗行緩緩放開虎口,兩手無力地垂在身側,“你就這般想要将我推到別人身邊去?”

燃了香的房間裏,他原以為是沁環在等着他,可被子下裹着的卻是未曾謀面且赤身裸體的女子。

那一瞬間,他再一次嘗到心灰的味道。

“不是我,是老夫人。”沁環瞥了一眼地上摔碎的藥碗,“多年來我承蒙老夫人照顧,怎能不為她留一個‘親孫子’?”

一提起老夫人,裴朗行便沒了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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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有了潇兒……”沁環瞧了一眼裴朗行,“可在你名下沒有一兒半女。老夫人發話,連你的發妻都松了口,何不趁機納幾個妾室,綿延子嗣?”

裴朗行面色鐵青,“此事與你無關。”随即,他又問:“近來關氏可還安分?”

每每裴朗行提起妻子,沁環便深覺此人無情。即便關袖傾不算聰慧又潑悍善妒,可畢竟相守了十數年,裴朗行人前人後卻從未叫過她的小字。

大約便是這份愛太深,才會化作恨意罷。

沁環将搭在腿上的被子拉上來了一些,淡淡道:“從來只有我欺負她的份,她何時不安分了?”

“這整個山莊裏也只有你敢這麽說。”裴朗行笑了笑,一副解氣的模樣。

沁環不答話,垂下眼睑瞧着繡了鯉魚躍龍門的被子。

“這些日子你可好些了?”裴朗行坐在榻旁問,起初只是讓大夫來瞧沁環的雙腿,可那之後,這人的身子卻越來越弱。大夫說是積郁成疾,大約是對他當初做的那些荒唐事的懲罰罷。

“好些了,能讓人扶着走到院子裏曬曬太陽。”沁環答,他腳筋盡斷,一生恐怕都無法自己下地行走,現如今勉強能邁出幾步,也算不錯了。

裴朗行眸中透出一陣歉疚,沁環淡淡地撫着被子上的花紋。

究竟是從何時起他們變成了這樣尴尬的關系?從老夫人提醒裴朗行不要誤入歧途之時?還是從關氏對他下手被裴朗行發覺之後?他本是象姑,與男子親昵不足為奇。可裴朗行宿在這裏的日子越來越多,房裏的擺設一年比一年華貴,甚至連璋兒都被接過來服侍他……

沁環不懂,這個原本佛口蛇心如狼猛蜂毒的男子,為何能在挑斷他的腳筋,當面殺了他的所愛之後,還能與他耳鬓厮磨柔情蜜意。

他這多愁多病的模樣應當不會好看,身子也不如弱冠之前柔軟。或許只是礙着近年楚焱承襲了門主之位?又或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

沁環嘆了一口氣,莊主與門主的想法,他一個棋子怎麽曉得?

“在想什麽?”裴朗行問。

沁環瞄了他一眼,道:“沒什麽,只是想着這麽多年潇兒從未給過你好臉色,你這‘舅舅’做的可真凄慘。”

裴朗行的臉瞬間沉了下來,“過幾日我便送他去武當學藝。”

沁環略有些吃驚,四年來裴朗行将洛潇關在莊內,就是不願他有機會接觸洛塵。如今竟要将他放在鞭長莫及的武當山,難道是走了一步險棋?

“潇兒如今十二歲卻仍一事無成,”裴朗行憤憤道,“不如送他去武當磨煉一番。”

看來是厭了洛潇要将他放逐,沁環扯了扯嘴角,“他曉得了?”

“他還不知。”裴朗行嘆息一聲,“你同他講罷。”

“為何?”沁環不解地看過去。

“比起我和母親,潇兒更聽你的話。”裴朗行無奈地承認。

大約是沁環與洛塵多少有些交情,洛潇才更願意親近他一些。更何況這孩子比旁人所想的要醒事得多,誰真正對他好,他心中可清楚得很。

沁環無奈地撇嘴,算是應承了下來。

夜裏的蟋蟀鳴唱着此起彼伏的調子,見裴朗行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沁環淡淡道:“你不回去?”

裴朗行挑眉,似乎有留下來的打算。

“你房裏可有佳人等着呢。”沁環又重新提起來。

“你!”裴朗行呵了一聲,這人可真是……真是要人發瘋。方才還乖順得宛如一只渾身沒有一根雜毛躺在他腿上小憩的白貓,如今又呲牙咧嘴地狠狠咬了他一口。

沁環不言不語,滑進被褥中,閉眼将頭埋進軟枕的斜角。

裴朗行在一旁站了一會兒,上前将軟枕擺正,大步出了房間。

見裴朗行離去,洛潇與璋兒立即回了房間。

“真該讓他好好受受氣!”洛潇惡狠狠地道。

“你給他受的氣還少了?”沁環再一次坐起來,笑着給這仍未長大的孩子理了理鬓發。

洛潇得意地揚了揚頭。

見他這自滿的模樣,沁環忍不住使了點小心思,長籲短嘆地道:“可惜你過幾日便要去武當了……”

“去武當?為何?!”洛潇大喊起來。

“你舅舅方才說過幾日便送你去武當學藝,潛心修行,學成歸來好為山莊效力。”沁環添油加醋地道。

“我不要!我不想去武當學藝,也不想留在絕情山莊!”洛潇站起來捏着拳頭道,“我想像我爹一樣學蠱。”

“毒蠱哪是那麽好學的?”沁環想起身在楚門的少主和洛塵,心中不由得一片悲涼,“更何況你爹也不願你沾染毒蠱。”

“我從進了山莊便沒能再見爹爹,”洛潇軟軟的聲音裏滿是不悅,“舅舅說爹爹沒有來過,我才不信。”

恐怕你爹也不能來罷。

沁環暗暗道。

畢竟某些人的私欲,可比這絕情莊莊主厲害得多。

丫鬟端了藥過來,璋兒接過,小口地喂給沁環。喂了半碗,璋兒便想将藥碗收下去。

“這藥得喝完才好。”丫鬟忙道。

璋兒眼神有些游移,站在那兒不肯動。沁環直接拿過藥幾口飲盡,遞給丫鬟道:“放心了?”

丫鬟接過碗放在托盤上,行了禮便快速退了下去。

“這藥有沒有效啊?”洛潇皺着眉問,沁環都病了那麽些年,大夫也瞧了十幾個,可仍是毫無起色,實在讓人擔憂。

沁環抿了抿嘴角,道:“扶我去外頭坐坐罷。”

洛潇點點頭,小跑着将椅子安在院中的楓樹下,又折回與璋兒一同将腿腳不便的沁環扶到椅子上。

沁環坐好,璋兒便為他蓋上蠶絲小毯。沁環往後靠着椅背,舒服地閉上眼。

“今兒的月色可真好。”洛潇搬了個小凳坐在沁環身邊,仰頭瞧着一輪滿月。

“是啊。”沁環仍閉着眼,淡淡道。

幼時他與其他孤兒一起住在楚門,整日除了練功就是吃睡。楚焱明明是少主,卻喜歡跑到他們的住處戲耍。他記得他們練功的大院子,從那裏看得見月落日升,風雲變化。

他根骨不佳,不久就被安排去醉仙樓做事。那是他第一次得到楚焱的承諾,只要為楚門立功,楚焱立即将他帶離花樓。在醉仙樓中,他一身紅裝傅粉施朱。從窗口向外望去,才發覺醉仙樓的月亮,與他在練武的院子裏瞧見的也沒有什麽不同。

再後來,他遇見了梁文清。

再後來,他的心死在了地窖之中。

璋兒端來了瓜果和糕餅,香梨和甜瓜是裴朗行特意讓人去伊犁尋來的,還有許多奶提子,制成了幹果幾箱幾箱地運回來。

沁環睜開秋水似的眸子瞧了瞧滿盤的瓜果,卻仍是将手伸向了千層糕。

“你還可真喜歡千層糕啊。”洛潇眨着眼看他,這才有了些十二歲少年的純真模樣。

“是啊,”沁環輕輕咬下千層糕的一角,甜味便立即融進了喉中,“爹娘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我只能以讨飯為生。向家的老板人極好,他的店門庭若市,可還是會留些千層糕給我們。還非說是賣剩下的,就怕我們不敢要。”

洛潇看着他,心中瞬間湧起一股說不清的熱度,急急道:“以後你想要什麽,我給你買!”

沁環不由得笑起來,晃了晃手裏的糕餅道:“你舅舅已經買下了。”

洛潇的心思瞬間收了回去,說不上是氣憤,仿佛腦中遭了一下重擊,驽鈍得什麽都無法考慮。

沁環嘗着千層糕,目光不由得又瞥了一眼千裏迢迢運來的瓜果。

冰鎮的香梨與甜瓜,味道想必極好。

只可惜,這堆瓜果與他手中的千層糕,永世不得相容。

沁環吃完一塊千層糕,轉頭看了看有些呆愣的洛潇。

——這孩子長得越發像他生父了。

“怎麽了?”洛潇見沁環看着他,便問。

沁環将微涼的香梨塞到洛潇手中,道:“你去罷。”

“去哪兒?”洛潇呆呆地捧着香梨問。

洛潇坐在小凳上,顯得比沁環矮了個頭。沁環伸手摸了摸漸漸變得硬直的發絲,語氣裏帶着些慈愛,“去武當山。”

——去到很遠的地方罷,遠離這一切的是非,永遠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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